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鎖定了目標並不代表他們就能破案了。如果真想把陶濤入罪,他們必須要有切實的證據。二十年時過境遷,當年的證據估計都已經不在了,唯一還可能留下線索的就是可能的分屍地——也就是剛剛杜心盈說過的陶濤的房子。

“杜女士,”程晉鬆旁邊的沈皓來到鏡頭前,對著杜心盈問,“關於陶濤的那棟房子,你還記得什麽?”

“我隻能記得那房子在城北區一個很偏的地方,有點像別墅,但是當時已經年頭很久了,所以裏麵並不怎麽好……”

“那個地方附近有什麽標誌性建築嗎?”

“附近……好像有一個紀念館……我想起來了!那裏是一個什麽遺址的紀念館!”

“XX遺址!”程晉鬆幾乎是脫口而出,而沈嚴身旁的秦凱也同時說出了這個地方。隻見沈皓立刻拿起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很快便調出了該遺址附近的全景地圖。

“杜女士,你看下,是這個地方嗎?”

杜心盈看著沈皓給她展示的地圖,眉頭微微皺起,直到看到遺址紀念館的大門時才確認地點頭:“是這裏。”然而緊接著她又感慨,“變化太大了,和我當年印象中的已經一點都不一樣了……”

重案組的幾人都沒說話。沈嚴、沈皓是後來人或許還不了解,程晉鬆這樣的本市人都記得,S市在大約十年前有過一段相當大規模的城市改造工程,主要街路、商圈附近的老舊建築幾乎全被拆遷或翻新,市容麵貌有了相當明顯的提升。但這也就意味著,杜心盈所說的那個二十年前就已經有些老舊的建築,很可能已經被拆掉了……

這個猜測很快被沈皓證實了,他附到程晉鬆身邊,低聲耳語:“晉哥,我仔細看了地圖,XX遺址旁邊沒有類似的建築,那裏很可能已經被拆掉了……”

程晉鬆微微頷首示意聽到,那邊卻繼續麵色如常地問杜心盈:“杜女士,你剛剛說陶濤跟你的關係並不是太好,那你知不知道他當時有麽有什麽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會跟他交心的那種?”

不想聽到這話杜心盈卻嘲諷地挑挑嘴角:“警官,不是我誹謗他,他這種人大概就算會跟路邊的乞丐說真話也不會和身邊的朋友交心的。他這個人就是那種表麵上跟你態度很和藹但是從來不會和你說真心話的人。我和他結婚幾年,但是他家裏兩個弟弟的名字我都記不得——因為他從來不跟我說。他的同學、同事,沒有人跟他是真正的好朋友。但是他這個人其實又很自戀,我記得我曾經看過他有一個本子,裏麵是他各種‘光榮時刻’的剪報。他從小到大——包括小學時候——獲過得獎、拍過的照片、報紙上的報道,他統統都會剪下來,貼在一個本子裏。你們有見過這麽自戀的人嗎?”

“所以他對他所有的榮譽很在意,而且會將它們搜集起來?”程晉鬆總結道。

“沒錯,而且那是他的寶貝。”杜心盈說,“我甚至懷疑他現在還會保存著那個本子。”

聽到這句話,重案組幾人心中都是一動。如果陶濤真的有這樣一種“搜集癖”,那麽他說不定會保留當年作案的相關物品,這樣他們或許還能找到他是凶手的證據。

“杜女士,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沈皓再次插話進來,“您記不記得陶濤當年用過什麽樣的網名?或者有哪些詞是他很喜歡的,會反複提及的?”

“他很喜歡看那種殺人、凶案的小說,我記得當時家裏的書架上擺的全是這種類型的書。至於網名我不太記得了,我隻知道他郵箱什麽的一般都是‘Doctor Tao’,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杜心盈相當配合地將陶濤的一切都告訴了警方,沈嚴和程晉鬆向她表達了感謝,並且也叮囑她不要對外人提起警方今天與她的談話內容。杜心盈也明白事關重大,很認真地答應下來,而後便下了線。

“看來,這個陶濤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待杜心盈下線,程晉鬆對沈嚴開口。

沈嚴認可地點點頭,而後又說:“但是我們現在需要確切的證據,剛剛杜心盈說的那個房子是不是已經被拆了?”

“我在地圖上沒有查到,估計大概率是已經被拆了。”沈皓說。

“S市前幾年城市改造,拆了不少地方,那裏十有八九不在了。”程晉鬆接口進來,“不過一會兒我會帶人過去看看。”之後他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杜心盈說的那個‘收集癖’很重要,如果陶濤真是一個如此自戀的人,那麽他很可能還保留著他當年犯罪的證據。”

“可是,就算他留著證據,我們在逮捕他之前也沒辦法得到啊?”秦凱插話進來,“而如果他沒有犯罪嫌疑的話,我們就根本沒法逮捕他,這不是一個死循環麽?”

“這可不一定。”程晉鬆不認同秦凱的悲觀,“陶濤這樣一種自戀的性格,一定會想將他的‘豐功偉績’和別人分享,這種念頭恐怕不是收藏剪報所能滿足的。你們想想看前陣子那個模仿案,他為什麽要和那兩個小子打賭?他就是想重溫當初犯案的刺激,並借此證明自己的成功。這其實也是一種意義的‘交流’。”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會在網上‘炫耀’他當初犯的案子?”沈嚴領會了程晉鬆的意思。

“我覺得有可能,尤其是在暗網這種平台上——這種平台更隱蔽,對於他來說也更安全。他上次不就是在暗網上這麽做的嗎?”說到這裏程晉鬆看向沈皓,“你剛剛問杜心盈陶濤的網名,也是這個意思吧?”

“是有這種考慮。”沈皓點點頭,“而且就算他沒炫耀過,搜尋他的網絡行蹤也很有助於我們了解、分析這個人,從中獲得線索。”

“那你就去查一查吧,陶濤這種連暗網都會上的人,一定不少網上衝浪的。”程晉鬆對沈皓說完,而後又看向沈嚴和秦凱,“你們那邊怎麽樣了,還需要多久?”

“我們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Lee和李玄哲應該是同宗的堂兄弟,但是據他們親屬交代,Lee跟母親離開時李玄哲大概也就兩三歲,所以他們應該對對方沒有印象。李玄哲應該是出國後才認識了Lee。後續我打算聯係一下大使館,讓他們查查李玄哲出國後的行蹤,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和Lee是怎麽認識的。”沈嚴說,“至於這邊,李敬國出事前幾年是住在附近的一個鎮子上的,喬警官幫我們聯係了當年分管派出所的警員,他今天會帶我們去找找李敬國當年的鄰居們了解下情況。還有李敬國當年工作的公司我們也查到了,已經聯絡過負責人,他們會聯係當年和李敬國一起出國的員工,看看能不能查到李敬國妻子的情況——不過這些對我們現在的查案可能都沒有太大幫助,所以我和秦凱計劃不耽誤太久,我們計劃最晚後天回去。”

“好,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們這邊應該也能有些收獲了,到時候再一起匯總。”

“好。”

E國。

Lee按照地址來到一個餐廳門外,因為不是就餐時間,餐廳內顯得很冷清,隻有兩個服務生在擺放桌椅。見到他進來,領班經理迎上前,客氣地告訴他現在不是營業時間。

“是A先生讓我來的,他說這裏的冰雪伏特加非常美味。”

聽到Lee說這句話,領班經理的眼神微微閃動,他客氣地問:“那請問先生您想喝幾杯呢?”

“既然來了,自然不醉不歸。”

聽到Lee說對了全部接頭暗語,領班經理沒有再多說,隻是禮貌地一抬手,引著他向餐廳深處走去。兩人從餐廳後門出來,而後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進了另一棟建築。領班經理領著他穿過這棟建築,最後從員工通道將他引到了另一個酒店的一個套房門前。

見到他現身,已經等在門前的安德烈露出笑容:“清道夫先生,好久不見。”而後他指著一個保鏢一樣的人,微笑說:“老規矩,為了確保安全,您明白的。”

這人手裏端著一個托盤,顯然是要讓他交出武器的意思。Lee知道他此行要見的人是誰,於是他配合地將隨身攜帶的□□和匕首放了上去。安德烈又拿著金屬探測儀對Lee全身上下仔細檢查了一遍,而後才帶他走進房間。

“麻煩您稍等一下。”安德烈給Lee倒了一杯酒,而後閃身退出門去。

Lee端著酒杯輕輕地搖晃著,雙眼狀似隨意卻警惕地打量著身旁的周遭。這個房間也是一個套房,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客廳,而他正前方的那扇門後應該就是臥室。客廳的窗戶遮著紗簾,不過從玻璃的光澤來看大概率是單向透光的……

正思量著,房門再次打開,安德烈先走進門,而後引著另一個人進來。然而讓Lee失望的是,這個人並不是伊奇本人,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女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裝,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性感的紅唇。

當看到房間內的Lee時,女人的動作似乎微微頓了一下。然而Lee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事實上當看到出現的是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心中的怒意瞬間便充滿整個胸腔。

“安德烈先生,”Lee壓抑著怒氣開口,“我覺得我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要見的是你的老板伊奇。”

“您現在見到的就是伊奇,”安德烈微微一笑,而後指著女人向Lee介紹,“這位是路娜·伊奇女士,伊奇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