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道:“原來如此!這其中竟有這麽多隱情,我絲毫不知。不知道這向子扆此時已到了何處?咱們好速速躲避。”

纓絡歎道:“他此時應該已經渡過黃河了。前幾日,他放出的神火飛鴉夜夜在咱們頭頂窺探,一夜比一夜盤旋的時間更久。直到三日前那一晚,你射死孫智廣,從山坡滾落……”

“什麽?”我大吃一驚:“我昏睡不醒,已經三日了?這三日……這三日……”

“……我十分惶急,既怕你傷勢沉重,竟然不治;又怕洪水退去,追兵複來,那就無計可施了。萬般無奈之下,我生平第一次祭起《歸藏》中的驅屍趕鬼之法,沒想到居然一舉成功。孫智廣的屍身死而複起,登時就嚇散了那些追兵。”纓絡瞧著我,抿嘴靦腆地笑道:“我便讓孫智廣駝著你,我騎著馬,這死人負著你,行走不快,一整夜隻走了二十餘裏,天明便躲在山洞之中……大將軍,你雖不騎馬,但騎著一個虞侯當座騎,也算威風得很了……”

我微微一笑。纓絡接著說道:“我揭開你衣甲一看,見你為了救我,渾身斑斑點點,盡是刀創劍傷……”說到這裏,纓絡聲音發顫,雙眼泛紅;“……渾身的血也要流幹了,命在頃刻。我現學現賣,便用《歸藏》中的法門替你療傷,第一天不太見效,隻能將你吊住性命,當晚便又令孫智廣負了你,盡揀無人山路而行,奔了幾十裏,總算甩開了暫時任德敬的追兵和向子扆的神火飛鴉,昨夜又向群山之間奔出幾十裏。昨日今晨,我又替你醫治兩次,總算不虛所學,將你從地藏王菩薩手裏搶回來啦!”她一向深沉穩重,這時述說救我的經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小女孩的神色,神情甚是得意。

我見她臉色蒼白,容色極為憔悴,衣衫多有破損,知她這幾日為了救我性命,奔波勞碌,費盡心思,極為辛苦。我心中極是感動,起身單膝跪倒:“公主,你對我的救命大恩,末將……我不知……不知……”鼻中一酸,也墮下淚來。

纓絡伸手將我攙起,笑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能令咱們大將軍感激涕零,我就算沒白偷學了這部《歸藏》。你也別謝了,你救我數次,我也救你一次,我剛才已經叮囑你了,咱們是患難之交,你再拘於俗禮,可就沒意思得緊了。”

我十分感動,不知該說什麽好。纓絡見我下淚,先是微笑,隨即也甚是感動,歎道:“唉……我這點辛苦,比起你為我數度舍生忘死,九死一生,又算得了什麽?我逃出汴京,原本隻是不想作亡國妾婦,受辱於女真狼子之手。至於突圍逃不逃得出去,並不打緊。便是立時死在亂刀之下,我也並不掛懷。紅石嶺下,風陵渡前,你為了護我,親自斷後,與追兵兩番苦戰,舍生忘死,身中數箭,我便開

始對你心生感激之情。潼關之中,我見那任德敬一臉奸邪之相,目露凶光,料定他不是好人,我使出‘千裏耳’之法,卻聽到關中等一幹將帥正在商議如何將我賣作奇貨,送與女真狼主,我更是心如死灰,萬念俱絕,隻盼速死。沒想到……沒想到,從我父皇以降,天下人人都將我視為‘奇貨’,要麽想自行霸占,要麽想販賣交易、更圖出身,而隻有你,忠肝義膽、仁俠心腸,一心一意,隻是為我著想。在潼關亂軍之中,你護著我,斬關殺將,再一次透圍而出,我心中又燃起了一線生機,心想著,有你護著我,我走到哪裏都不必害怕。無論將來如何,現下絕不能辜負了你這一番至誠……”

我想到她為我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又想到她為我解衣卸甲、治疾療傷,想到她適才換衣時隻著褻衣的冰雕玉琢的身子,不由得渾身發顫,雙手猛地緊緊抓住她雙臂,便想將她攬至懷中。纓絡渾身顫抖,目光中微露懼怕之色,卻又不敢抗拒,甚是可憐。

我猛地想起,她孤苦伶仃,對我如此悉心照料,我傷勢一好,竟要將她橫加欺侮,豈非狼子野心,禽獸不如?立時深吸一口氣,頭腦微一清明,便將她放開了。纓絡手足無措,麵紅過耳,遠遠奔開,跑出幾十步,才緩步向山洞中走去,我訕訕地跟在身後,不知如何請罪。正想著,她卻回過頭來,語帶嘲弄地笑道:“將軍,你賊性不改,傷勢一好,立時又生了邪念,是也不是?”

我猛地將雙眼睜開,見眼前鳥鳴山幽,天光大亮,想著適才的夢境,兀自不知是真是幻。

直到看見向金鈴窈窕的身影,我才想起來自己現在身在什麽地方。隻見她在山坡下麵離我七八米的地方,正要脫褲子。我感到臉上發燒,有點不好意思,想背過臉去,又想不看白不看,白看誰不看。我心想,喲嗬,城裏的小姑娘就是會穿,戶外登山褲裏麵居然還要穿一條黑絲襪。她脫了褲子,接著又脫下速幹的戶外上衣,掛在一根樹枝上晾,這時我才發現,她原來是在裏麵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潛水衣,將她的魔鬼身材勾勒得一覽無餘——怪不得昨夜我被冷雨淋得都出現了失溫症的症兆了,她卻渾若無事。向金鈴一回頭,看見我正在看她,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投過來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呃……大妹子,不好意思,我這一覺睡過頭了。”

“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睡著了。幸虧上帝保佑,龍躍頭沒發現咱們這裏,否則咱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她想起窮凶極惡的龍躍頭,仍然心有餘悸。

我四處一張望,不見了袁好古。“哎?老袁那老小子呢?”

向金鈴將脖子一縮,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嘻嘻……真對不起,咱倆都睡

著了,他還不跑,那不是傻子嗎?”

我心裏一驚,見那把“54”手槍還好端端地插在她的鞋幫子裏,價值1億人民幣的“春水”寶刀也在我身下,心中一定,歎了一口氣:“我說大妹子,你功夫不錯,就是智商好像不太夠用,估計是胸大給憋的。我生病時,你爹地讓你看著我,你可非要跑去射什麽魚,差點讓蟒蛇把我吃了。我睡覺時,你說你要站崗放哨看著老袁,可你發現老袁跑了,也不趕緊把我叫起來跑路!你也不怕老袁把龍躍頭帶回來,扒了咱倆的皮?”

向金鈴顯得又是委屈,又是窩火:“我怎麽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人家不是看你昨晚那麽辛苦,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嘛!我在美國拿過ISPC手槍應用射擊比賽女子組的冠軍,有了這把托卡列夫在手,還能怕了區區一個龍躍頭?……再說,胸大能讓智商變低?你們中醫真有這個說法嗎?”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將信將疑地問道。

我不敢在此多耽,要來手槍別在自己腰裏,催她穿好衣服,背弓挎刀,趕緊向山坡下轉移,一邊走一邊信口胡柴:“那不是廢話麽,人的血液循環就那點,一個地方占得多了,腦子就占得少了,聰明的智商就占領不了高地了……”沿山坡下行一會兒,穿過密林,水聲越來響。又過一會兒,我們從林中鑽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片小湖,麵積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小,我們身邊是一道玉龍般的瀑布。此時洪水已退,瀑布也早已由濁轉輕。這小湖的三麵都是萬丈峭壁擋住了去路。我怔了一怔,不禁心中狂跳,一拍向金鈴的後背。

“哈哈,大妹子,咱們找到了,這就是太極靈穴呀!”

原來昨夜泛了一夜的山洪,這太極靈穴下麵雖有“海底眼”,奈何排得沒有漲得快,也積了很深的水,形成了一片湖泊,將兩個水潭連在一起,現 在才慢慢開始退卻,湖中露出了一兩個土丘沙堆。我四下張望,沒有見到龍躍頭、老袁、老皮他們的身影。再向湖中細看,卻發現湖水中**出的一片黑土上遠遠地立著一個人影,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地發呆。

“哎,那好像是我爸啊!爸——爸爸——”

這片小湖三麵環山,能收住回音。向金鈴卻也喊了幾十聲,那人才聽見。他向我們招了招手,隨即步入水中,向我們遊來。我倆急忙到水邊去接。

“哎,向總,你不是中槍了麽?好得這麽快?你怎麽跑到水裏去了?”我見他在水中遊泳,遊得還不慢,不太像受過重傷的樣子,不禁詫異地問道。

“幸虧是貫通傷,敷藥包紮後,打了一會兒擺子,還好沒丟了小命。”向總的臉上陰晴不定,“我也不是自己跑到那兒去的,而是被洪水衝下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