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旅客,歡迎來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祝您旅途愉快”

機場的廣播俄文、中文、英文輪換著播報著,刑明穿著黑色的大衣,戴著長長的圍巾,黑色的皮質手套,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忙的往出口的方向走。

他剛下飛機就接到張凜的電話了,“阿明,譚局親自出馬了,俄羅斯警方已經同意,這次行動由我方國際刑警全權負責,我們也第一時間聯係了國際刑警,讓他們暫時移交了指揮權,全部聽你調配”

“目前國際刑警已經在趕往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的路上,最慢二十四小時之後到達,斯米爾諾夫警官去機場接你了,相關的案件資料,他會和你做一下交接,俄羅斯□□勢力複雜,你注意安全”

刑明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剛剛走出機場,就看見了斯米爾諾夫警官站在警車前,旁邊還跟著一個翻譯官,他熱情的朝他揮了揮手,“刑警官,久等了……”

根據上級指令,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成立了臨時辦案處,配合國際刑警全權處理這次案件。

刑明剛剛到,一刻都未停歇就要求查看向夜逃離一周之後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全部的監控錄像,以及弗拉迪沃斯托克警方上一次行動的全部資料。

像符拉迪沃斯托克這種國際大港,僅一小時產生的監控錄像資料都是GB級的,還好他們都提前整理出來了,調出了那艘從菲律賓來的貨船的全部情況。

即便是這樣,為了節省時間,刑明都要求一邊看錄像,一邊聽他們做匯報。

耳畔被俄文與中文輪番轟炸著,他的眼睛也一刻都沒有離開播放監控錄像的大屏。

終於,監控錄像播放到了向夜帶著向陽下船,費斌衝他們招手打著招呼的這一段。

他按下了退後鍵,快進鍵,反反複複將這一段觀看了多遍,然後畫麵暫停在了費斌的臉和他那輛嶄新的吉普車上。

刑明指了指大屏幕,“這人是誰,有他的資料嗎?”

斯米爾諾夫警官看了眼大屏幕,衝著翻譯官點了點頭,讓人調出了費斌的全部資料。

“他叫費斌,十六歲,俄羅斯籍華人,西斯城富商最小的兒子,三個月前,西斯城警方接到他父親報案,說他的小兒子從小立誌當一個黑老大,對於這個誌向,他父親與他口角了幾句,他一怒之下拿了一筆錢逃學,離家出走了,他父親要求我們警方找他兒子,我們也是查這個通緝犯的時候偶然發現的”

“找到他了嗎?在哪兒?提過來問話”

“很抱歉,刑警官,關於他的資料,出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區的範圍,我們就找不到了,我們一度懷疑他加入了向夜的販毒武裝,所以對那個組織進行了掃**搜查,可惜抓捕到的人裏也並沒有他”

“你的意思是,你們有車牌號,有名字,有樣子,卻找不到他在哪兒?”

“刑警官,這裏是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僅城市麵積就有700平方公裏,還不包括人煙稀少的鄉鎮與郊區,現在又是冬天,路上雪厚難行,在這樣的情況下找一個人比在你們境內難得多”

“攝像頭呢?即便你們土地麵積再大,關鍵的路口與關卡總有攝像頭吧?”

“非常抱歉,符拉迪沃斯托克部分交通路口由於月前遭受了槍擊,攝像頭還未完全修複,預計恢複時間大約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和你們國際刑警來的時間差不多,刑警官您再等等?”

刑明喝了口水,長舒了一口氣,靠在了椅子上。

等等等,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向夜連那種視頻都發過來了,擺明了就是翻臉了,現在多一分鍾那個小丫頭就多一分危險,二十四個小時,整整一天一夜,能發生多少事!

他雖然想是這樣想,但還是在努力的控製自己的情緒,逼迫自己保持著冷靜。

他知道這裏是俄羅斯,俄羅斯很大可能性連警隊裏麵都不幹淨,他們之所以配合他們去捉拿向夜,大部分原因肯定是向夜這夥人在這裏賣軍火,賣毒品,動了某些人的蛋糕了,所以他們索性借刀殺人。

在國際刑警還沒有到之前,若是妄動,隻會把局麵越搞越亂。

刑明微微咳了兩聲,“知道了,繼續吧”

黎明了,雪終於停了,天都快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麵積雪的顏色太亮了,她這幾日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她扭過頭看著躺在身旁的男人,抬手,輕輕的碰了碰他的臉。

見他呼吸均勻,沒有什麽動靜,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手指從順著他臉龐的輪廓從眉骨一直劃到了下巴。

這張臉,從前白皙細膩,斯文雅致,穿上淺藍色的格子西裝馬甲,戴上細金絲邊的眼鏡框,活脫脫就是個禁欲係的世家公子。

可是現在,他眉骨鋒利,棱角分明,淺淺的胡茬長了一圈,每一個褶皺裏都藏著滄桑。

他明明是那麽的罪大惡極,可偏偏又是那麽的讓人心疼。

他脫下的外套就放在床頭,外套裏麵就有鑰匙,手銬的鑰匙。

她往門外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過去,將他外套裏麵的鑰匙摸了出來,死死攥進了手心裏。

微微掀開被子的一角,胳膊卻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了。

瞬間,她全身的汗毛顫栗,冒著冷汗。

可想象之中他的怒意卻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灣淺淺的笑,“摸完哥哥就跑啊?”

“你……你沒睡著啊?”

男人靜靜的睜開了眼睛,“你都沒睡著,我怎麽能睡得著呢?從前養成的習慣,我在感覺不安全的時候,向來都是睡不著的,你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躺在我身邊靜靜的用眼神和手指感覺過我了,我感覺很舒服,舍不得睜開眼睛打擾……再陪我躺一會兒”

“不了,你躺著舒服就多躺一會兒吧,我躺得久了頭有點疼,想出去吹吹風,這幾日悶得厲害,想和門口那個小話癆說說話,可以嗎?哥哥?”

許是方才的感覺太過美妙了,又或許是這一聲哥哥叫得他心髒都顫抖了。

男人還是微微的笑著,將床頭那件鮮紅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難得見你這麽乖,我同意了,外麵太冷了,多穿件衣服,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乖乖的,我們會很幸福的”

她回給他一個淡淡的笑容,默默的下了床,走了出去。

雪已經停了,可外麵依舊是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幾度了,被銬在屋外的費斌通體發白,硬邦邦的,頭發、眉毛、睫毛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晶,腿上的傷口也早已經凝固了。

向陽踹了他兩腳,“喂!喂!”

腳下的人慢慢恢複的意識,睜開眼睛就看見她蹲在自己麵前作了個噓的手勢,“我無聊了,哥哥讓你陪我說說話,你說你是不是作啊!好好的來混什麽□□,你活該你!”

她一邊與她輕鬆的聊著天,一邊在雪地裏寫下了說話兩個字。

費斌皺了皺眉頭,雖然虛弱,但還是盡量放大了聲音,“是啊……我就是活該我!我好後悔啊,後悔沒有聽爸爸的話,好好的大學不上,好好的富二代不當,非要跑到這兒來……我……”

聽到門口的交談聲,屋裏的男人淡淡的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啊?你還是富二代啊?”

費斌無力的笑了笑,“那當然了,要不然我怎麽可能買得起這麽貴的吉普車,我他媽就是□□電影看多了,覺得那些一言不合就掏槍的人特別帥,那些槍林彈雨裏打打殺殺的人特別的酷,我簡直就是腦子進水了!如果老天爺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一定好好聽爸爸的話,好好讀書……”

向陽拿出鑰匙,輕輕的解開了他的手銬,扶著他,慢慢的往車那邊去,為了蒙蔽屋裏的人,兩個人的交談,也一刻都沒有停止。

“你這就後悔了啊……”

“是啊,我後悔,特別後悔!我現在覺得能好好活著,吃一頓飽飯,喝一杯熱茶,已經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情了,學會打架一點也不好,有困難還是得找警察的,賣毒品也一點都不好,那個孩子還那麽小就活不了了,賣軍火也一點都不好,子彈打在身上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我想要回家,特別想……我想要回家和我爸爸好好的認個錯,我想要回學校好好的念書,去念我爸爸一直讓我念的工商管理專業,以後接手家族的生意,就算是賣我不喜歡的羊毛地毯我也願意,我想要回家見我爸爸最後一麵……隻可惜,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這一大篇話絮絮叨叨的說完,向陽已經扶著他走到他的吉普車前了。

女孩捏了捏他的手,壓低了聲音,“知道錯了就好,回去做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吧”

她拉開了車門,金屬碰撞的聲音“咯噔”一下,屋裏的男人迅速睜開了眼睛。

向陽趕緊把他送上了車,“快走!”

費橫小哥無力的朝她伸出了手,“和我一起走”

“廢什麽話,快走!他不會殺我的!”

他抬眼看到向夜跑了出來,看了看向陽,踩住了油門,刺啦一聲,彎出了這裏。

門口的男人鐵青著臉,眼淚都要溢出來了,“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