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輕蔑地瞥了楚括一眼,輕笑了一聲,回過頭去。他心中的怒氣已經漸漸平息了下去,他看著高高在上正認真聽著朝政的楚王,眼睛中有一股暗流在激烈地翻滾著,本來,他並不是特別期待地想要得到那個位置,但現如今,發生的一切事情卻勾起了他埋藏在心中的叛逆心理,既然父王你這麽不想讓我得到皇位,那麽,我就偏偏要將它從你所期待的那人手中,搶奪過來!

楚括則是陰沉著臉色,偷偷朝著太子太傅所站的位置看去,那太傅也一臉茫然地看著楚恪,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看著太傅的模樣,楚括的心中也起了疑惑,知道這件暗殺事情的,就隻有太子太傅與他了,而且楚恪的令牌也是太傅偷出來交給他的,如果太傅告了秘,那討不到半點好處,因此,他可以肯定這泄密之人絕對不是太傅。

這件暗殺事件雖然被楚王瞞住了,但同時也是給楚括一個無聲的提醒,若是他再敢做出這種謀害皇族同胞,威脅國家危機的事情來,楚王是絕對不會再給他機會了。因此,之後的每一步,他要更加謹慎,更加細膩,不能被任何人看出端倪。

楚恪的餘光看著自己的太傅與楚括眉來眼去的樣子,這才想起趙箬那日所說的話,當日商量計劃時,是太子太傅與楚括一起說話的,這麽想來,那些在楚明珠遇刺現場直指自己的的罪證,是由這個每日在他身邊教導的恩師所為。

想到這裏,楚恪不禁暗自歎了口氣,他一向對自己的這位先生是十分敬重的,今日是他先背叛了自己,那從此以後,也不要怨他顧不得那些師生之情了。

早朝就在眾人的遐想中結束了,大臣們個個心中都有著自己的算盤,表麵上和藹無害地笑著,內心卻都有一處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趙寅作為丞相,他自然深知這朝中的黑水,也深知,這場被楚王輕描淡寫的刺殺,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趙寅在臨走時,故意避開了楚恪與楚括的身邊,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兩人今日有著不尋常的矛盾。然而,楚恪卻在人群中依舊找到了趙寅,趙寅隻好停住了腳步,向著楚恪行了一禮,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找微臣有何事?”

趙寅的眼角微微瞟了一眼站在楚恪身後的楚括,心中有些隱隱的擔憂,楚恪的丹鳳眼立刻捕捉到了趙寅這個微小的動作,他將自己原本想說的話語給咽了回去,轉而換上一副笑臉,對著趙寅說道,“無事,隻是在明珠郡主出嫁那日見趙箬郡主的心情十分低落,擔心她想壞了自己的身子,便來找丞相問問,如今她可好些了?”

趙寅微微一愣,他可以肯定,方才楚恪找他,絕對不是為了說這件事情,他看向楚恪,卻見他微微朝著自己眯了眯眼睛,便立刻回到道,“無妨無妨,勞煩殿下掛念了,小女現如今已經恢複了心情,小女向來頑劣,殿下不必為她煩憂。”

楚恪點了點頭,對著趙寅笑著說道,“沒事便好,孤記得她說希望她房間的窗邊想種株芭蕉,孤答應得了便贈與她,剛巧前幾日江南那裏送來兩顆芭蕉樹,長勢極好,望丞相告訴趙箬郡主,改日孤會派人將芭蕉送去。”

趙寅雖然心中疑惑萬千

,但還是點了點頭,心中暗暗將楚恪說的這些話記下了,對著楚恪行了一禮答謝道,“有勞殿下掛念,微臣替小女謝過殿下。”楚恪隻是笑著點了點頭,便從趙寅的身旁離開了。

楚括則是憤憤地看著楚恪那副狂妄的模樣,心中氣惱著,趙箬本應是他的盤中餐,如今卻被這混蛋給占了優勢,想著自己今後的大業還需趙家的扶持與幫助,他便也向趙寅走去,趙寅看著楚括走來的身影,心中暗自叫苦,卻也隻好滿麵堆笑著向著楚括行禮。

楚括連忙還了一禮,臉上的神情十分的真誠與擔憂,他對著趙寅問道,“丞相大人,箬箬與我一直是青梅竹馬,她若有不順心的地方,我便是最為擔憂的了,近日正好得空,城外風景正好,不知箬箬是否能夠與我一同出去遊玩散心?”

趙寅怎會不知道楚括的意圖,要是真讓自己女兒跟著楚括出去遊玩,那豈不是羊入虎口,他可絕對不會那麽做。趙寅連忙笑著回答道,“微臣替小女謝過四皇子,隻是近日正處於季節交換之時,小女體弱,不適宜外出,因此隻能辜負殿下一片美意了。”

這話說得極為巧妙,楚括用關心趙箬身體為由,那趙寅就用相同的辦法將這理由給堵回去,楚括便再也不能找到突破口,隻能作罷,“丞相此話有理,身體最為要緊,隻望箬箬能好好休養,出遊之事等箬箬好些了再做打算。”

“微臣謝過四皇子,微臣告辭。”楚括點了點頭,趙寅便轉過身去,走出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之上。一進馬車,趙寅就狠狠呼出了一口氣,他將手從袖袍中拿出,展開,手心中的手絹已經濕成了一片。這樣一天之內被兩個敵對的太子這樣特別的“關照”,還真是對自己心髒的一種折磨。

回到相府後,趙寅便立刻叫人把趙箬帶到了書房中,將楚恪對他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她。趙箬聽後微微一笑,對著趙寅說道,“勞煩父親告知,箬兒知道了。”趙寅看著趙箬那雙清亮而又聰穎的眸子,有些擔憂地說道,“箬兒啊,為父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你一定要小心。”

趙箬答應道,“好,父親,箬兒記住了,箬兒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她的神情堅毅而又篤定,那眸子中的倔強,看得趙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歎了一口氣,對著趙箬說道,“好了,你回去吧,為父也沒什麽能夠幫到你的了。”

趙箬站起身,對著趙寅行了一禮,便出去了。楚約從屏風後出來,走到趙寅的身旁,問道,“怎麽了?箬兒和太子?”趙寅歎了口氣,“今日皇上說了楚明珠遇刺的事件,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和箬兒和楚括有什麽關聯。”

“你不會是覺得是箬兒和太子合謀去做的這件事吧?!”楚約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以我家箬兒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她有分寸!”趙寅點了點頭,“我同意你的話,隻是她現在做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我有些擔心而已。”

楚約聽完後,眉頭微微皺起,趙寅將她摟進懷中,安慰道,“不過我們的女兒是那樣的出色,任何事情,她自己都能應對的。”楚約靠在趙寅的肩頭,臉上湧上了兩朵紅暈。

趙箬一回房間,就將楚恪經常光顧的那個窗戶的窗栓給打開了,楚恪今天與父親的對話明顯是傳達信息給她,告訴她今晚他會像平常一般從她的窗戶中進來,而那芭蕉則是一個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

方才聽父親說了楚明珠遇刺的事件,聽著父親的語氣,他是在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趙箬細細分析著刺殺的利弊之處,她能夠肯定的是,做出這樣舉動的人,定是到了一個黔驢技窮的地步,因此才會冒這個險,由此可以推斷楚恪是絕對不會做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能夠那樣做的,也就隻有楚恪了。

到了晚上,趙箬早早地吃好晚餐,將下人全部遣走之後,就開始一個人靜靜地等待著楚恪的到來,她總覺得楚恪每次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十分可笑與狼狽,一點也不符合他平時在朝堂與戰場之上瀟灑不羈的作風。

想著想著,她居然一人暗自笑出聲來,不知是從何時起,她自己也已經能夠接受楚恪這樣隨意地從她的窗中進出了,她搖了搖頭,將自己的這個想法按了下去,便拿起一本在街頭買到的民間詩集,在燭光下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窗外下起了與,那雨聲窸窸窣窣地打在那窗紙上,將趙箬的思緒從樹上拉回到現實中。趙箬聽著窗外的雨聲,微微皺起了眉頭,那雨聲密集得很,雨點打在窗紙上的聲音很大,趙箬心想著,“這麽大的雨,他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趙箬站起身,走到床邊,微微打開一條縫隙,看著窗外的景色,地上的雨水已經積了起來,院子中的花樹已經被雨水衝刷得發亮了,趙箬呆呆地看著,聽著那捉摸不透的雨點聲,不知怎麽的,心中有一陣淡淡的失落感湧了上來。

她看著那屋簷上滴下的雨滴,一滴一滴的,像是一顆顆漂亮的寶珠,她伸出手去接住,卻隻是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冰涼,那亮意,一點一點地滲透進她的經脈,血液之中,漸漸流淌入她的心裏,一瞬間,隻覺得周身寒意滾滾,趙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立刻關了窗戶,掏出手帕來,將雨水擦淨。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響,今日的他有些奇怪,聲音中不似往日的狂妄,而是略帶著些疲倦與委屈,趙箬忙轉過身來,卻被眼前的楚恪給嚇了一跳。趙箬捂著嘴巴,她從未見過楚恪如此狼狽的模樣,他沒有躲避這場大雨,也沒有任何防雨的工具,任憑那寒冷的雨水滲透進他的衣衫中,發絲裏。

楚恪的頭發濕成了一股一股的,有的粘在了他那英氣的臉龐上,順著他臉頰的輪廓緩緩往下流淌著,發梢急速地滴著水珠,腳上的那雙朝靴上滿是泥點子,披風與衣袍已經完全被淋透了,沉重地垂掛在他的身上,他所站位置的地麵上,已經有一灘深色的小水塘,整個人耷拉著腦袋,就像是被人用一大桶水從他頭上澆灌而下的感覺。

趙箬連忙問道,“楚恪?你、你這是怎麽了?”楚恪聞聲,抬起臉來,對著趙箬露出了一個微笑,那笑帶著一絲狠絕與淒涼,看得趙箬的心都狠狠地顫了一下,他笑著開口說道,“我淋到雨了。”趙箬仿佛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絲的酒氣,連雨水與泥土混合的味道都遮蓋不住的濃濃的酒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