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事了?老皮呢?”我正問呢,就見瀑布另一邊的灌木叢裏鑽出一個肥壯的人影,正是皮修平,他一手持槍,神色警惕。他見了我們,先是一愣,又是一喜,回頭喊了句什麽,接著就見袁好古從他身後鑽了出來,隻見他滿臉冒油,累得呼哧帶喘,他被老皮抓獲以後,身上又多了不少零碎兒,胸前背後掛得都是東西。老皮說了句什麽,袁好古嚇得連連搖頭擺手,老皮勃然大怒,用手槍頂著他的腦門兒嚇唬他。袁好古不敢反抗,隻好將一身零碎卸到地上,趟進水中,兩人一前一後,繞開瀑布,向我們遊了過來。

老皮見向總好端端地活著,激動得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哎呀媽呀,向老哥,得虧我發揚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精神,想著不論你是死是活,我都得把你囫圇個兒地交給金鈴大妹子手裏。要不然我聽了老袁這王八蛋胡說八道,這會兒非得上黃河撈你不可。”

我看老袁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極是害怕,不禁怒急反笑:“他媽的,跑!讓你狗日的再跑!孫猴子再狡猾,還能跑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你這臭盜墓分子想不到吧,在那密密的樹林裏,到處都安排著同誌們的宿營地,在那高高的山崗上,有我們無數的好兄弟,你他媽能跑到哪兒去?你那同夥龍躍頭呢?”

老袁哭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死啦……他們都死啦!龍躍頭、老湯、二杆子……一個活著的都沒了!”

我聽這三個盜墓分子居然都死了,心中頓時一鬆。又見他四十多歲的人,站在那兒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似的嚎啕大哭,想起他千裏玩命,隻為圖財,並非有大惡之人,微覺他有些可憐,便道:“他媽的,這三個臭犯罪分子,死了才好,替人民政府省了一塊五毛錢的子彈費。你狗日的再不是東西,好賴也是個知識分子,替這夥人嚎什麽喪?給我憋回去!”

老袁抽抽噎噎地道:“同誌……我不是可憐他們,是嚇的呀!”

原來老袁昨晚真把我當成了森林公安,生怕被人民政府新仇舊恨一起算,蹲上幾年笆籬子,趁我和向金鈴睡著之後,悄悄起身,不敢驚動我們,借著黎明前昏暗的天色,悄悄地往回跑。他貪生怕死,見這一路

險象環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兩,也不敢再動盜發古墓的歪心思,隻想快點溜回香港,繼續過教書的安穩日子。我的登山繩將他的雙肘捆在一處,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掙紮不開,想起龍躍頭說道,他將二杆子的屍體推入了水中,讓他向下遊漂去。心想二杆子的身上帶了好幾把刀,便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溪邊找到二杆子的屍體。他順著溪水走了兩百多米,果然見洪水退去之後,二杆子的死屍被掛在溪流對麵一塊突出的大石頭上。他喜出望外,剛想趟過溪水,去二杆子的屍身上翻找,猛地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把拉到了溪邊的灌木叢裏,接著太陽穴上一涼,被人用槍口指住了腦袋。

那人低聲道:“不想死就別出聲!”

袁好古一聽不是龍躍頭和湯普森的聲音,登時嚇得雙腿發軟,哪還喊得出來?用餘光一看,發現似乎是那個跟我一夥的胖子。隻見老皮的神色似乎極為凝重,如臨大敵,雙眼透過灌木,緊緊地盯著水麵。

袁好古順著老皮的視線望去。昏暗的天色中,溪水上升起了一團蒸騰的霧氣,從溪流下遊傳來若有若無的人喊鬼哭之聲,令人頭皮發麻。薄霧深處,影影綽綽地閃現了百十個半透明的身影,卻是一列腐爛見骨的鬼兵,拎著腐朽的武器,踩著溪水,緩緩朝上遊行軍,恰似收兵回營一般。隊列中夾雜著三個穿著現代衣服的半透明人影,卻分別是老湯、龍躍頭和二杆子,三人神色茫然,隨著隊列而行,似乎恩考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袁好古看了兩眼,雙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老皮也是心有餘悸:“昨天夜裏,你跟龍躍頭乒乒乓乓地幹了一場,那時向總正在打擺子,我讓他歇一會兒,向總固執得很,還要繼續往下走,攔也攔不住,我隻好把他背著走……我急得跟什麽似的,光想抓住龍躍頭一夥,搶點救命的藥物,最不濟能弄來一部衛星電話也好啊!後來我發現那二杆子的屍體掛在洪水裏的一塊石頭上。我喜出望外,剛把向總撂到地上,想去掰一根長木頭棍兒,把二杆子的屍身打撈上來,就這麽一回頭的工夫,就聽‘噗通’一聲。我心叫‘不好!’再一回頭,向總果然掉水裏了,已經讓水衝沒影兒了。”

老皮看著向總,疑惑地問道:“你老人家倒真是福大命大,昨晚的山洪如此凶險,龍躍頭一夥全軍覆沒在裏頭,你還從這麽高的瀑布上掉下來,咋不但沒事兒,傷反而還好像好了似的?”說完就要扒他的領子看傷口。

向總苦笑著推開老皮的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我昨天晚上失血過多,頭一暈,就栽到洪水裏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天亮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躺在那邊那個土丘上了……我猜這就是詛咒的功效吧,這詛咒不想讓我就這麽痛痛快快地死了,非要讓我渾身生瘡、手舞足蹈十幾年,才肯放我歸西。”

“嗨,不瞞你說,我見你傷勢那麽重,又讓洪水卷走了,一開始也以為你老哥這一回肯定要駕鶴西遊了。我他媽當時就泄了氣了,以為這筆生意泡了湯了,坐在那兒隻想哭。洪水退下去之後,我就趟到這邊來了,想把臭雷子和金鈴大妹子叫上,大夥收斂了你的屍身就趕緊撤退,免得遇見龍躍頭一夥,再搭上一兩條人命。沒走多遠就瞧見那隊鬼兵了……老袁,我把你兜裏那點港幣沒收了,算是你的救命費,要不是他媽的老子眼疾手快,你這老小子非得也讓那隊鬼兵抓了壯丁不可。”

袁好古連連鞠躬,稱謝不盡。

“過鬼兵的時候,我瞪大了眼睛細細一看,龍躍頭一夥有三個被鬼兵抓了壯丁,其中可沒有你老哥。這他媽把我興奮的,我就知道,你老哥八成還活著。你既然還活著,那二杆子身上的裝備該用還得用啊。我就押著老袁,去撿二杆子屍體上的洋落。”老皮的臉色突然嚴肅起來:“他媽的,一翻過二杆子的屍體,可把老子嚇了一跳,二杆子這家夥的手背和耳後生出了一寸來長的白毛,指甲也長了一截子,骨頭節嘎嘣嘎嘣響,眼瞅就要屍變,老子沒辦法,刨坑埋他都來不及了。我也是急中生智,立刻從他的背囊裏割了一段登山繩,捆住他一隻腳,把他倒吊在一棵向陽的大樹上了。這臭小子就算是變成了僵屍,最多也隻能曬著太陽****秋千!”

我們紛紛稱讚他這法子夠毒夠絕。我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向總,你精研宋史,與趙纓絡和向子扆同時代的人裏,有沒有一個叫呼延昭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