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以為秦止寧是沒有良心的,說吵架就真當回事了,一個月不見一個消息,霍珩也來了氣——那就看是誰先低頭。

這件事情的結果還是霍珩先飛了過去,秦止寧水土不服又過度操勞,沒幾天就進了醫院,看到霍珩的時候還在打著點滴處理文件。

“阿珩?!”

霍珩蹙眉,拿走他的電腦:“住院了怎麽不和我說?”

秦止寧軟軟道:“我沒事的,你也很忙的嘛。”

霍珩喉結滾動了下,秦止寧看起來這樣乖軟,滿眼溫柔的看著他,但是實際上呢,霍珩並不忙,多餘的時間反倒是在程知州那裏。他心裏麵升起一股愧疚,心疼的摸了摸秦止寧的額頭,低聲道:“不忙的,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你前段時間不是還在忙a城那個項目?”

“已經結束了,前麵忙一些,後麵就沒事了。”

秦止寧歪頭:“你怎麽知道我住院了?”他怕霍珩操心,一直沒告訴對方。

霍珩捏了捏他的鼻尖:“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

他和秦止寧青梅竹馬的長大,共友成片,總有那麽一兩個說漏嘴的。

秦止寧就好脾氣的笑笑:“沒有,不是故意瞞你的,本來就沒多大點事,不想你跟著操心。”

霍珩歎口氣,忽然抱住他:“止寧,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下次不要這樣。”

秦止寧摸了摸他的背,小聲答應他:“好。”

像是沒有之前的那段爭吵一樣,他們還是如膠如漆的樣子,霍珩在這裏陪他呆了幾天,兩個人其實都不算閑,但是還是抽出時間去周圍逛了逛。

秦止寧以為兩個人已經和好了,送霍珩走的那天,霍珩攥著他的手:“什麽時候回去?”

秦止寧想了想:“這次嗎?也許很快就可以回去,一個月?”

霍珩不高興道:“那你還要再過來嗎?”

“當然呀。”秦止寧說。

然後霍珩就走了,秦止寧知道對方又生氣了,但是他卻無能為力,他身在秦家,隻要想往上爬,就注定不會輕鬆,他能做的就是盡快處理好一切,然後去見霍珩。

霍珩走後他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一個月的量被他減到半個月,他想著,他要早點回去給霍珩一個驚喜,好好哄哄對方。

霍珩不想和秦止寧吵架的,爭執會消耗感情的,所以他最後到底什麽也沒說,他尊重秦止寧的意願,但心裏仍舊是覺得鬱結,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爭吵消耗感情,內耗同樣會。

他在酒吧喝酒,喝到最後想給秦止寧打電話,末了又鬆開,使勁的盯著那串熟悉的數字遲遲沒有撥打出去。助理跟在他旁邊,是個盡職盡責的beta,琢磨著他的心思:“霍總,我開車送你回家?”

到了半路霍珩忽然改了心思:“去紫金苑。”

助理心顫了顫——那棟別墅隻住著一個人。但他不敢反駁上司的意見,按照路線開車送人過去。

程知州見到他很高興,又看見他渾身都是酒氣:“你喝酒了?”

霍珩靠著沙發沒說話,程知州便給他煮醒酒湯,一邊給他擦拭,一邊念念叨叨:“雖然像你們這種人免不了要應酬喝酒,不過呢酒還是要少喝一點比較好,這種東西喝多了還是傷身體的。”他忽然想起自己父親,神情微微低落:“以前我家裏還不錯的時候,我爸爸也經常喝酒,其實他是不怎麽喜歡喝的,但是這些總是避免不了的,每次他頂著一身酒氣回家,我媽媽一邊捏鼻子說他喝的太多了,一邊又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

這個場景莫名的和現在重合,程知州愣了一下,心下赧然。

霍珩並不領情,對他這些往事也並無興趣,他閉著眼睛:“別說話了,太吵。”

程知州覺得這個人脾氣真是莫名其妙,有時候覺得挺好的,有時候又顯露出壞脾氣,既然不想聽他說話,為什麽又要來這裏?

程知州想把人扔到沙發上不管,但是想了想還是繞了回來,算了,跟一個酒鬼計較什麽?就當是住在這裏的報酬吧。

第二天霍珩醒了,問他:“我昨天晚上幹什麽了?”

程知州奇怪:“什麽幹什麽了?”

霍珩看他臉色不像有異,他心下鬆了一口氣:“沒事。”

程知州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他有些惱怒:“你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沒那麽隨便!”

他站起來轉身就要走,到了樓梯上又回過頭,

不高興的看他一眼:“對了,早飯在廚房裏,你自己端吧!”說完就噔噔噔的上了樓。

霍珩覺得好笑,看著性子軟和,結果認真起來還挺有脾氣的。

程知州從前家境也不錯,做飯什麽的都是後來學的,水平還是不錯的,霍珩吃完準備出門,上了車無意間抬頭看到程知州正在二樓的窗戶那裏看著他,看到他看過來,立刻拉了簾子。霍珩莫名的覺出了一種妻子和丈夫的錯覺,他心裏知道這是不好的想法,但是卻很難控製住這種想法的蔓延。

其實程知州倒也不討厭,挺可愛的。

這樣大概持續了幾天,霍珩忽然開口問他:“你還想繼續進娛樂圈嗎?”

程知州一怔:“娛樂圈?可以嗎?”

“隻要你想就可以。”

幾乎沒坐多少時間的考慮,程知州就做出了選擇——他需要錢。

霍珩對他不錯,甚至給他聘請了圈裏有名的老師來教導他,這不能怪他多想。

他們的關係愈發親近,程知州旁敲側擊問過他身邊有沒有人,霍珩卻隻是掐著他的下巴,玩味的反問他:“問這個做什麽?”

程知州立刻落荒而逃,耳朵紅彤彤的一片,他猜著也是沒有的,不然的話,怎麽總有時間到他這裏?

甚至在那個醉酒的雨夜,霍珩沒有拒絕他,他在對方的身下小聲說:“我是beta,不會懷孕的,很安全……”他知道,像霍家這樣的家族不會輕易允許一個孩子的存在。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霍珩,對方沒有吻他,動作也並不憐惜,像是隻是在單純的發泄,但是程知州仍舊覺得開心,至少他們沒有了最後一層屏障,這意味著他們感情的進步。

他以為經過了這件事情霍珩會更憐惜他,但是並沒有,甚至更為冷淡,第二天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離開了這棟別墅。

霍珩繞在房門前兜兜轉轉沒有進去,這件事情突破了他內心的柵欄,他在內心告訴自己,這些都沒什麽的,身旁多的是這樣的例子,他還算潔身自好,這麽多年以來,除了秦止寧就沒有旁的人進過他的身,更何況那隻是一個beta,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他腦子混亂起來,一邊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一邊又控製不住的隱隱不安。

他喝酒到了很晚,走前洗幹淨了才回到家,秦止寧不喜歡他喝太多,平時的時候他也不多在意這些,甚至這天秦止寧並不在家,但他還是散了酒味,衝了澡才回家。明明知道房子裏麵沒有人,但他還是覺得惶恐,靜悄悄的開了門,他以為在出差秦止寧正坐在客廳,疲憊的臉上還帶著笑,“你回來了。”

霍珩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呆在原地,秦止寧像是絲毫沒有發生那些齷齪的事情一樣,清冷的麵色被昏黃的燈覆蓋,顯露出一種極致的溫柔,他伸手替他攏了攏衣領,霍珩這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來了?我以為你還在出差。”

秦止寧笑了下,睫毛顫動,像是蝴蝶落到了上麵:“因為太想見你了,所以就努努力提前來見你。”

霍珩喉嚨突然覺得幹渴,他啞著嗓子說:“沒事,你先顧及著你的事情,我這裏沒事。”

溫情一如既往的蔓延,但是那一瞬間霍珩還是覺得不一樣了,人有的時候直覺是很準確的,盡管跟事實顯露出來的不一樣,但是往往那一瞬間的直覺也是對往後日子的征兆。

後來呢?後來的事情就太長了,霍珩捧著程知州,明裏暗裏的,很多事情並沒有經過他的手,秦止寧竟然也從未察覺過,所有的事情有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到無數次。

他慢慢的開始習慣程知州,那幾年秦止寧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反倒是少的可憐,時間久了,霍珩那種難耐的思念竟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他漸漸地開始認清到一個事實,他似乎沒有那麽愛秦止寧了,像十三年前那樣愛他。

這種感情的來去連當事人都說不清,昨天還覺得愛的要死要活的人,今天突然就覺得感情已經慢慢消散,他也不承認自己移情到了程知州身上,這樣一個beta,處處不如秦止寧,他沒有理由放著珍珠不要去愛魚目。

但是沒有理由的,他在程知州身上放的目光越來越多,無論他承認與否,在程知州擋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的的確確動心了一霎,很輕的一下,卻不容忽視。

程知州最開始以為他身邊沒人,後來知道了又跟他賭氣要離開,他縱容著,可是娛樂圈就這麽大,兩個人怎麽也避不開,說好的分開,又會因為各種機會糾纏在一起,不像是決裂,反倒像一種不輕不重的情趣。

那天程知州哭著說:“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再來招惹我了!霍珩,我並不是沒有心的,我也會覺得疼。”

霍珩臉上仍舊是麵無表情的冰冷:“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話?”

程知州哭的喘不過氣,霍珩偽裝的冷硬也在難以維持下去,他軟了聲色:“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程知州擦擦眼淚:“你會離婚嗎?”

霍珩不語。

程知州就明白了,站起來轉身離開,這次霍珩沒再攔著他。

霍珩是什麽心思呢?他一開始就清楚,如果他提分開,秦止寧絕不會糾纏,他這個人說好懂,也非常容易了解,表麵看起來好說話,實則骨子裏麵倨傲的很,如果秦止寧知道了這些事情,他的選擇一定是當機立斷的離開。

但是為了程知州值得嗎?

他控製不住的和程知州在一起,卻也沒辦法看著秦止寧的眼睛說分開,到最後的結果是兩個都受到傷害,秦止寧推門進來的那一刹他心底就有了答案,以後他再也不會在這張臉上看到溫情的神色了。

無論他愛不愛程知州他都要選擇他。二者他隻能選擇一個。

程知州小產的時候他是真的覺得身心俱疲,他愛程知州,自然也想讓他留下這個孩子,但是一切就是那麽的巧,像是他的報應,無端的就沒有了,盡管他安慰著程知州以後還會再有,但是beta的難以受孕眾所周知,這極有可能是他們唯一的,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曾經他說過,他的就是秦止寧的,所以秦止寧問他還算數嗎?他任由秦止寧拿走了那筆巨額財產,如果這樣能讓對方感到痛快和報複。

交出股份大概是霍珩做過最愚蠢的事情,他想保護程知州自然要有代價,但是秦止寧後來的性格從他毫不猶豫的拿走那筆錢霍珩就應該能察覺出來,他刻意忽略了那股直覺。

後來想想,他一共就栽過兩次跟頭,一次是秦止寧,另一次還是秦止寧。

這短短半年像是過了幾年之久,後來秦止寧告訴他,他們曾經也是可能有一個孩子的,無論對方是故意的,還是曾經真實有過的想法,霍珩都如他所願的感到絞痛,他也是想和秦止寧有個孩子的,屬於他們兩個的小孩,男孩女孩都好,他都會很喜歡,這是他從十三年前第一眼見到秦止寧時就曾有過的想法。

後來被他親手打碎。

他出了門,站在台階上遙遙的看過去,秦止寧穿著棕色的風衣站在那,麵容恬靜美好,好像這麽多年一點都沒有變,他還是曾經霍珩喜歡過的那個人,手裏拿著一塊糕點甜甜的問他,“新同桌,你要不要吃一塊?”

秦止寧不愛吃棗花酥的,那天是管家上車前給他放在了包裏,他隨手分了霍珩一塊,後來霍珩便買了它許多年。霍珩其實也不愛吃的。

回憶是會美化過去的,霍珩還能記得起他和秦止寧在漫天的星光下拉著對方的手走路,還能記得起秦止寧彎唇含笑的臉,眼睛裏像鋪滿了碎星一樣漂亮,還有好多類似的這些事情,他一個都沒有忘掉,但是他和他吵過的架,起過的爭執,對對方的不滿,這些好像都已經忘記了。

後來秦止寧說他心不誠,大概是這樣的,所以他弄丟了最初那個像精靈一樣的少年。或許變得不是秦止寧,是他自己。是他變了心,移了情。

他閉了閉眼,然後睜開和秦止寧對視,但是對方隻是很輕的看過這裏就收回了視線,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樣。

下一秒秦止寧的身影被人擋住,嚴慕細心的幫他整理領口的褶皺,遠遠的,對方衝他一笑,霍珩蹙眉,再看的時候他們已經相伴上了車,舉止親密,好像再平常不過。

也是在這個在平常一樣的、和往常一樣的一天裏,霍珩知道了,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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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珩的視角先交代在正文這裏,如果後續有可能的話,也許會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