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林飛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雖然在加入誌願軍之初,有想過當逃兵的念頭,但是經曆了這麽幾次血與火的考驗,哪裏還存在著這種可恥的心理呢?

他像受到了侮辱,大聲說道:“團長,您想過沒有,我們殲滅的不是偽軍的潰逃部隊,而是偽軍的增援主力。否則怎麽可能以重炮部隊打頭呢?這是十分不符合常理的。”

他指著地圖,憑著記憶說道:“偽軍的第五師是來解救溫井的第六師的,他們沿著山地,試圖突破九龍江,直抵溫井,因為不知道溫井被我們占領,才會一頭撞進了我們的懷裏。我們實際上正處於敵人南北的夾擊之中,而且我們已經遠離了大部隊,我們是孤軍深入了。”

徐銳掃視了一眼地圖,微笑著說道:“被包圍了就被包圍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在以前也不是沒有被敵人包圍過。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通過審問戰俘已經知道了敵人的部署。沒錯,我們是處在敵人的四麵包圍之中,但這沒什麽可怕的,隻要我們咬住了敵人第六師的主力,就會吸引更多的敵人救援,我們的主力就可以打大殲滅戰。這難道不是我們的機會嗎?”

旁邊的團政府洪波推推快到鼻梁上的眼鏡,也笑著說道:“小同誌,你的看法是不錯的,但是我們從來就不怕和敵人刺刀見紅。我們就要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氣魄。我們身處險地,四麵是敵人,望風而逃?我們四十軍從沒幹過這種丟人的事。我們相信我們是有力量殲滅敵人的。”

林飛的腦子一嗡,震撼地看著若無其事的團長,真是身經百戰的鐵血軍人哪,頗有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魄,沒有這樣的將軍,就沒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可是,誌願軍的武器裝備和美國人那是天上地下,即使包圍了敵人,如果一個晚上消滅不了,白天敵人就會在天上的掩護下,強行突圍的。

“團長,我請求將這次阻擊的核心陣地交給我們連,而且團裏繳獲的炸藥撥出一部分交給我們連。我要用這些擋住偽軍第五師的坦克和美國人的飛機。”也許是受到了刺激,林飛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士可殺不可辱啊。

“嗯,小子,戰場可不是兒戲,你要炸藥對付美國人的飛機,我沒聽錯吧?”團長和政委都瞪大了眼睛,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自信的林飛。好一會兒,徐銳把手一揮說道:“那麽你想選擇那裏作為陣地呢?”

林飛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深山峽穀說道:“團長,這裏直通九龍江,是偽軍第五師和第六師的會合必經之路,地勢狹窄,不利於兵力的展開,我們要在這裏大擺地雷陣。說實話,讓戰士們的血肉之軀去阻擋鋼鐵洪流,效果如何首長們都清楚,隻有通過智取。”

“那你怎麽能對付天上的飛機呢?小同誌,我們的彈藥可是不充足啊,我們可沒有美國人的那麽財大氣粗哦。難道你想在山上向美國飛機投擲炸藥包嗎?”政委洪波笑笑,眼中卻是嘉許的神色。

“政委,沒有什麽奇跡不可以創造的,隻要我們充分調動想象力,就能把奇跡變為現實。我們和美國人裝備的偽軍裝備懸殊太大了,隻有智取才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林飛指著峽穀的兩側山崖,審慎地說道。接著,他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讓兩位傑出的戰將也為之心潮澎湃。

林飛回來時,竟然是帶著團部的工兵連回來的,還有背著大大小小包裹的後勤人員。整裝待發的戰士們都看呆了,紛紛圍了上來。林飛則大聲喊道:“同誌們,為後勤的同誌分一點負擔吧,咱們立即出發!”

潘友德一邊和林飛並肩跑,一邊低聲問道:“連長,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呢?怎麽帶回來這麽一大幫人呢?難道這是給我們補充的兵力嗎?不對,我們的損失並不是太大啊。”

“你想的美,團長哪裏有那麽大方,現在他恨不得撒豆成兵呢。還舍得為我們補充這麽多兵員嗎?我們這是要去‘飛龍穀’,就在九龍江的江邊。帶好部隊,廢話少說。”林飛一邊說,一邊就幫著其他戰士背負槍支彈藥,潘友德鬧得個大紅臉。

林飛的連隊並不是最早阻擊偽軍第五師北進和第六師南逃的部隊,相反,別的部隊都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們除了南北各自構築了兩道防線外,還在陣地的中央開墾荒地起來。就像是其他部隊掩護他們搞農業生產似的。

美軍的支援飛機也紅了眼,一路的凝固汽油彈不斷地攻擊誌願軍阻擊部隊的陣地,所過之處都是一片火海,唯獨林飛的陣地,他們是正眼不看。這有賴於其他的友鄰部隊阻擊的頑強,火海之中,戰士們是以血肉之軀和敵人反複爭奪。

到後來,美軍意識到凝固汽油彈並不是那麽有效,反而大大延緩了偽軍的行動,才改為普通的航空炸彈。因為凝固汽油彈有個缺點,雖然播撒麵積廣,但是燃燒之處,任何東西都可以燃燒,甚至是鋼鐵,那些陣地前的被擊毀的坦克和卡車猛烈地燃燒著,形成了一片火海,不到完全燒完,不會熄滅。

誌願軍們趁熱打鐵,不住地將樹幹和打壞的槍支扔進火裏,猶如添柴一般,這就使得陣地前的大火經久不息。偽軍麵對熾熱的火海,即便是極想逃生,也不敢去越雷池一步。那玩意燒到哪兒著到哪兒,沾上了衣服和皮膚,就是奮力撲打都不會熄滅,直到燒成焦黑的屍體。美國佬想幫偽軍的忙,卻越幫越亂。

最慘烈的是,誌願軍被凝固汽油彈澆上,那種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使得本就人心惶惶的偽軍更是肝膽俱裂。那些誌願軍士兵就是保持著阻擊的姿勢犧牲在陣地上,處處都像是點著的人肉火把,讓人望之魂飛膽寒。誌願軍在步步後撤,將偽軍引向九龍江,引向林飛為他們設計的陣地。

徐銳在電話裏直接呼叫林飛:“林飛你個小子,到底準備好沒有?你還想讓老子搭上多少人命哪?娘的,敗家子,老子算是著了你的道了,如果偽軍撤到你那裏,你卻阻擊不住,就給老子提頭來見!”徐銳實在是心痛不已,也顧不得不應該影響下級的指揮了,幹脆罵娘了。罵得林飛是後背嗖嗖,冷汗直冒。

林飛這時是隻有一條道兒走到黑了,他沒有退路,如果不能重創偽軍第六師的主力,不能打破偽軍會師的夢想,真的無法向那麽多英勇戰死的戰士交代,他們是用血肉之軀來幫助自己完成任務啊。如果不行,那就等待軍法的製裁吧,天意如此。

林飛到這時,也是脫掉了棉衣,隻穿著單衣,帶著戰士們在冰天雪地裏揮鎬猛挖,渾身熱氣騰騰,汗水把衣服都沾濕了,很快就在身上結成了冰。戰士們的身上也都是掛著雪白的白霜,那是汗水凝結的。

終於,林飛長出了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等得不耐煩的團長,喘著粗氣說道:“團長,一切準備就緒,現在可以將南北兩路的偽軍都放過來,我們在這裏等著他們呢。”電話的那頭也長長地傳出了一口氣。

林飛帶著疲憊的戰士們就要返身進入陣地,潘友德在戰壕裏大聲喊道:“連長,這裏地勢太平坦了,敵人的機械化很快就到,我們抵擋不了多久的。你們已經夠辛苦了,就都撤到兩側的山上去吧,這裏交給我了!”

潘友德清楚林飛已是盡力了,如果讓他們在平坦的地勢上阻擊敵人,就是想要撤出陣地,體力消耗過大,都無法上山了,那就隻能是坐以待斃。他看出了林飛的布置,暗暗稱讚,老一輩軍人的血液在他們的身上燃燒,他把這生的希望留給了林飛。

林飛是不想做逃兵的,他也不想讓一個戰功赫赫的老八路的後代替自己去死,還想再說。潘友德笑著對林飛說道:“連長,您放心,我會沒事的,你們需要休息。這裏交給我,你就放心吧。”說著轉臉向幾個戰士喊道:“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快把連長扶上山去!”

早有準備的幾個膀大腰圓的戰士一窩蜂上來,將林飛架胳膊架腿,抬著就往山上跑。林飛確實太累了,大冬天的掄稿在冰上猛挖,需要消耗多大的體力,這會兒想要掙紮都無力。這幾個莽張飛似的戰士架著林飛就跑,林飛幾乎是腳不點地飄飄悠悠。

一上山就看到了虎子和老排長正在對麵的山上向著他揮手,而自己身邊除了四十多個戰士外,竟然還有柳青蓮姐弟。他們也沒歇著,剛才還在山崖上忙個不停,柳敬春竟然穿著單衣,身上牽著保險繩,身子懸在山崖外工作著。林飛的整個連隊都在施工,不像是打仗,難怪連美軍飛機都看得莫名其妙。

柳青蓮姐弟一見林飛上來,連忙將林飛接下來,為他尋找了一個舒適的戰壕,裏麵還墊著兩件偽軍的棉大衣。林飛不肯就範,大喊道:“你們這是幹啥?我是連長,不是病號!”還未起身,就被郭振清按住了。

“連長東木,你需要休息,即使是暫時的,如果你因為體力消耗過甚,而白白犧牲了,我們的戰鬥如何進行的下去?你別爭了,偽軍主力馬上就要到了,即使是能緩一緩也好。你知道的,下麵的將是一場血戰。”柳青蓮俯下身,輕聲細語地說道。說來也怪,林飛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林飛隻睡著了十五分鍾,因為太累,打的呼都像是打雷似的,震得周圍的戰士耳朵嗡嗡直響,不啻於一種噪音汙染啊。隻有郭振清和柳青蓮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林飛酣睡的神態,沒有去打擾他。

“噠噠噠——”“轟轟轟——”密集的機槍聲和如雨的炮彈爆炸的聲音由此起彼伏到響成了一片,到分不出點來了。林飛一下掀開了身上的棉衣,坐了起來,順手就摸起步槍,推彈上膛,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眨眼般就撲到了陣地上,看得柳青蓮目眩神搖,心旌搖**。

下麵的潘友德正在拚命地阻擊著偽軍的進攻,偽軍似乎也知道魚死網破的時候到了,又或許已經看到了隔江而來的炮火,不斷地向陣地上發起猛攻。潘友德率部想要阻擋南北夾擊的偽軍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林飛他們卻靜悄悄地一槍不發,虎子都快把步槍擰出水來了。

下麵的誌願軍打得很頑強,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洋鎬、斧頭和衝上陣地的偽軍拚殺在一起。陣地上堆滿了橫七豎八的,姿勢各異的屍體。偽軍多次進攻後,陣地依然在誌願軍的手上,巋然不動。林飛沒有發出撤退的命令,這些誌願軍就是打到最後一人也要堅持到底,這是誌願軍鐵的紀律。

林飛在等待著,在等待著威脅最大的敵人,在此之前,就隻能是眼睜睜看著下麵的戰友以血肉之軀硬抗偽軍主力師的輪番猛攻。林飛的手指甲都摳進了雪地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周圍的戰士眼都紅了。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