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金頭蜈蚣慢慢爬出洞口,搖頭擺尾,晃了兩晃身體。緩緩爬到那具已然脫落人皮的屍身跟前。似乎對那具屍身大感興趣。

金頭蜈蚣在那屍身跟前轉了一圈,然後慢慢停在那屍身背後,緩緩爬了上去。爬到那屍身頭頂,再也不動,兩隻顎角抵在那屍身頭顱兩側,而後用力紮了下去。

眾人隻見一股黑氣沿著那具屍身的頭顱一路而下,片刻之後,便已然延展到那具屍身的腰際。

羅寨主隻看得目瞪口呆。

冷汗沿著額際滾滾而落。

這金頭蜈蚣毒性如此猛惡,眾人都是罕見罕聞。

黑氣沿著那具屍身蜿蜒而下,一直到底。

緊接著,便見那具屍身從額際慢慢留下黃水,黃水越流越多。

那隻金頭蜈蚣也被黃水所裹,頓時渾身劇烈抖動起來。似欲從那具屍身之上迅速爬下。隻是那黃水甚是迅即,頃刻之間,便已將那具屍身腐化。

那具屍身轟然倒下,慢慢腐爛變成一攤黃水。

黃水之中那隻金頭蜈蚣篤自奮力往外爬去。

羅寨主看得心驚膽戰。雙腿不住打戰。

那許大哥卻是雙眼眨也不眨,盯著那隻金頭蜈蚣。

那金頭蜈蚣往外爬出丈許,已然後半截身子盡都被黃水所腐化,一節一節掉了下來。

到得最後,隻剩下一隻蜈蚣頭爬出那灘黃水,向前掙紮出丈許,撲地一聲,趴在地上,蠕動了幾下,就此不動。

金頭蜈蚣雖死,蜈蚣頭部兩隻長長的顎角篤自向前伸展,直直的對這羅寨主和許大哥二人。

羅寨主渾身一顫,全身汗毛盡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急忙向一邊閃了開去。

許大哥眼珠骨碌碌直轉。看著那隻蜈蚣頭,正欲走上前去。

突然之間,那風眼之中又是一陣西西索索的異響。

許大哥立時停下腳步。

氣死風燈映照之下,隻見從那風眼之中又閃電般竄上來兩隻金頭蜈蚣……

那兩隻金頭蜈蚣一前一後,竄了上來。

前麵那隻金頭蜈蚣筆直的躍入那灘黃水之中,登時被黃水所腐蝕,身軀不住亂扭起來。過不頃刻,那隻金頭蜈蚣竟也和先前的那隻金頭蜈蚣一樣,全身盡皆化作一灘膿水。

緊隨其後的第三隻金頭蜈蚣眼見前麵的兩隻蜈蚣盡都被那黃水所腐蝕,竟然似通靈一般,拐了一個彎,繞過那灘黃水。而後,抬起頭,筆直的向許大哥遊了過來。

那許大哥此時也是臉色微變。他似乎也料不到這隻金頭蜈蚣竟然能夠繞過那灘黃水,進而直逼自己而來。

那許大哥臨危不亂,一伸手,從背後拔出一根丈許來長的點穴橛,照那金頭蜈蚣當頭擊去。

那金頭蜈蚣甚是靈敏,一低頭身子一擺,陡然間竄出兩丈有餘。而後迅即轉過身來,作勢又要向許大哥撲來。

隻見許大哥一擊不中,右手中點穴橛隨即轉身後撤。

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那隻金頭蜈蚣頓時被這點穴橛擊中頭部,啪的一聲,飛了起來,結結實實的落在那灘黃水之中。

頓時在那灘黃水之中劇烈翻滾起來。

片刻之後,便也化成了一灘黃水。消失無蹤。

這三隻金頭蜈蚣竟然在同一日齊齊斃命。這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羅寨主驚魂未定,篤自躲得遠遠的不敢過來。

許大哥繞過那灘黃水,慢慢走到那風眼之前,眉頭微微皺起。過了片刻之後,這才沉聲道:“羅老弟,你過來一下。”

那羅寨主遲遲疑疑的走了過來。一張臉篤自慘白如紙。

那許大哥看羅寨主走到風眼跟前,微微皺了一下眉,道:“羅老弟,你放心,這次不用你下去。你在這上麵給我望風即可。“

羅寨主這才明白,原來這姓許的這個小子是要自己給他望風的。

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隻見那許大哥從身後抽出一雙形似手臂的物事,就著氣死風燈一照,隻見那物事黃澄澄的。宛似銅做的手臂一般,看上去甚是古怪。

那許大哥將那黃銅手臂慢慢套到自己的手腕之上。燈光下看去,就仿佛手臂陡然間增長一倍。

許大哥向羅寨主點點頭。然後走到那風眼跟前。

風眼中的風勢甚劇。隻吹的許大哥的頭發,衣衫俱都獵獵飛舞。

許大哥瞳孔慢慢收縮,一縱身躍入那風眼之中。兩隻手腕上套的黃銅手臂猛地向風眼的洞壁抓了過去。

隻聽噗的一聲,許大哥黃銅手臂上的五根手指硬生生插了進去。

羅寨主隻見這許大哥就宛如壁虎一般牢牢貼在風眼的洞壁之上。而後許大哥雙手交錯,慢慢向下麵爬了過去。轉眼間消失在這風眼之中。

羅寨主在上麵提心吊膽的守候。

連星三人躲在石岩之後,靜靜凝望。

連星心道:“這姓許的黃銅手臂如此厲害,想必是多年打造的一件利器。看這黃銅手臂抓石如腐,倘若抓到人身之上,那必是五個血洞。看來這姓許的還是一個勁敵。”

司馬和小龍女也是俱都盯住那風眼,看那姓許的何時上來。

這墓室之中死寂一片,隻有羅寨主的喘息聲不住傳來。看來這羅寨主甚是緊張。

氣死風燈篤自放在地上。

燈影下麵,一大攤黃水在地上蜿蜒流淌。

連星,小龍女,司馬三人看到這大灘黃水不住向四處蔓延開去,心裏都是凜然驚懼。

連星心道:“這黃水似乎比那傳說中的化屍粉還厲害。”

這墓室之中,四個人靜靜等候,一炷香的時分過去之後,就見那風眼之底慢慢爬上來一個人。

那個人渾身是血,看上去恐怖異常。

羅寨主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血人沿著洞底,一點一點,慢慢爬了上來。

離風眼洞口十來丈的時候,羅寨主已經隱隱約約的看出,那血人正是許大哥。

隻見許大哥渾身是血,慢慢爬了上來。腳步遲緩,避開那灘黃水,緩緩走到羅寨主跟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羅寨主急忙將許大哥扶了起來。

隻見許大哥,臉色慘白,雙目微閉,臉上血跡斑斑。身上更是遍體血汙。一股血腥之氣直撞羅寨主的鼻端。

羅寨主將許大哥扶了起來,半倚半靠在自己的腿上。

一邊伸出手在許大哥的後背摩挲起來。

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許大哥這才悠悠醒轉,慢慢張開雙眼。

羅寨主惶急道:“你沒事吧,許大哥?”

那許大哥臉上微顯疲倦之色。搖了搖頭,緩緩道:“我沒事。”頓了一頓,緩緩道:“剛才在那蜈蚣洞底,正欲開啟那機括之時,突然遇到那五毒之母,藏身於這地底蜈蚣洞中的血蜈蚣。

那血蜈蚣甚是狡詐,幾次三番都被它擺脫。最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它絞殺。可是這血蜈蚣體內的鮮血也噴了我一身。”

羅寨主這才明白這許大哥身上的鮮血是那五毒之母之一的血蜈蚣所留。

而許大哥之所以虛脫無力乃是跟那血蜈蚣拚死相搏所致。

羅寨主撕下自己身上衣襟一角,為許大哥擦去臉上的蜈蚣血跡。又稍待片刻,許大哥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羅寨主提起放在地上的氣死風燈,在許大哥臉上一照,隻見許大哥臉上氣色稍顯紅潤一些。已不似先前那般蒼白。

許大哥慢慢調勻呼吸,沉聲道:“羅老弟,咱們事不宜遲。這就去找那三個機關所在。免得夜長夢多。”

許大哥目光從這墓室之中一一掃了過去,低聲道:“我看這帝陵之中有些不大對勁,恐怕已然另外有人來到這帝陵之中。”

羅寨主渾身一凜,心中打了個突,顫聲道:“許大哥,你別唬我。”說罷,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那黑暗之中掃了過去。

羅寨主目光從那黑暗之中一一掃過。

掠過連星和小龍女,司馬所躲藏的石岩之時,停了一停。

連星和司馬,小龍女三人都是屏息靜氣,大氣不出。將身子緊緊貼在黑暗之中。

羅寨主目光自左至右一一掃過,一無所獲之後,這才將目光收回。哂笑道:“許大哥,你在說笑吧,這地陵之中那裏有人?”

那許大哥姓許,叫許安然。此時聽了羅寨主的話,心中一動,暗暗道:“難道是我看錯了?”

這許安然適才從那風眼之旁掠過之時,隱隱約約的好像看見地上有幾行淺淺的足跡,好似有人來過這裏一般。

是以這才向羅寨主提起。

羅寨主一望之後,一無所獲。

許安然見羅寨主神色間意似不信,也未多加解釋。沉聲道:“咱們這便向裏麵走去,找尋那三處開啟這帝陵的機括吧。”

羅寨主點點頭,伸出手去,便欲攙扶許安然。

許安然搖了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站了起來。邁步便向前麵走去。

腳步雖然遲緩,但步伐卻是堅實有力。似乎已於這片刻之間精力回複過來。

羅寨主跟在許安然的背後,提著氣死風燈,慢慢向前行去。

連星三人隻待那羅寨主和許安然漸漸走遠,這才慢慢從石岩後麵走了出來。

墓室之中漆黑一片。隻有那風眼蜈蚣洞從下麵冒出汩汩冷風,冷風吹得三人身上寒意大盛。

連星低聲道:“司馬大哥,龍兒,咱們跟著這二人前去,也許會省去一番氣力。”

司馬和小龍女都是心同此理。

三人當即走出這間風眼墓室,躡足潛蹤跟在羅寨主和那姓許的背後。一步一步向前走了過去。

隻見許安然領著羅寨主沿著來時的那條通道折返而去,盞茶功夫之後,便已然來到十字通道路口。

許安然四處遊望,略一沉思,抬步便向那十字通道的北方走了過去。

羅寨主舉步跟在後麵。

連星三人相隔數十丈外,隻見那氣死風燈在黑漆漆的墓室之中仿佛一盞鬼火一般,飄飄悠悠的浮在半空之中。

燈影之下,許安然和羅寨主二人也仿佛兩個棲居於古墓中的幽靈一般,向前飄忽而行。

連星,司馬,小龍女三人緊隨其後,一步一步走在墓道之中。三個人饒是膽大無比,但處身在這陰冷荒寒的帝陵之中,篤自心生寒意。

許安然和羅寨主絲毫未感覺到後麵有人。邁步便向前行。

行出三四十丈,許安然行步之中,突覺腳下一沉,心知不妙。隨即氣沉丹田,縱身而起。

躍出兩丈開外。身後陡然傳來一聲驚呼。

卻是羅寨主的聲音。

卻原來在這片刻之間,這墓道之間陡然出現一個陷坑。

那陷坑長約丈許,卻足足有兩三丈寬。一直抵到這墓道兩端。

適才,許安然一腳踏空,隨即縱身而起,躍到陷坑對麵。

這後麵的羅寨主卻沒有如此幸運,一腳踏空,跟著便向那陷坑之中落了下去。

羅寨主啊的一聲驚呼,驚呼聲中,整個身子已然筆直急速下落。

許安然眼見羅寨主這一下措手不及,勢必要落到那陷坑之中,雖然不知這陷坑中有何埋伏,但想必厲害無比。

這帝陵主人在這墓道之中建此陷坑,想必其中暗藏種種凶險殺機。

其時許安然已不及多想,縱身一個魚躍,猛地向那陷坑之中撲了下去。

這一撲,力道用的恰好。身子撲下之時,雙腿懸空,腳尖勾住陷坑邊緣。

雙手猛地向那羅寨主抓了過去。

隻聽嗤啦一聲,許安然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陡然間抓住羅寨主的衣襟。

羅寨主的衣襟撕裂,頓時又向那陷坑之中落了下去。

羅寨主此時手中篤自拿著那盞氣死風燈。燈影在這陷坑之中一照,頓時將羅寨主嚇得魂飛天外。

隻見坑底密密麻麻的都是劍尖。

一尺來長的劍尖根根向上。在氣死風燈的映照之下,閃著藍汪汪的光。

看來這劍尖每一根上都喂有劇毒。

羅寨主這一下大頭朝下,俯衝而下,倘若栽倒在這密密麻麻的劍尖之上,頓時會被萬劍穿胸而過。

羅寨主心知必死,雙眼一閉。將心一橫,心道:“完了,完了,老子今日要喪命在這陷坑之中了。”

心中正自驚惶之際,突覺兩隻腳腕一緊,已被人生生拉住。

羅寨主這一下死裏逃生,心中大喜欲狂。急忙睜開眼,這一睜眼,又險險暈了過去。

隻見那藍汪汪的劍尖離自己鼻尖隻有寸許之遙。

羅寨主不由自主又是一聲驚呼。

許安然適才於千鈞一發之際,抓住羅寨主的雙腳腳腕。將羅寨主的一條命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許安然耳聽羅寨主的尖聲驚叫,心中情知不好,雙臂奮力向上一掄。

羅寨主借著這一掄之勢,飛了出去。

許安然這一下竟然將羅寨主掄出四五丈遠,羅寨主穩穩當當的落在陷坑前方。

許安然一掄之後,隨即腰板一挺,身子直立起來。

邁步離開這陷坑之旁。

隻見羅寨主篤自站在前方數丈之旁,直直挺立。

許安然鬆了一口氣,笑道:“羅老弟,咱們這可算是死裏逃生。又逃過一劫。”

那羅寨主聞聽此言,卻是一語不發,篤自站在原地。

許安然心中奇怪,緩步走了過去,走到羅寨主身後,輕輕一拍。

這一拍不要緊,羅寨主應手而倒。

許安然大吃一驚。

隻見羅寨主仰天倒在地上。臉上漆黑如墨,竟已然在這片刻之間身中劇毒。

許安然心中一凜,俯下身去,伸手一摸。隻覺羅寨主鼻端呼吸已停。

許安然更是心頭一震。——這是什麽毒,竟然如此厲害,竟能在這片刻之間將羅寨主的一條性命生生奪去?

許安然遊目四顧,這黑漆漆的墓道之中緲無人跡。隻有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冷風從身畔掠過,讓許安然渾身一顫,汗毛一根根立了起來。

那盞氣死風燈篤自拿在許安然的手中,發出明明滅滅的光來。

許安然慢慢走到羅寨主的屍身跟前,伸出手,將那盞氣死風燈拿了過來。

燈影之下,羅寨主臉上表情篤自帶著一絲死裏逃生的欣喜。隻是這一份欣喜此刻卻凝固在羅寨主的臉上,顯得這一張平凡的普普通通的臉孔詭異萬分。

許安然俯下身去,伸出左手,將羅寨主篤自大睜的雙眼輕輕一抹。

羅寨主的眼睛合上。

這個世界再也與他無關。

許安然慢慢向前走去。

此刻他已然知道,在這墓道之中凶險萬分,每一步都是有著無窮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