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撲空
康平大長公主本就是先皇的親妹妹，出生時便是高貴無比的天之驕女。
可隻要麵對自家人，她行事向來是既穩妥又得體的，年紀大了更是頗有大家長之風，要多慈祥便有多慈祥。
即便如此，等她招呼人將上來行禮的齊文芳母女扶將起來，又都安置了座位坐下，投向齊妙的目光還是滿滿都是詢問。
仿佛是在問她，你去東府走了一趟，帶你的姑母和表妹過來做客也不礙的，怎麽還拐帶得你姑母娘兒倆一聲不響就要鬧脾氣回娘家。
齊妙哪裏敢張口就將緣故講了，隻好帶著商量的神色看了看她姑母。
那張家人都欺負人欺負成那等模樣了，她姑母都不曾叫她祖母外祖母知曉，如今就叫她一個小孩子隨隨便便戳破了，這合適麽？
齊文芳既然打定主意拋下臨安侯府回娘家了，不講緣故又怎麽會換得眾人支持，也就對齊妙點了點頭。
齊妙得了她姑母的默許，先是來到公主膝邊的錦杌上坐下，又將一雙手抱在公主腿上，話匣子便如泄閘的洪水般滔滔不絕起來，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對臨安侯夫人與張家人的控訴與厭煩，甚至連她姑父也不曾幸免。
“外祖母和母親是沒瞧見那張家人囂張成什麽樣子了，我都攔在常歆表妹跟前兒了，那張小姐還笨牛一樣往前衝呢。”
“若不是我靈機一動絆了她個跟頭，我和表妹準得被她撞個人仰馬翻。“
“若是叫我說啊，臨安侯府如今也就還剩我叔外祖父一個明白人了，可後宅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不是，怎麽能叫我叔外祖父出麵處置？”
“我便將我姑母和表妹帶過來了，還請外祖母別怪我魯莽。”齊妙可憐兮兮的將臉貼在她外祖母胳膊上，仰著頭小聲央求道。
大長公主生了兩個兒子，女兒卻隻有樂亭縣主劉敏一個。
劉敏又隻得了齊妙一個女孩兒，哪怕是齊妙不跟她這個外祖母撒嬌，她都愛得不得了，更何況這孩子眼下既撒著嬌，又替齊文芳娘兒倆委屈著，連眼圈兒都紅了？
“我們妙妙這不是做得很好麽？外祖母怎麽會埋怨你魯莽？”大長公主笑道。
“隻是文芳你究竟是個什麽打算？”
大長公主又問齊文芳道。
“是打算先回娘家靜靜的住上一陣子再說，還是想將常歆和玨哥兒在你娘家安置好了，再殺你那繼婆婆一個措手不及的回馬槍？”
“你也別怪大伯母的手伸得太長，連你心裏的盤算都要過問。”
“畢竟是你的打算如何，接下來的行事也不一樣，你大伯母總得心裏先有個準數兒才好幫你。”
若不是怕文芳這個侄兒媳婦另有什麽打算，她這就派人去東府將那張家人驅逐出京，劉家還輪不到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妾家親戚來撒野。
至於文芳娘兒幾個，就隻管在衛國公府住著去，用不了多少天，東府就得求上門接人去，回來還是麵上笑著過日子，文芳繼續委曲求全……
可萬一她的侄兒媳婦還想留著那些人另有妙用，打算從此不再平白受委屈，她也就不便立刻伸手了不是？
“大伯母對我最好了，我怎麽會埋怨您多管閑事。”齊文芳很是恭敬的笑著回話。
“我若不是想過來跟您和我嫂子討個主意，馬車早都備好了，箱籠也都裝車了，我方才就帶著常歆直接回娘家去了。”
話既說到這裏，齊文芳又對她大嫂樂亭縣主徹底改觀，也就將自己的謀劃一句不落的交待了。
“我之前之所以對張家百般容忍，一是怕影響常歆的聲譽，二也是怕發怒攆走了張家人之後……我的手上再無把柄可抓。”
“如今我委曲求全回了娘家，連對牌和鑰匙都交給我們家侯爺夫人了，我在侯爺夫人眼裏定然已經是敗軍之將、不值得一分一毫的重視了。”
“之後且行且看吧，把柄慢慢抓才有意思。”
等齊文芳的講述告一段落，旁人暫且不論，一直聚精會神聽著她姑母說話的齊妙卻是眼角微挑，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來她若是用心琢磨事情，判斷得還真是八九不離十呢？！
她就猜測她姑母將對牌鑰匙交上去，根本是為了勾引臨安侯夫人犯錯，敢情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而臨安侯夫人故意用張家人惡心她姑母，恐怕既不是喝多了酒暈了頭，也不是真想叫常歆嫁到張家去給她生母娘家謀好處，而是為了徹底逼她姑母示弱！
說不準臨安侯夫人還給她姑母遞過話兒，她姑母若想保護孩子，就用中饋大權來交換……
大長公主此時也將齊文芳的交待琢磨透了，嘴角亦是挑出一絲笑。
可不等她誇讚一聲齊文芳的主意高明，就發現自己的外孫女兒也在那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由得輕笑著問起來：“妙妙這也是覺得你姑母的主意好？”
齊妙輕輕點頭，“我姑母這個打算就叫以退為進吧，我覺得甚好。”
之前在她姑母的院子裏，無論張家人怎麽挑釁，她姑母都全盤照收了，那分明是假裝示弱，哪裏是她以為的軟弱無能？
而她自己呢，她那時那般氣惱都能按捺住自己的急性子，看來也真是長進了……
大長公主與樂亭、齊文芳對視了一眼，幾人立刻笑起來，笑聲中飽含了無數的欣慰。
而常歆雖然是回過神來最慢的一個，也跟著一起笑起來，笑罷後更是將頭輕輕倚在母親肩上，與齊妙一樣，再也不覺得母親軟弱無能了。
這時候公主的兩個媳婦也來了。
之前二人已經過來見過樂亭，之後就去親自張羅午膳，以便表示沒有怠慢樂亭娘兒倆，這時又與齊文芳紛紛見過禮後，長媳陳氏便笑請眾人移步往花廳去。
“……怕母親和小姑覺得吵，就沒叫幾個孩子過來，隻叫她們在花廳裏立等呢。”
這裏終究是大長公主府，再實在的親戚也沒有在公主正房裏用膳的道理，更何況這麽些人湊在一起已經不是便飯了，還是花廳這個去處更合適。
卻不知就在眾人往花廳走去的路上，外頭就有兩個婆子灰頭土臉的快步迎了過來，到得眾人跟前更是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張口就是請公主和縣主降罪。
“……老奴們必是趕去學堂晚了一步，竟然沒接到玨少爺。”
《貴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