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劍一拔，無求和尚向後踉蹌幾步，栽倒在地。無求和尚死在頃刻，見我說出這話，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憤怒之極，拚著劍創處鮮血狂噴，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躍了起來，朝我背心猛擊一掌。他這時已經油盡燈枯，這一掌我本來能躲過去，我卻拚著受了這一掌，朝呼延昭跌去。呼延昭不覺有異，伸手將我一扶，我的右手搭在他肩上，手中已掐了一根毒針，在他頸中連戳三針。那毒針上喂有見血封喉的奇毒。呼延昭眼睛一瞪，口中說道：‘你……你……’便即氣絕而死。我見呼延昭倒地死了，立即又悲又憤地大聲說到：‘呼延將軍，這賊禿好生可惡，臨死之前竟使邪術，與你同歸於盡。嗚呼呀！國家失一棟梁之材，實在是可悲呀！可悲！眾弟子，快隨我將賊禿們都料理了，與我的摯友呼延將軍報仇！’

我知道趙纓絡必定就在不遠處，這番話就是說給她聽的。沒想到呼延昭剛一倒地身死，我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好像絕望哀痛已極。那群猴子聽了，都是一愣，不再嘶咬眾人，而是全部向兩側山嶺上退去。

我一聽這哭喊聲哀痛之至，就知不妙，喊聲‘不好’，使出飛虎神抓，抓住了嶺上的一棵大樹，飛身到了樹上。朱子豐等道門弟子見我飛身上樹，雖然不明所以，但有飛虎神抓的，也上樹躲避。沒有學過這門術法的，便向兩側山嶺上奔逃躲避。果然才片刻功夫，那妖魔溝中地動山搖，從上遊來了一股巨大的山洪，滔滔泄下，將幾十個來不及逃走的僧兵、道士和一群受傷的小猴盡數衝向下遊。我站在樹梢上凝視觀看，隻見洪水之中，居然有一隊鬼兵，手舉兵器，踩著波濤衝殺而下。鬼兵過後，水麵上又漂來了幾百具人屍和死馬，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我麾下的馬軍前鋒，他們剛剛追到妖魔溝中，就被這些洪水鬼兵取了性命，死得一個不剩。我

心中又驚又喜，心想這《歸藏》果然有通天徹地之功，移山倒海之能。我使‘飛虎神抓’之法，在樹梢上奔行，向下追出幾裏，隻見洪水之上，隻有人馬屍體，並無趙纓絡的蹤影。我心中暗暗發愁，想來這洪水勢大，竟然連她也衝走了。

我等了大約一個時辰功夫，這股洪水才退去了。這時我麾下的步軍也到了。我統帥軍馬，將無求帶來的和尚都抓來殺了，心中得意，這場僧道之間的明爭暗鬥，畢竟是我們道士勝了。隨後我帶人沿溪下行，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尋找趙纓絡的蹤跡，囑咐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黃昏時分，才來到太極靈穴的瀑布之上。趙纓絡正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懷中抱著呼延昭的屍身，她穿著一身大紅華服，在夕陽之下，容色絕麗，讓人不敢逼視，隻是目中流下鮮血，雙眼無神，似是被人刺瞎了。她身子四周，立著我的麾下的百餘馬軍，人人騎在馬上，手中握著腰刀。我心中暗暗膽寒，這些人明明死了，有的吐出舌頭，有的渾身青紫，有的傷口還在滲血，而這時連人帶馬，都被她複活了，隻是人無語、馬不嘶，陰氣極重。在那百餘馬軍背後，還有許多影影綽綽、若有若無的影子，顯然不是活人。我帶來的那些步軍見了，心膽俱裂，都向後退去。

我一見這樣子，就知道強擄趙纓絡的計謀不成，隻能軟求。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向前，叩頭道：‘帝姬在上，微臣附馬都尉、統領天下總道官向子扆救駕來遲，害得帝姬鳳體受損，死罪！死罪！’

趙纓絡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我隻得再次重重磕了幾個頭，將這番話又說了一遍。這時她才開了口，聲音卻十分平靜，她說：‘向仙師，我的眼睛雖然盲了，心眼已開，比眼睛未盲時看得更清楚。你是怎樣害死呼延昭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也無需抵賴。’我聽了這話，心中一

驚，跳起身子，手按劍柄，就想逃走。

趙纓絡平靜地說道：‘向仙師，你連使機心，苦苦相逼，不肯放我們一條生路，無非是想通過《歸藏》真訣，求得長生，是也不是？’

我眼望四周，卻見兩邊山嶺的樹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猴子，似有上萬隻之多。隻怕我的‘飛虎神抓’之術也無從施展。此時我知道計謀敗露，求饒也是無用，膽子一大，便喝道：‘公主殿下，恭喜你心眼已開，修成地仙之體。隻是這《歸藏》乃是我從前人陵墓中挖出來的，好處卻叫你一人得了去，天下哪有這般不公平的事？再說，方今世道紛亂，民不聊生，你是帝室之胄，怎能不思報父母家國之仇，身懷奇術，而隻思保身隱居呢？不如你將這《歸藏》真訣教會了我，我學成之後，立刻去金軍大營降下大災，與你報父母之仇，再以此術，保境安民，我再派一支兵，護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看如何？’

趙纓絡搖頭道：‘這《歸藏》真訣，萬萬不能傳授於你。’她用已盲的雙眼向我身後掃視一圈，說道：‘你帶來的這些人，也是個個貪心入骨，你們若得了《歸藏》真易，勢必在人間攪起波瀾，不知又要殺傷多少性命，毀壞多少家園！徜若你隻想長生，那倒也不難。隻盼你得了長生，日後在千百間年，不要後悔才是。’

我心頭狂喜，跪地磕頭道：‘我們修道中人，夢寐以求的就是避劫長生，隻要能長生不死，《歸藏》裏的其他法術學不學倒也罷了，隻要公主傳我長生之法，我絕不後悔！請公主現在就傳口訣！’說罷又連連磕頭。

趙纓絡‘嗯’了一聲，低頭對著呼延昭的屍身耳語兩句。呼延昭的屍身突然魚躍而起，我隻覺得脖子一涼，栽倒地上，猛然發覺我的無頭軀體還跪坐在那裏，手足揮舞。原來我的頭已經被呼延昭砍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