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道:“這位高人當時有數十弟子,其中一個非常聰慧,其師創出此拳後不久,他便盡數學會,隻是功力不及其師,卻打不出此拳來。於是這第八拳便以有名無實的心法形式,由他的傳人一代代傳了下來。”

君自傲皺了皺眉,道:“這麽說,這第八拳豈不是形同虛設麽?是否這第八拳本就是一個傳說─一個後人因敬仰前人,而編造的神話呢?”

天涯道:“不然,因為那心法確實非常奧妙有用,絕不可能有假,我那招‘殺氣流竄’便是我在初習心法時,從中悟出的。而且,其實在一代代的傳人中,有不少功力極高者可以勉強用出此拳來,隻不過此拳魔性太強,就像一個魔神一樣,在用出後,不但要吃光使用者的內力,甚至還要吃掉使用者的命,所以,曆代傳人都不敢用此招。”

君自傲一怔,道:“難道天涯兄,方才便用出這第八拳來對付龍吟了?”

天涯點頭道:“以龍吟之能,用其他功夫對付他根本毫無作用,唯有以第八拳與他相抗,不過,以我的能力,怕也隻是讓他受了重創而已,卻傷不了他性命。”

君自傲道:“真是險極!隻可惜當時我昏了過去,未能見到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拳,實在遺憾。”

天涯道:“有什麽可遺憾的?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再用此拳。”

君自傲忙道:“還是莫用為妙!”

天涯輕輕搖了搖頭,忽道:“你方才受了龍吟一擊,現在感覺怎樣?”

君自傲聞言方想起此節,道:“天涯兄不說我倒忘了,那一擊對我似是毫無影響,卻不知是何緣故。”

天涯皺眉道:“龍吟那招著實詭異,以他的功力,便是隨意拍上一掌,你我怕也承受不起,那招他絕對是全力而發,你又被打個正著,怎會沒事呢?”

君自傲道:“或許我賊皮鐵肉,特別耐打吧!總之沒什麽大礙就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將爺爺救出來,天涯兄可有什麽主意麽?”

天涯搖頭道:“龍吟雖已受傷,但你我也好不到哪裏去。你為救我元氣大傷,而我的內力已全被第八拳吃光,沒有十天半月,休想複原。唯今之計,便是暫時躲起來養傷。”

“龍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去救龍老前輩,所以他定會用龍老前輩引我們自己送上門,我們一日不露麵,他就一日不會加害龍老前輩。”

君自傲點頭道:“也隻好如此,不過龍吟在乎的隻怕不是你我,而是紫紋,我看咱們還是到天寧去吧,紫紋便是在那裏失蹤的,若老天保佑,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那裏找到他,不然他一個冒冒失失地闖回來,隻怕也要被龍吟拿下。”

天涯點點頭,道:“隻是這隱龍山道路錯綜複雜,你我想要下山,恐怕並非易事。”

君自傲沉思片刻,道:“我倒有一法,隻是不知管不管用。”

天涯急問道:“什麽辦法?”

君自傲道:“說來天涯兄或許不信,其實我乃是神界的鬼卒之王鬼天君轉世,自言家班慘事後,我的力量便開始覺醒,更有了驅使鬼卒的能力。我想召一二鬼卒引路,或可帶我們離開此地。”

天涯聞言大吃一驚,怔了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道:“難怪你有那麽多奇怪的本事,原來是如此這般……既然你有此能耐,那便快用出來吧!”

君自傲點點頭,環視四周,道:“此處可有鬼卒?”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便隨之響起:“在下聽候大王調遣!”

君自傲聽這聲音甚是熟悉,道:“你是……”

那聲音道:“大王不記得小的了?小的是廁鬼呀!”

君自傲訝道:“廁鬼?你怎會在此處?”

廁鬼道:“稟大王,小的……小的反正每日均無事可做,所以……就一直跟在大王身邊,看何時可為大王效力……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笑道:“何罪之有,你若無事,便隻管跟在我身邊好了,若有天我記起了前世的本領,便可立刻解了你的‘鬼印’,省得你總背著個不潔的名頭。”

廁鬼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道:“多謝大王!”

天涯聽得眉頭大皺,縱目四望,卻望不到半點影子,道:“其他事稍後再說,還是快讓他帶路吧。”頓了頓,終忍不住問道:“這廁鬼到底在何處?”

君自傲道:“老實說,我也看不見這等隱蹤之鬼。”環顧四周,道:“廁鬼,你能否現身相見?”

廁鬼聞聲支吾半晌,道:“小的法力低微,白日裏顯不出形來,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道:“那你能否帶我們離開此地?”

廁鬼道:“隱龍大陣雖然厲害,但困不了我們這些可任意飄遊四方的鬼卒,大王放心吧!”

似廁鬼這等鬼卒,說話時聲音響於四方,任誰也聽不出其身在何處,自無法在前引路,隻能跟在君自傲左右,不斷以言語指示應向何處轉、向哪裏行,故此直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走出隱龍山。

天涯道:“龍吟不會費力追咱們,但也不可大意,還是速離此地為妙。我記得北邊有座小鎮,你我均有傷在身,不如到那裏買輛馬車,備好幹糧,連夜離開。”

君自傲點點頭,那廁鬼的聲音響起:“大王,您的身體……似有些虛弱,何不……何不……以‘鬼噬’……來醫治?”

君自傲奇道:“你怎知我這招?”

廁鬼道:“大王從前常以此招處罰那些犯下大罪的惡鬼,故此……小的才會記得……”

君自傲暗自稱奇,忖道:“我為此招起的名字,竟與前世相同,看來冥冥中確是自有定數。想來前世我定是個殘忍好殺之徒,否則怎會動不動就用這一招?今後可要多加注意,切莫重走老路。”

天涯聽得莫名其妙,卻也不願發問。

君自傲雖受了龍吟一擊,卻並無大礙,隻是將生氣分給天涯,令他虛弱不堪,而天涯又內力全無,此時莫說龍吟,便是隨便哪個尋常高手,都可要了二人性命。再者,二人又要徒步趕路,確實需補充體力。

君自傲氣運雙耳,隻聞周圍蟲鳴鳥叫,身後林內則有山豬的哼聲,立時定下主意,要以此為餐。

此時廁鬼忽道:“大王,林內有山豬!”

君自傲不由一怔,因為這次他清楚地聽到了聲音的出處,他心中一動,氣運雙目,向聲音起處望去,隻見一個頭大身小,一身黃衣的青色瘦鬼站在那裏,正滿臉興奮地望著樹林,一雙大眼微微外凸,顯得其極為趣怪可笑。

廁鬼見君自傲望向自己,立刻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顫聲道:“大王能看到小的了?”

君自傲點點頭,道:“不錯,我終於可以看見你了。”

廁鬼跪倒在地,道:“恭喜大王!”

君自傲知他指的是自己又接近了前世一步,不由暗歎一聲。

天涯不明就裏,隻見君自傲雙目連眼瞳帶眼白全數化為黑色,再聽二人對話,知是君自傲在突然間又悟出了什麽本領,便道:“現在不是為此高興的時候,快走吧!”

君自傲點點頭道:“且等我用上一餐便走。”

言罷,自腳下發出一道陰氣,貼地竄入林中,倏發倏收,一頭大山豬已被拖了出來,陰氣將其緊緊裹住,那山豬隻來得及掙紮了幾下,發出兩聲哀嚎,便被融食為氣,吸入君自傲體內。

強盛的生氣湧入體內,令君自傲頓時精神百倍,全身重又充滿了力量。

天涯駭然而視,詫異道:“你把它吃了?”

君自傲微一點頭,道:“我並不願用此技,但唯今之勢,卻不得不如此。”

天涯道:“那廁鬼方才說的‘鬼噬’便是這招吧?你方才救我時……”

君自傲道:“也正是這一招,不過我將其反運,所以才能將生氣反送於你,這招本來凶殘之極,不想還有救人之功效。”

天涯沉默片刻,道:“救我之時,你若不能收功,便會如這山豬一般被我吃掉吧?”

君自傲笑道:“天涯兄怎又提此事,反正你我都已無礙,還是快些趕路吧。天涯兄內力暫失,不如讓我背你走吧。”

天涯一怔,隨即道:“這……這倒不必……反正天黑前定能到達,我還是自己走的好。”

君自傲知他脾氣,也隻好由他。

二人一鬼一路步行,終在天黑前來到了那座小鎮中。

一入鎮,君自傲便道:“若龍吟有心追趕,我們根本就逃不出隱龍山,既然現下並無危險,咱們也不必過分小心,還是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走的好。”

天涯猶豫片刻,點頭同意。

這小鎮上隻有一家小客棧,生意清淡,難得有人住宿,平時全靠兼營酒店維持,今日驟見來了兩個客人,自然殷勤加倍。

君自傲向天涯笑道:“天涯兄不慣與人同住,咱們就要三間客房吧。”

天涯道:“何需三間?我們隻有兩個人。”說到“人”字時,故意加重了聲音。

君自傲一拍額頭道:“這我倒忘了。”心中暗忖:“鬼卒日日行走於人間,何時又用過什麽客房?”

廁鬼亦知機地在他耳邊悄聲道:“多謝大王美意,小的自有依附之處,大王不必掛懷。”

掌櫃親自帶二人來到房前,天涯吩咐其準備熱水洗麵,掌櫃應聲退下。

天涯看了看四周,向君自傲道:“你那個看不見的屬下,可莫要偷溜到我房中,不然,我不管他是神是鬼,概不輕饒!”言罷推門入房,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君自傲搖頭一笑,看左右無人,便向廁鬼道:“你可莫要招惹我這位天涯兄,隨我進來吧。”推門進入自己房中。

廁鬼隨之而入,道:“鬼卒是不可幹擾人間事的,除非是神或大王授命,再者……小的膽小,大王是知道的,雖明知天涯大人傷不了小的,但小的還是很怕他,似他這樣的人,小的平日都不敢近身,更別提招惹了。”

君自傲奇道:“你說他傷不了你?”

廁鬼道:“正……正是。鬼卒穿行人間,除引領魂魄外,再沒有別的本事,最多是法力高強者,可在白日顯形嚇人。不過除了神和大王您,別人誰也看不到、傷不到我們,不管他有多高的本事。”

君自傲微微點頭,心道:“我那招‘鬼影’,可令我在瞬間變得如同虛影一般,想來這些鬼卒的身體,便和那時的我一般,既不能傷別人,也不會為別人所傷。難怪這廁鬼初見我時就膽顫心驚,我前世那般暴戾,現世又仍有判他生死之能,他自然要怕。”

剛要遣走廁鬼,忽又想起一事,急問道:“那麽從鬼界轉世來的那些‘鬼’呢?他們能傷你麽?”

廁鬼道:“我們雖都是鬼,卻大不相同。所以他們也一樣看不到、傷不到我們。”

君自傲一陣暗喜,道:“鬼卒的這種本事如能為我所用,不啻於可安插在任何地方的細作,將來與群鬼較量,定能發揮奇效。”

又一想,隻覺這廁鬼的名號實在不中聽,應為其改一改,也算是小小的補償,便道:“你生前叫何名字?”

廁鬼道:“從前做人時的事,小的死後就都忘了。”

君自傲道:“如此,我便為你重起個名字如何?”

廁鬼聞言驚喜萬分,道:“大王的意思是……”

君自傲道:“廁鬼這名字不大好,我想為你換個名字,也省得其他鬼卒瞧不起你,你膚色偏青,便叫你青鬼如何?”

得了新名的廁鬼喜極而泣,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連聲道:“多謝大王!”

君自傲方要上前將他扶起,隔壁天涯房內忽傳來一聲驚叫,正是天涯的聲音,君自傲一驚,躍出房外,撞開天涯房門衝入房內。

屋內並無別人,隻有脫下了黑袍的天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臉盆前。

此時,他並未戴那招牌式的麵具,一張臉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讓君自傲看了個清清楚楚。隻見他麵色白皙,鼻直目圓,皮膚光滑,兩道劍眉雖略顯纖細,但配上整張臉孔,仍使他顯得極為剛毅。

君自傲不由暗讚道:“我還道天涯兄相貌醜陋,所以才整日戴著麵具,卻不想他竟如此英俊,簡直是潘安在世。”見天涯木然不語,急問題:“天涯兄,發生了何事?”

天涯恍如未聞,雙手顫抖著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一雙眼緊緊盯著臉盆,仿佛那裏有什麽驚世之物一般。

君自傲大惑不解,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天涯忽抬起頭來,直瞪著他,喃喃道:“我的臉……為什麽……”

君自傲一頭霧水,奇道:“你的臉怎麽了?我並未看出任何不妥啊!”

天涯注視著君自傲,忽道:“我明白了!”兩行淚水潸然而下,急用手擦去,道:“我沒什麽,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我也要休息了……”

君自傲猶疑道:“天涯兄真的沒事麽?”

天涯輕輕點點頭,轉過身去,道:“沒事,你快走吧!”語氣又恢複了從前的冰冷。

君自傲被弄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追問清楚,隻好搖著頭回到自己房中,自語道:“天涯兄這人行事也太過怪異,實在令人捉摸不透,他的事,怕任誰也弄不懂。”

許是元氣耗費過甚,他雖以“鬼噬”之氣吃了一頭山豬,卻沒有往日那種不倦不乏的感覺,一陣倦意上湧,便不再多想天涯身上那些難解之事,倒頭大睡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天涯的敲門聲驚醒,急穿衣下床。

一開門,隻見天涯早穿戴整齊,卻破天荒地未戴麵具,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難得地顯現在陽光下,而那雙如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中,更隱隱閃動著些什麽,但君自傲卻無法將其清晰地感覺出來。

君自傲被天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竟怔在原地,不知說什麽才好。

天涯並未在意,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啟程吧,馬車和幹糧我都準備好了。”他雖麵無表情,但君自傲卻覺得他已不似從前那般冰冷,臉上仿佛還有一絲笑意,不由大為稱奇,道:“天涯兄今日與平時大不相同呢。”

天涯道:“有何不同?我看你是太多心了。”

君自傲搖頭笑道:“不同,大為不同。天涯兄為何不戴麵具了?”

天涯冷哼一聲,道:“我高興戴就戴,高興摘就摘,要你多管麽?快些啟程吧!”言罷轉身便走。

君自傲尷尬一笑,急忙收拾行囊追了出去。

來到店外,隻見一輛馬車已停在門前,卻並無車夫。

天涯掀開車簾進入車內,道:“沒有車夫,你就坐在外麵趕車吧。”

君自傲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心道:“天涯兄這脾氣,也隻有我受得了。好在這趕車劈柴之類的活我從小便做慣了。”想到此處,不由又想起娘和紫煙來,長歎一聲,上車趕馬向前而去。

天涯聽他歎息,冷冷道:“怎麽,要你趕車委屈你了?”

君自傲道:“天涯兄誤會了,我隻是想起了我娘……”

天涯道:“你娘……伯母已不在人世了吧?”

君自傲歎道:“我爹死的早,我娘獨自撫養我長大,為我吃了一世的苦,我卻沒能讓她享上半天清福,實在是不孝之極……唉,如果娘還在世的話,該有多好啊!”

天涯沉默半晌,問道:“伯母是何時過世的?”

君自傲道:“算算也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天涯道:“伯母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泉下有知的話,也當知足了。何況伯母有你與她相依為命十數年,比那些孤苦一人苦熬歲月的人強了不知多少倍,這已算是福了。”

君自傲未料到,一向冷言冷語的天涯,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微感意外之餘,又深為感動,道:“沒想到天涯兄還很會安慰人呢,謝謝。”

天涯道:“實話實說而已。下個鎮子距此甚遠,讓馬再跑快些吧─我特意選的好馬,不怕久跑。”

君自傲應了一聲,打馬飛奔起來。天涯悄悄掀開車簾,靜靜地注視著君自傲的背影,眼中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君自傲卻未發現。

此後一路且行且住,不斷接近天寧。

一路上,天涯一改往日冰冷,對君自傲關心有加,弄得君自傲反而不自在起來,不過時日一長,他也就慢慢習慣了天涯的變化,與天涯的感情也更深了一層。

那青鬼一路緊跟,卻並不多話,常令君自傲忘了還有這麽個同行者,隻在打探地形、尋找水源等事上才想起他來,青鬼倒也樂得如此。

這一日,兩人終到達天寧。

君自傲觸景生情,禁不住長歎一聲。

天涯道:“你又想起她了?”

君自傲點點頭。

天涯道:“你很喜歡她麽?”

君自傲茫然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有些喜歡吧……唉,我總覺得非常對不起言姑娘,她對我那樣深情,我卻什麽也未能給她─哪怕是一句讓她欣喜的話……”

天涯沉默片刻,忽道:“喜歡一個人,並不是為從他那裏得到什麽,才會癡心地付出,為所愛之人奉獻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你也沒什麽好內疚的,言姑娘若地下有知,也會盼你放下包袱的。”

君自傲笑笑,道:“天涯兄越來越會安慰人了。時已近午,咱們找家鋪子吃些東西吧。”

天涯道:“有的是酒樓,找什麽鋪子?我記得有家叫‘莊田雅居’的酒樓,酒香菜美,尤其是一道‘西子魚’,實可稱人間美味。我請客,咱們去嚐嚐吧。”

君自傲身上本無幾兩銀子,自與天涯結伴而行後,一應花費全靠天涯,雖然二人相交已深,但他始終覺得過意不去,此刻見天涯又要花費,不由赧然道:“總讓天兄破費,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涯微嗔道:“大男人,這麽婆媽幹嘛?”搶過馬鞭,自己趕起車來。

君自傲最不愛記路,見天涯輕車熟路地七轉八拐,既感頭痛,又佩服天涯竟記得如此之牢。

半頓飯工夫後,馬車終來到了莊田雅居前。

下得車來,君自傲隻覺此處分外眼熟,猛然間記起,道:“原來是這裏!”

天涯道:“怎麽,你也來過?”

君自傲點頭道:“當日我和紫紋便是在此處喝的結拜酒,那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呢……也不知紫紋現在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正說著,上方一聲歡呼傳來:“自傲,真是你麽?”

話音未落,一陣衣袂聲響,一條白影已自酒樓之上躍了下來,飄然落在二人麵前,卻正是龍紫紋。

君自傲驚喜萬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龍紫紋亦是激動不已,二人緊緊抱住對方,雙雙流出淚來。

半晌後,二人才分開。

君自傲擦了擦眼淚道:“我還怕再見不到你呢,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

龍紫紋輕歎道:“說來話長……”

天涯在旁冷然道:“既然說來話長,此處又不是說話之地,就快到酒樓中再說吧。”

龍紫紋看了看天涯,問道:“這位是……”

君自傲訝道:“紫紋不認識他了麽?”旋即恍然道:“我倒忘了,如今他摘下了麵具,紫紋自然認不出了。他就是邪印尊者天涯,自你失蹤後,我數次遇險,全靠天涯兄相救,才可活到現在。”

龍紫紋想不到這二人竟能走到一處,不由大為驚訝,但表麵卻不露聲色,他細觀天涯,隻覺其麵目冷峻秀美,全與先前的“麵具尊者”掛不上邊,倒似一絕代美少年,不免心中暗讚,拱手道:“在下識天涯兄已久,隻是今日才得見廬山真麵,果然是風華絕代。”

天涯拱手回禮,卻不答話。

龍紫紋對他的印象,隻限於江湖傳聞和“真龍”大會期間的所見,此時見他冷麵相對,倒與之前的印象相符,所以並不以為意,反覺其能拱手回禮,已出乎意外,道:“咱們進去吧,讓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朋友。”

三人來到樓上,隻見臨窗一張桌邊端坐一女,淡藍衣衫,素白麵容,優雅中帶著無限憂鬱,宛如人間仙子。

君自傲一怔,心道:“這不是葉清幽麽?紫紋竟和她走到一起來了。”

見龍紫紋帶了二人過來,葉清幽翩然起身相迎,道:“原來是君公子,這位是?”

龍紫紋道:“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葉清幽輕施一禮,道:“原來是天公子,小女見慣了天公子戴麵具的模樣,一時未能認出,還請天公子見諒。”

天涯道:“我出道至今,首次摘下麵具,葉姑娘認不出也不奇怪。”

四人圍桌坐定,龍紫紋道:“自傲,言家班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你不要太難過才是。”

君自傲咬了咬牙,狠聲道:“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司刑君和那老鬼伍慷!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對了,紫紋,你又為何會突然失蹤,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裏?”

龍紫紋道:“一言難盡……”遂將連日來發生之事告知君自傲,最後道:“現下我決意助葉姑娘鏟除狼王,所以回這裏打算找你幫忙,沒想到客棧被封,你又不知所蹤,直到遇到了沈公子,才知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

君自傲一怔,問道:“什麽沈公子?”

龍紫紋道:“自然是沈緋雲沈公子了,他也一直在到處找你,這些日子你又在哪裏?”

君自傲長歎一聲,道:“紫紋,隻怕你已沒有時間去幫葉姑娘了,你二叔龍吟已篡奪了龍家族長之位,你爹生死不明,爺爺也落入他手中,現下當務之急,便是將爺爺救出來。我和天涯兄聯手,亦非龍吟對手,隻好來此尋你,看看有何辦法。”

龍紫紋聞言立時呆住了,半晌才道:“這怎麽可能?別說爺爺天下無敵,便是我爹也要比二叔厲害數倍,怎可能……”

天涯道:“從前如何我並不知曉,但現在的龍吟,確已是天下第一高手。”

君自傲點點頭,接道:“不錯,他和爺爺交手時,曾說過什麽躍過龍門化為龍神,這是否就是他驟然變強的原因呢?”

龍紫紋瞪大雙眼,駭然道:“什麽!他……他竟解開了龍門之謎?”隨即長歎一聲,茫然道:“如此天下間,怕再無人是他對手了……”

眾人聞言均是一驚,君自傲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龍紫紋眉頭緊皺,沉聲道:“龍家曆代相傳─隱龍山中有一處龍門,若有龍家子孫能躍過龍門,便可獲得龍家先祖的真龍之力,而成為降臨人間的至強龍神。然而龍門在何處,是何模樣,又怎樣去躍,卻從來無人知曉,所以曆代龍家人都隻當它是個傳說,沒想到……這竟是真的,還被二叔找到了……”

君自傲皺眉道:“那就真的無法可想了麽?”

龍紫紋輕輕點了點頭,道:“想憑數個高手合力勝他已是絕不可能,但若說救出爺爺和我爹,卻並非全無可能。”

君自傲目光一亮,道:“你爹?難道說……”

龍紫紋道:“龍家人之間有種奇妙的心境聯係,若族內有人亡故,其他人立刻便會感覺到。我爹可能已被二叔囚禁了起來,好引我回去。哼,若是堂堂正正一較高下,我自然遠不是他的對手,但要說從龍家救人出來,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聽到此處,葉清幽忽插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到隱龍山走一趟吧。小女雖然不才,但或能助龍公子一臂之力。”

龍紫紋聞言心中一喜,但想起葉清幽肩負之責,不由道:“這本是龍家自家之事,怎好勞動葉姑娘,何況葉姑娘尚有重任在身……”

葉清幽搖頭道:“龍家肩負護世之責,龍家之事自也就是天下人之事,幫龍家也就是幫天下,小女自然義不容辭。至於小女之事,卻也不急於一時。”

君自傲插口道:“多個人便多分力,對付龍吟這種絕世高手,多十個人也還嫌少。紫紋,有葉姑娘這等高手相助,就更多一分把握啊!”

龍紫紋還要猶豫,葉清幽已道:“君公子所言極是,事不宜遲,咱們用過飯便上路吧!”

龍紫紋隻好感激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