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李百軍/攝影家、畫家

我和劉樹勇是老鄉,俺倆都是地道的沂蒙山人,相隔不過幾十裏。

初次見到他,感覺就是兩個字,“敦實”。他長得敦實,和我們老家那些莊稼漢子一樣,看著就有力氣。我有時望著他晃來晃去的塊頭無端瞎想,這麽好的身板,天天貓在屋裏做學問太可惜了,幹莊戶活也是把好手啊!

後來熟了,和他交朋友喝酒也敦實。他最煩拐彎抹角,花花腸子,喜歡直來直去,一醉方休。他幹事更敦實,玩命地忘死裏幹。這些年他策劃了不少大的展覽和活動,每次都累得趴下。作為老兄,我心痛,總是勸他,別再去策什麽影展,整那些破事了,你這家夥性子太急,幹活忒敦實,再幹恐怕搭上命,沒事就畫點畫吧。

我喜歡他的畫,敦實樸素,隨性而為,沒有腔調和習氣。用筆樸拙且蘊含著老辣,散淡布局中著輕鬆的筆墨。每幅畫中,都有一個或幾個民國時期的長衫先生穿插其中,間或一些隨性任生的閑花野草和歪七扭八的日用家什,那造型稚拙的懶貓和困鳥,賴相中透露著生命的律動。書法更是率性樸素,似信手拈來,毫無做作之氣。那些率性而為的畫中文字,一反格律押韻的酸腐之氣,而是對當下人們和自己生存境況的恣意嘲弄和調侃,讀來讓人掩口竊笑。

前幾天他又給我看了最近的一些畫,變了。

每張固定不變的還是那個民國時候的長衫先生,在極其傳統的古典山水背景上,加進了一些導彈飛機降落傘望遠鏡卡拉OK熱氣球等一些現代元素,叫人看著都新鮮。那些經典傳統樣式畫麵的冷峻和人物恣意妄為的悠閑狀態,似乎永遠充滿了矛盾和迷離,也暗含了某種不可告人的隱喻。這些經典的傳統圖式和現代家什的對接和碰撞,讓我們以往的習慣性觀看方式瞬間短路,讓人無所適從,內心備感窒息。這種畫麵的衍生構成是對經典圖式的反諷和批判,也是一種針對傳統圖式及其藝術精神的現代性語言的改造。

當下畫者,多少人心摹手追曆代傳統丹青妙手的墨跡,日複一年筆耕不輟而無自家麵貌,又為不能達到範寬倪瓚八大四王爐火純青的技藝而懊惱,這是何苦?不就是畫著玩兒嗎?記得石濤曾說過,筆墨當隨時代。我看這就是最高指示。石濤老先生要是看了樹勇這批畫,他又會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