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國,某飯店套房門外。

身材壯碩的保鏢攔住了想要進門的人,而後不由分說地在來人身上上下摸索,直到確認對方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才冷冷地給了個“請進”的手勢。

Lee抬腳進入房間。

房間很大,迎麵是一個客廳,牆壁的電視正播著新聞,雖然聽不懂E國人的語言,但是看鏡頭也知道,裏麵報道的是E國商務部長葉夫格尼被人下毒送醫的場景。在電視機前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高大男子。聽到開門的聲音,那人回過頭來。這人有著E國人的典型特征——高大、英俊,雖然西裝的打扮讓他顯得似乎很無害,可是露在外麵的充滿力量感的雙手以及手指上的槍繭都表明,這人絕對是一個武力值不低的人。

也是,身為E國黑手黨的四號人物的安德烈,怎麽可能是一般人。

見到Lee進來,安德烈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眼睛緩緩掃過Lee的全身,而後用純正的英語發問:“所以你就是‘清道夫’先生?”

Lee從褲袋中掏出一張紙片,扔在兩人間的茶幾上:“這是那老頭子中的毒的化學成分,你們可以去核對一下。”

安德烈探身拿起桌上的卡片,果然見上麵寫的是一串複雜的分子式。盡管背不下來全部,但其中特征鮮明的一部分確實與他們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中的分子式一模一樣。

安德烈的眼神微微動了動,Lee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開口問道:“我答應你們的事情做到了,我什麽時候能見你們老板?”

“清道夫先生,”安德烈將紙片放回茶幾,他上身靠回沙發,翹起了二郎腿,表情似乎有些玩味,“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麽?”Lee也挑了挑嘴角,“那不如我現在就去告訴醫院葉夫格尼到底中了什麽毒,說不定他還能救回來。”

Lee挑釁般的言語令安德烈的笑容淡了幾分,眼中也帶上了一絲冷意。他淡淡地開口:“清道夫先生,作為一個專業人士,您應該懂得,有些事是不能也不應該作為威脅對方的籌碼的,它們甚至不應該被提及。”

“這不是威脅,這是我們一早就談好的條件。”Lee同樣毫不相讓地回答。注意到安德烈眼中閃過的意外,他了然地開口,“看來,負責傳話的人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你們是嗎?”

安德烈沒有回答,但Lee已經從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安德烈先生,”Lee走近幾步,上身前傾湊近安德烈,輕聲開口,“作為‘朋友’,我友情提示一句,對於這次的事情,您可以再好好地了解一下,說不定會讓您對許多人有新的認知。”

說完,他在安德烈狐疑的目光中直起上身,他指了指桌上的紙條:

“那張紙背麵有我的電話,一周以內,你們安排好了聯係我。”

說完,他走向房門,推門離開。

中國,S市,出入境管理中心。

“查到你們說的這個人了,”一位穿著警服的警官說著,從電腦中調出記錄,“護照顯示他是泰國人,名字是Pong Theappitak,最後一次入境是10天前,然後在5天前離境。”

“他離境去了哪兒?”沈嚴問。

“係統顯示是E國。從咱們市的機場出的境。”

沈嚴的眉頭皺了起來。

“小吳,”一旁的程晉鬆開口,“那個‘李玄哲’查到了嗎?”

“哦,也查到了。”小吳警官說著,調出另一個記錄,“這個人八年前第一次出境,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境外,隻有最近一兩年往來過幾回,最後一次入境是今年6月17日,然後在6月22日離境。”小吳警官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還有件事不知道你們需要知道不,這個人現在的護照在去年補辦過,補辦地是M國大使館。估計可能是在國外弄丟了護照,所以補辦的。”

這個消息乍聽平常,可是沈嚴和程晉鬆一聽表情卻都是一動,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能調一下他兩次護照的照片嗎?”

伴隨著小吳警官的操作,屏幕上先後出現了兩張照片。而隨著兩張照片的切換,程沈二人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警局,影音分析室。

大屏幕上顯示著兩張證件照,照片上的人看著很像,又似乎有些不同。程海洋左看看右看看 ,而後悄聲問秦凱:“你覺得這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如果是一打眼吧感覺是挺像的,”秦凱摸著下巴看著大屏幕,“可是如果要仔細看,又覺得似乎不那麽像——但問題又說不出到底哪兒不像來……”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麽。”程海洋鄙夷地翻了個白眼。秦凱也不生氣,繼續小聲說:“這要是一個人就沒啥事了,要是兩個人啊,後續問題多著呢……”

兩人嘀咕的同時,沈皓一直在忙著操作,隻見他手指翻飛,很快,兩張照片的臉部都出現了二三十個定位點,而後,一些細線在定位點間連結開來,漸漸組成了一個如簡筆畫般的頭骨圖案。

“我們一般辨別人臉是通過臉部的36個關鍵點來進行比較的,”沈皓邊操作邊解釋,“這兩張照片之間前後大概經過了十年,一個人從二十多到三十多這十年內骨骼會有一定的變化,所以我們先對年輕的這張進行一個老化模擬,而後再把它和後一張放到一起——”

伴隨著沈皓的話音,屏幕上的兩張骨相圖重疊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很明顯地看出,兩張骨相圖並沒有完全重合。而電腦也給出了具體數據——82%。

“電腦分析,兩人的骨骼重合度大約隻有82%,大概率他們並不是一個人。”沈皓給出結論。

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程海洋也頗為震驚地看向秦凱,後者回個他一個“事情大了”的眼神。

“沈皓,”程晉鬆突然又想起什麽,“調一下李玄哲的身份證照片。”

沈皓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程晉鬆的意思,他快速操作,直接從係統中調出了兩張身份證照片。當四張照片放在同一個屏幕上的時候,變化幾乎是一目了然了——早年的身份證照和護照照片明顯是一個人的,而後麵的身份證照和護照照片則顯然都是Lee的。

“從照片的拍攝時間上來看,他應該是先在國外更換了護照,而後拿著護照回到國內申領了新的身份證。”沈皓說著看向自己的哥哥,“於是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國內以‘李玄哲’的身份活動了。”

沈嚴表情很嚴肅,他開口道:“海洋,一會兒想著聯係戶籍科與出入境那邊,通知他們李玄哲的身份有問題。”

“明白。”

“其實你說Lee和這個李玄哲真人長得也是挺像的啊。”一旁的崔明友突然開口,他剛剛盯著這幾張照片琢磨半天了,隻見他看向沈嚴,問:“我說沈隊,這倆人會不會真是兄弟?”

“我當年臥底的時候並沒有聽他說過他有兄弟。”沈嚴搖頭開口,“之前他從來沒說過自己家庭的事,我也是上次被他綁架的時候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說到這裏,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但是他漢語一直說得不錯,而且他還曾說過一句‘中國也算是我的第二故鄉’,所以,說不定他真可能有中國血統。”

“如果是這樣那咱們就可以從這個李玄哲查起啊。”崔明友來了主意,“有身份證號有戶籍地址,聯係一下當地派出所,就算這人不在也肯定有什麽親戚知道,總歸能問出點兒東西。”

沈嚴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這件事還應該他親自去。畢竟他是唯一了解Lee的人。就在沈嚴考慮著如何找肖局申請的時候,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蘇墨涵推門進來:“沈隊,你們看新聞了嗎?E國前兩天中毒的那個部長死了。”

眾人一聽表情都是一震。沈皓迅速到另一台電腦前打開了網頁,很快便搜到了這條熱搜的新聞。“E國部長葉夫格尼與七天前來中國參加了中國主辦的‘城市交流論壇’活動,於三天前返回E國。在他到達E國的當天便遭人下毒。盡管醫院全力搶救,但最終還是沒能挽救其生命。目前,E國警方正在全力調查此案……”

短短百餘字的新聞看起來毫不起眼,然而在刑偵隊的眾人看來卻不啻於石破天驚。程海洋輕聲問沈嚴:“頭兒,這事兒真的是Lee做的麽?”

沈嚴盯著屏幕,沒有說話。程海洋也沒再問,隻是和秦凱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果真是那個叫Lee的做的,這家夥可實在有些可怕……

“萬幸這件事沒有發生在國內,否則就是國際問題了。”程晉鬆說,注意到沈嚴和其他人的表情很是凝重,他開口道,“其實我覺得大家沒必要這麽憂心忡忡的,畢竟Lee無論是暗殺還是複仇,對象大概率都不是我們中國人。對於我們來說重要的是確保他的所有這些違法犯罪行為不在我國境內發生,不對我國公民產生影響。”

“對哦!”秦凱茅塞頓開,“真是的,之前被這家夥一出出的都搞蒙了,還是晉哥你抓得住重點!”

“所以我們隻要守住出入境,確保這人不進來就行了,對吧?”程海洋問。

“話是這麽說,不過這種人指不定還有幾個假護照呢。”崔明友說,“更何況,還有偷渡的,邊境上哪年不得遣返個幾百幾千的。”

崔明友說的也是實情,一句話就打碎了程海洋那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偷懶幻想。

“還有一個方案就是我們抓到他。”一直沒開口的方禮源說,“他畢竟曾經綁架過頭兒,就算是有別的目的,襲警總是跑不了的。更何況這人身上不一定背著多少人命官司呢,就算咱們國家沒有,別的國家也肯定有。”

因為沈嚴被綁架,刑偵隊的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聽到方禮源這麽說,所有人都同仇敵愾地點了點頭。然而沈嚴聽到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於是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那些都是後話了,目前我們還是按照剛才的思路一步一步查吧。另外,除了這個案子之外,其他的案子我們也需要跟進。之前說的關於陶濤的調查,大家都進行得怎麽樣了?”

聽沈嚴這麽一說,大家才想起這件事。所有人相互看看,眼光中都有些發虛——前段日子又是殺人案又是論壇還有沈嚴被綁架,大家忙得一團亂,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沈嚴注意到眾人的微反應,卻也沒生氣,隻是說:“前陣子確實事情太多了,但是這個案子好容易有了些頭緒,我們不應該這麽半途而廢。禮源,”說著他看向方禮源,“一會兒你幫我分分工,趁著最近沒有別的案子,把這條線查下去。”

“好。”

沈嚴安排完工作,便首先離開了法證辦公室。重案組的其他幾人也陸續離開。唐晴走回自己的座位,一抬眼卻看到程晉鬆也離開了房間。她心思一動,佯裝上廁所跑了出去,果不其然見到程晉鬆正快步追向前方的沈嚴……

唐晴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她迅速掏出手機,劈裏啪啦按了一陣,然後抿著嘴,心滿意足地向辦公室走回去。

而與此同時,屋內的沈皓手機上響起了一個提示音——那是唐晴在視頻網站上有更新的係統提示。沈皓打開手機,當看到內容的瞬間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我的CP果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