“砰!”

槍響的一瞬,兄妹二人幾乎是同樣迅速地護頭蹲在了地上,青年看了一眼妹妹,然後又抬頭看向剛剛槍響的方向——那是臨近路口的地方,看招牌似乎有幾家店,也不知槍聲是從那家店裏傳出來的。就在這時,又有兩聲槍聲響起,緊接著一個人從其中一家店裏跑了出來。那人一路奔向兄妹兩人這邊,注意到了青年身旁的摩托車,那人迅速奔了過來。

“你!”那人來到兄妹二人麵前,舉起□□直指哥哥,“把你的車給我!”

見到那人舉槍的那一瞬,青年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狠厲。然而就在他右手剛剛握緊的時刻,突然感覺到身後衣襟一緊,他這才想起來妹妹還在自己身後。

青年握緊的拳慢慢鬆開,他用身子護住自己的妹妹,然後緩慢而謹慎地將摩托車推向前方。對麵的搶劫者見狀一把搶過摩托車,騎上發動迅速離開了現場。

“哥,哥你沒事吧?”待那人消失,女孩兒忙開口。

“我沒事。”青年這才將目光從遠去的摩托車那裏收回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妹妹,“你呢?沒受傷吧?”

“沒有。”女孩兒搖搖頭,“我們趕快回家吧。”

妹妹這反應似乎對剛剛發生的槍擊見怪不怪,青年心頭閃過一絲疑慮,但現在路上確實不安全,於是他點點頭,忙和妹妹一起向家走去。

開門進屋,屋內沒有一絲燈光。顯然母親還沒有回家。見徹底安全,青年這才開口問妹妹:“剛才那人是什麽人?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估計應該是那些買賣毒品的。”女孩兒隨口回答,“路口那裏有家酒吧,據說就是買賣毒品的地方,這附近的人都知道。”

青年微微皺起了眉頭:“以前他們也開過槍?”

“以前有過一兩次,不過不太多。大部分他們就是打打架之類的。”女孩兒語氣頗有幾分見怪不怪的味道,注意到哥哥的表情變得嚴肅,女孩兒意識到他是在擔心自己,於是忙安慰道:“沒事哥,我和媽都很小心的,而且他們一般也不會招惹附近的鄰居。”見兄長還是皺著眉頭的樣子,女孩兒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

女孩子說著,轉身去廚房忙碌了,然而哥哥緊鎖的眉頭卻並沒有因此鬆開。這裏離金三角太近了——確切地說,整個清萊府都在金三角的範圍之內,雖然他們現在居住的是相對太平的市區,可是不依然有堵女學生的小混混,當街開槍的毒販?妹妹和媽媽兩個女人在這樣的地方住,實在是太危險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盡快搬家,搬到更安全、更大的城市去。

可是,在大城市買房需要很多的錢。就算他作為精英兵在軍隊中已經拿到幾乎最高的薪資,但想在清邁之類的大城市安家,依舊是癡人說夢。

思索間,他的手無意中摸到了褲袋內的一張紙條,這是一個男人給他留的電話號碼。

“你這樣的身手,在部隊這種地方實在是太埋沒人才了。”那人這樣對他說,“如果你來我這裏,我包你每個月的薪水是現在的十倍。”

他知道這人是幹什麽的,每年臨近退伍的時候,這些人都會來軍營拉人,尤其像他這樣的特種兵,是最搶手的拉攏對象。他也知道有不少前輩都去做了這一行。曾經他覺得為了錢做這種選擇很不必要,可是現在他才意識到,錢,有的時候真的很重要……

這之後,青年又消失了兩個月。兩個月後,當他再次回到母親和妹妹居住的地方時,隻說了一句話:“媽,收拾東西,咱們搬家。”

“哥,這裏真的是我們的新家?”妹妹看著眼前的幹淨漂亮的小院落,眼中充滿不可置信的驚喜。

“當然。”青年慈愛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可是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你哥我獲得了今年的全軍第一,得了一大筆獎金呢!”青年簡單說了一句,然後抬手一指馬路東邊:“往那邊走10分鍾就是你的新學校,那是整個清邁府最好的中學。”

“哥你太棒了!”妹妹激動地撲到哥哥懷裏,按說這對於高她快一個頭的哥哥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可是青年居然被她撞得一個趔趄,甚至還難受地捂住了胸口。

“哥,你怎麽了?”妹妹發現了不對,母親也關切地看了過來。然而青年迅速調整了表情,笑笑說:“沒什麽,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切,哥你真笨。”

小女孩終歸是好糊弄的,一句話便不再在意。倒是一旁的母親看著兒子微微泛白的臉色,微微皺起了眉頭。

新家的第一晚在歡聲笑語中度過,天色將暗妹妹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享受擁有自己房間的第一個夜晚。青年跟母親說過晚安,剛想轉身離開,卻聽到母親開口:“你的傷……重不重?”

青年的腳步瞬間頓住。他轉過頭,佯裝誤會地笑笑:“媽,我真沒事。我就是……”

“你剛剛吃飯的時候身子都挺不直。”母親一句話拆穿他的謊言,她走到兒子麵前,看著兒子的眼睛問,“告訴媽媽,你這錢到底是哪兒來的?”

“媽,我不是告訴你了麽,是我掙的獎金。”

“部隊的獎金會有這麽多?我不信。”

“因為你兒子進入了一個特別行動小組,專門執行特殊任務。”青年隻得繼續編下去,想到回家之前上司的警告,他順勢接著說,“而且,媽,我們小組接下去還有好幾個任務要執行,可能有段時間都不能回家了。”

“特殊任務?”母親瞬間緊張了起來,“危險嗎?”

“您兒子的身手您還不放心嗎?沒事的。”

他摟住已經比他矮了許多的母親,輕聲地說:“媽,你也辛苦了這麽多年了,接下去該換我養這個家了。”

這一次,青年在家隻待了三天。為了給母親和妹妹買房子,他和新老板預支了一年的薪水,老板答應得很痛快,但也提醒他:拿了這筆錢後,你就得“努力”給我幹活兒了。

他當然明白老板的意思。雇傭兵的工作也分為很多種,普通的給富人做保鏢一類雖然安全,但掙不了多少錢。他既然拿了那麽多,就注定不能做那些普通的工作了。

“從現在開始,那些安穩的太平日子就不再屬於你了。”老板微笑著對他說,“你原來的真名也不能再用了,起個新名字吧。”

他突然想起了許久未曾提起過的生父的姓名,於是開口:“李。”

“Lee?倒是個好記的名字。”

膽大、心細、每單必成,“Lee”很快便在圈子中小有名氣,沒過幾年,他便成為了老板手下最得力的兵。然而好景不長,六年後原來的老板因病去世,新老板頗為忌憚他的才能,處處打壓他。Lee看得出新老板的居心,卻並不表現出來,隻是暗中謀劃,三個月後,Lee突然脫離組織出走,同時帶走了原老板旗下的超過一半的人馬。而沒了心腹大將又損失了大量人手的老板,不到一個月便在一次火拚中被人擊殺。

金三角的世界,從來都沒有歲月靜好,弱肉強食是永遠的法則。

Lee在金三角的日子過得也並不太平,這裏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軍隊、毒梟、財閥,都在這裏占據著一席之地。而Lee作為一個背後沒有任何靠山的獨立力量,是其中的異類。偏偏這支小部隊作戰能力還非常強,所以不止一次有人眼熱,想要吞下他們。但是Lee憑借著與生俱來的敏銳與長久培養出的警惕,幾次死裏逃生,化險為夷。

當然,其中也包括一次,被一個姓楊的中國人推了他一把。

秉持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原則,Lee當然也展開了反擊,當接連三個據說找過Lee麻煩的頭目都莫名遇害後,再來尋晦氣的人終於少了一些。但是金三角沒有永遠的贏家。七年前,不知是誰從中作梗,泰國警方居然盯上了他,並且設下了周密的陷阱。然而,或許命不該絕,就在他馬上要邁入陷阱的最後一刻,那個曾經救過他一次的姓楊的突然發來一條內容奇怪的消息。而他立刻看懂了對方的意思,轉頭便向外走——

就在此時,槍聲響起……

這是Lee遭遇的最嚴重的一次重創。當時與他一起去現場的15個人有12個被當場擊斃,隻有三個人跟著他逃了出來。而警方顯然是抱定了“徹底剿滅”的態度,不僅同步襲擊了他的大本營,還在接下去的幾天對他圍追堵截。隻要他還留在金三角,被警方抓獲是遲早的事。

所以,他隻能選擇逃亡。

——而就是這一逃,成為了他人生中永遠的遺憾。

其實在逃跑之前,他不是沒有擔憂過母親和妹妹。然而當時事發太過突然且緊急,他根本沒有時間聯係家人,更不敢聯係家人。他隻能在心中祈禱那些人不會找到她們,畢竟他幾乎很少和家人聯係。刀尖舔血的歲月中讓他明白,“家”是絕對不可對外人泄露的軟肋。所以他平日極少與家中聯係,每次給家裏打完的電話卡立刻銷毀。而寄給家裏的錢,也是通過絕對可靠的人幫忙轉交的。外界都以為Lee是一個孤兒,沒有人知道他其實還有一個母親和妹妹。

然而,佛祖並沒有聽到他的祈禱。一年多以後,當他重回故土時,得到的卻是母親去世、妹妹失蹤的消息。

晴天霹靂。

據當年暗中幫他照顧家的人說,當年他逃走後不久,警方便找到了他的家。開始對他母親和妹妹進行一輪又一輪的審問,雖然所有人都能作證她們沒有參與任何違法行為,但警方依然以“非法所得”的名義沒收了兩人的房屋和所有財產,並還處了一大筆罰金。當時老太太的身體已經不太好,為了還債並照顧老人,妹妹隻得去酒吧之類的地方打工。金三角的酒吧魚龍混雜,妹妹隻去了一個月不到,就突然失蹤。警方裝模作樣地調查了兩天,最後以妹妹“自己走失”結案。老母親經受不住這接連打擊,沒過幾天便與世長辭。

聽著知情人的講述,他將手心攥出了血。他本來想立刻殺去警察局給母親和妹妹複仇,然而知情人的話給了他一絲希望——據知情人說,妹妹打工的酒店一帶經常有人販子出入,他們拐到年輕女性後,就會將他們賣到別的地方。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妹妹很有可能還沒死。於是,他立刻去追查妹妹的行蹤,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當他曆盡千辛萬苦,從泰國一路追到了歐洲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妹妹已經沉屍海底的消息……

“那個女的,總是想跑,有一次她在遊艇上還想借機逃走,結果就……”注意到Lee越來越冷的眼神,蛇頭連忙解釋,“不是我開的槍,是客戶——”

蛇頭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為一把匕首已經深深刺進了他的心髒。

十餘天後,歐洲當地警方報道了兩起惡性殺人案,其中一起的被害人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花花公子,另一起的則是某紅燈區的知名“經理人”。警方調查後認定兩起案件係同一凶手所為。然而後續的調查卻陷入了僵局。警方除了從兩名目擊者口中確認凶手可能為亞洲男性之外,再無絲毫進展。而此時,Lee的目標牆上四個對象已經被打上了象征任務完成的紅色的×號。

現在剩下的目標就隻有一個——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