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二百一十一

幾下有了計議,沒幾日,彈劾康親王的折子就堆滿了靈佑帝的禦書房,靈佑帝幾次傳詔魏國公,他都拿不出實據來,隻是堅稱康王不會反。

這下靈佑便在痛斥了魏國公無能之後,便下旨召康親王父子回京,而宣大防衛,則由跟著太監一同傳旨的戚威接掌。

要將周克寬召回京?這分明就是信了淩誼了,因為一個小小郎中的道聽途說,就要將邊關大將召回京城問罪?還是在那吉降晉,俺答汗兵臨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靈佑帝是瘋了!

“照你們的說法,這麽些年,宣大不是十萬將士在守,是康親王父子兩人在守了?沒有了他們,韃子立時就要打到盛京城了不是?”秦逢時對戚威還是極有信心的,那是他提拔的第一個效忠於自己的將領,秦逢時將他履曆仔細查了,又長談過幾次,相信戚威確實是個領兵的帥才。

歸德侯懶得跟秦逢時廢話,隻向張明冀道,“張相,你在內閣也十幾年了,這些年邊關的情勢如何,相信沒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張相的意見如何?”

雖然女兒已經接回了,可是張家跟康王府的姻親還沒有斷,這康親王若是真的被押回了京,就成了拔了牙的老虎,若真被扣上通敵的罪名,自己這個姻親也洗不幹淨,到那個時候,隻怕就會被秦逢時拱下首輔之位了。

“陛下,僅憑一個郎中的無稽之談就將康王調回京,實在太過草率,容易寒了邊關將士的心,不如派個宣慰使過去看一看,也聽聽康王怎麽說?”張明冀也不讚成將康親王召回,康王府在邊關經營幾十年,如果這個時候朝廷將康王召回,引起邊關動**,就得不償失了。

“皇上的意思就是將康王召回自辯,若是查清楚康王是被冤枉的,自然會叫他重回宣化大營的,康王若不敢來,才說明他在心虛,”秦逢時不以為然道,將康王召回養著,朝廷收回宣大兵權,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大殿下還沒有議出個最終結果,那邊已經有人跌跌撞撞要往殿裏衝了,“皇上,皇上……”

“來人,將這沒規矩的我給拿下,”這是什麽地方,敢擅闖早朝?秦逢時不由大怒,厲聲衝殿前侍衛道。

這個秦逢時也太囂張了,皇上在上頭坐著呢,他上麵還有張明冀,還有他們這些武將,哪裏輪得著他在這兒大呼小叫了,“秦相,仔細殿前失儀,這皇城裏,隻要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要來尋死,都知道咱們大晉的規矩!”

張明冀也對秦逢時早有不滿了,皺眉道,“魏國公說的沒錯,將人帶上來,這必然是出了什麽急事了,”

來的是內閣值班的小吏,他被人押到靈佑帝跟前時,還哆嗦著嘴唇呢,“皇上,張相,不好了,剛才兵部送來八百裏加急軍報,”

“可是韃子打進來了?”張明冀心裏一突,

“不,不是,是康親王送來的,康親王說他們康王府幾代忠君,沒想到朝裏卻有人要置他們父子於死地,康王,康王要帶著宣大的將士回京,向皇上,向皇上討個說法!”

康親王回京?還是帶著宣化大營回京?這是要造反啊,靈佑帝一個機靈,跌坐在龍椅上,“胡說,他胡說,誰要將他置於死地了?沒有,朕沒有!”

秦逢時也嚇了一跳,他們是要奪兵權沒錯,但前提是,周克寬要老老實實的交出兵權,回京任他們處置,而不是帶兵進京,“那康王人呢?現在到哪裏了?沿途的地方官是做什麽吃的?為什麽沒有人報上來?”

“哼,山西一帶的地方官,哪個敢往京城報信?現在康王,隻怕已經出了山西境了,”張明冀不屑的看了一眼已經亂了方寸的秦逢時,這次的人,居然還覥居次輔之位,臉真夠大的。

“是,張想說的沒錯,康王的派來送信的人說,要朝廷交出淩郎中,還有,還有,秦相,他們才肯回去!”

交出淩誼這個要求還算合理,交出自己做什麽?秦逢時心裏打了個哆嗦,“皇上……”

靈佑帝也懵了,“魏國公,表兄,快叫其他幾邊的軍隊進京勤王啊!”

你說勤就勤?魏國公心裏冷笑,麵上卻做出為難的樣子,看著田霖道,“田大人,您怎麽看?”

“且不說現在傳旨各地駐軍進京勤王來不得的及,就是來得及,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們國庫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田霖抬頭向靈佑帝苦笑道,“皇上,其實現在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交出淩誼跟秦相,安撫了康王,叫他原路返回,至於康王悍然進京之罪,咱們可以慢慢跟他清算。”

這個,靈佑帝為難的看著秦逢時,秦逢時於他,亦臣亦友,更是智囊,如果將他交給周克寬,下場可想而知,這朝堂上以後就再沒有他可以依賴的人了,“來人,退朝!”

退朝?就這麽跑了?眾臣眼睜睜看著靈佑帝連個話都沒有便落荒而逃,不由麵麵相覷,“張相?”

張明冀看了青著臉的秦逢時一眼,向圍著自己的眾臣道,“康王世代忠貞,若不是有人心胸太過狹窄不肯容人,他也不會被氣成這個樣子,這誰種下的苦果就由誰來吞吧,隻是啊,俺答汗的騎兵還圍著大同呢,不知道那些忠君報國之士會不會看著生靈塗炭而隻顧自身安危了!”

張明冀話一出口,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秦逢時身上,一向與他不睦的王尚書更道,“老朽與康王相認多年,除了忠君愛國之外,康王更是個大度之人,相信秦相過去了,跟康王解釋清楚,他一定不會跟您計較的,”

“是啊,秦相是最能明辨是非的,見著康親王,還剛好可以查探一下他到底有沒有不軌之心,”田霖在一旁陰陽怪氣道。

這幾個人,分明就是嫉妒自己比他們得聖心,但想到自己跟康王一點交情也沒有,還力主換將,秦逢時實在沒膽去見周克寬,因此賭氣的話在嘴邊打了幾個來回,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隻一甩袖子,求見靈佑帝去了。

“皇上,”

“唔,中玄來了,”靈佑帝現在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原本想著去最給他講笑話的張才人那裏坐會兒呢,沒想到司虎就跑來說秦逢時求見,隻得轉身回了禦書房。

“陛下,康王的事,還得陛下您拿個主意啊,”秦逢時實在沒有勇氣叫靈佑帝將他交出去,到了康王的軍營裏,人家一劍把自己殺了,就算是以後叫周克寬償命,自己那也是活不回來了,想想他的雄心壯誌,太虧了!

“你是朕的智囊,朕有什麽主意?總不能真將你交出去,”靈佑帝也是愁的不行,“朕也看出來了,內閣那幾個,恨不得立時就將你給送到康王軍中!”

“是啊,皇上!如果能叫康王退軍,世保大晉平安,臣又何惜一命?!隻是就算是殺了臣,真能叫康王息了反意?就算是現在退了軍,以後康王得了甜頭,動不動就揮師進京,皇上,這大123言情山早晚都要易主啊!”秦逢時撲通一聲跪在靈佑帝麵前,痛心疾首道。

“你起來吧,朕好歹也是大晉的皇上,怎麽能叫一個小小的王爺就給拿捏住了?放心!”

“皇上,惠貴嬪求見,”兩人正議著,就聽小太監來報,惠貴嬪欒氏來了。

“嗯,宣她進來吧,”雖然靈佑帝又有了不少新寵,但能隨意出入禦書房的,依然還是梁薛欒幾個。

“嬪妾見過皇上,”惠貴嬪款款一禮,才抬眸向靈佑帝含羞一笑,“太醫說皇上的身體還要慢慢調理才行,嬪妾聽說這幾日皇上總感到疲累,特意燉了湯水給皇上,”

“唉,還是愛妃最心疼朕的身子,端上來吧,”靈佑帝歎了口氣,招手叫惠貴嬪過來。

欒氏一進來就發現殿內的氣氛不對了,隻是安靜的服侍靈佑帝喝她燉的補品,而一旁的秦逢時卻抓到了靈感,“皇上,咱們可是握著康王府滿門老幼啊!”

“中玄的意思……”

“臣就不相信康王敢做個不孝子?”秦逢時獰笑道。

“嘁,”惠貴嬪聽不下去了,輕笑一聲,她發現靈佑帝回頭看她,連忙跪了下去,“請皇上治嬪妾失儀之罪。”

靈佑帝可舍不得治自己最愛的美人兒的罪,“你起來吧,朕跟秦相議事呢,你聽不懂,自然覺得可笑了,去吧,”

“是,嬪妾長在深宮,對朝事確實一無所知,隻是覺得秦相的話挺有意思,聖人說過,忠臣孝子,既然康王要反了,這忠臣都不做了,還會做孝子麽?”惠貴嬪可不能叫靈佑帝真的將康王府一府老幼給抓起來,真進了詔獄,以曲氏的身體,隻怕是沒命出來了。

連反賊的罵名都敢背了,還怕人罵不孝麽?秦逢時也沒有把握了,“那府裏不是還有康王的幼子麽?”

惠貴嬪見靈佑帝並沒有生氣,大著膽子道,“一個土埋到脖子隨時作古的老母,一個庶子,還有一個兒媳,這些人對康王的大業來說,算得了什麽?說不定他還巴不得咱們折騰死了老王妃呢,這樣,他才更有理由揮師進京了!”

“貴嬪說的沒錯,跟龍椅相比,一個老母,一個庶子又算得了什麽呢?”靈佑帝頷首道,“咱們不能經君子之心去想周克寬,他敢無詔帶兵進京,就沒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的了,”

這下秦逢時又沒有了主意,“可如果真叫康王進京,那就是生靈塗炭啊!”

惠貴嬪從禦書房出來,第一時間就往永安宮送了消息,聽說靈佑帝居然要拿曲氏來威脅康王,太皇太後氣得隻拍桌子,自己怎麽有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孫子?!

“雲嬤嬤,挑幾樣首飾賞了張才人幾個,叫她們好好服侍皇上,若是有了子嗣,哀家晉她們的位分!還有,去跟惠貴嬪說一聲,叫她注意皇上的身子,好好幫著皇上調理!”

等到第二天,內閣已經收到了上百份要求將淩誼跟秦逢時送到山西的折子,禦史們個個言辭激烈,仿佛秦逢時不自縛到康王軍前謝罪,便是大晉的罪人一般。

“秦相,你看,這些咱們要不要送進去?這軍情可拖不得啊,”張明冀指著滿架的折子一臉戲謔道。

“啊,我的頭,怎麽這麽暈啊!”還沒等秦逢時回答,他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這個小人,無事時侃侃而談,恨不得清斥天下,怎麽一有事,就裝病?張明冀連扶都沒有扶他,直接衝身邊的小太監道,“看什麽,還不快將秦相扶到裏間的炕上,請太醫過來幫著診治?我看秦相這是準備告病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