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內,還是沒有晏初的任何消息。而魏謝兩軍幾次交戰,均毫無進展,戰事膠著反倒熬得魏軍兵困馬乏,糧草緊張,繞是外行,雲朵也知道這戰不能再拖了。

雲朵召集幾個副將再次在布陣圖前研究。她幾日沒有睡好,一來擔憂晏初的安危,二來也心係戰事,這毫無頭緒的幾日後,雲朵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趕緊做出決定。

副將們各持己見,但均也一致響應雲朵的決議,而攻城破口,眾人幾番商議之後突然發現沛城西邊黑風嶺雖地勢險峻,而據探子得報,那裏守衛較為鬆懈,若集中兵力必也能扭轉乾坤。

雲朵舉棋不定,這關係到千千萬萬個兄弟們的性命,可宏觀全局,恰似也僅有這一個突圍之處,惴惴間也隻得應下,隻待入夜後一舉攻之。

夜涼如水,星光璀璨,雲朵跨上戰馬,指揮眾戰士連夜往黑風嶺趕路,突然一聲疾報,雲朵勒住馬韁,長康在雲朵耳邊耳語了幾句,雲朵麵露喜色,急忙調轉馬頭。

“傳令下去,沛城西門匯合,前方騎射營依舊前往黑風嶺,按計行事。”

長康報了一聲喏,打馬離去。

入夜,戰火喧天。

黑風嶺的遼軍守了一夜,終於在三裏地外看到零落火光。他們故意放出消息,而魏軍中的探子也趁機進言,現在終於清君入甕。遼軍主帥大喜,丟開酒杯便守在埋伏之處,隻等魏軍來時一舉遷滅。可誰知道,外麵塵土飛揚 ,可魏軍卻就是不入圈套,隻隔著山道箐口止步停歇,這一歇便就是三個時辰,遼人等得不耐煩,意欲攻擊,可才步出防線,地下雷聲四起,反而闖入了魏軍的雷陣,霎時間哀鴻遍野,淒聲四起。

遼軍落敗的消息傳到城主府,謝蘊慈大怒。

“那些蠢貨!”

阿黛西把手中的黑子丟到棋盤,麵色不悅。

“我遼人為城主丟了命不但不見城主一句撫慰,反而罵他們是蠢貨,真真讓人心寒。”

話是這麽說,但得知晏初無礙,阿黛西揪了一晚上的心才片刻鬆弛。

謝蘊慈也懶得理會她,他凝眉走到布陣圖前,卻不料薛飛急急忙忙闖進來。

“城主,不好了,魏軍破城了!”

“怎麽回事?”

“魏人四下散步遼人受降的消息,而我軍水路輸送的糧草被他們短了下來,魏人喬裝混入城內,裏應外合從西門攻入,已快到城主府了!”

隱隱約約間,那殺聲似乎也由遠及近。謝蘊慈暗罵一聲,和眾人一起從後門撤離。

沛城城主府,短短一月再次入內卻也已物是人非。攻入城池後,雲朵便下令眾軍不要驚擾百姓,對受降的沛城守軍從輕發落,暫押入沛城大牢,而抵死反抗之人就地正法。

沛城百姓均是經曆多年戰事之人,對魏人的恨之入骨在黃衍守城的這段時間內也有些鬆動,可謝蘊慈重新殺入沛城時,那顆隱忍躁動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可現在沛城得破,又重新回到大魏的統治之下,沛城百姓便也隻得接受現實。

“丫頭,城池雖破,但謝蘊慈一日不被捕便一日不得安寧,剩下的,你準備好了嗎?”

雲朵茫然地搖搖頭,轉身對喬裝的柳師傅深深一拜。柳君生多日未收到雲朵的來信,心下不安,自然猜到又是晏初那小子搗鬼,於是連夜從京城趕來,暗中打探以助這丫頭一臂之力,可才走到半路,就聽到了京中太子與秦氏父子逼宮的消息,再往南走,總算遇到了那隻聯絡雲朵的黑羽老鴰。那鳥兒毛色黝黑,不像遭到虐待的摸樣,原來晏初誌在必得,孤身前往沛城時終於放它自由。柳君生從它腿上取下紙條,晏初狂放不羈的字體躍然紙上,內容無非是水到渠成,大仇將報的姿態。

柳君生一把捏碎紙條,罵了聲荒唐便朝沛城趕去,他雖淡出紅塵,但因舊主關係,往來對謝氏仍抱希望的舊部也通過各種關係找過他不少,十幾年來,均被他一口拒絕,但在此過程中,也有人真聽進了他的理論,放下仇怨,隻望太平。柳君生當即聯係了幾個人,得知沛城糧草將走水路時浮出一計,當夜與雲朵聯係,派人中途劫持李代桃僵。

而趕到魏君營地時正是雲朵打算從黑峰嶺破城的當口,隻簡單一看,柳君生便看出了不妥,他幹脆讓雲朵將計就計,在謝蘊慈的大意中,一招聲東擊西總算攻下沛城。

“若沒有柳師傅,雲朵就成了千古罪人。”

柳君生搖頭,“要千古罪人也是晏初那小子!這家夥怎麽就能那麽頑固?!!!”

一提起晏初,雲朵又沉默了。將軍失蹤幾日音信全無,沛城得破之後,雲朵第一時間趕到城主府,攔下趁亂未逃脫的府內侍人,詢問晏初下落。

當得知城主府中那個姑娘盜走藏寶圖後便下落不明,雲朵高懸的心霎時又緊縮起來。如果將軍是和謝蘊慈在一起那還好,再怎麽恐怖分子,那人對將軍一手塑造出的“陸雲朵”始終心懷愛慕,將軍那麽聰明,定然也會安然無恙。

可現在下落不明……

柳君生從雲朵的眼中看出了端倪,他爽朗一笑。

“那小子狡猾至極,再者你二人魂魄互換,若他有事,你這邊定然也會有所感知。”

雲朵一想也是,無可奈何間也隻得聽天由命。

謝蘊慈逃亡遼國,雲朵帶兵駐守沛城,京中變動的消息已傳到邊關,同時,大魏境內多股勢利突然崛起,反秦扶謝。內亂四起,炎景帝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思管遠在沛城的雲朵,好在柳君生在身邊,才讓雲朵壓力稍減,可饒是如此,眼看軍中糧草一日比一日少,且埋伏在沛城的謝氏暗人也時不時趁機擾事,柳君生和雲朵全力平息,但也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終於,謝蘊慈得到遼王支持,重整旗鼓領兵殺回沛城。

兵困馬乏,供給得斷,大魏駐軍勉力支撐,硬是熬了兩日,而窮途末路間,柳君生就算諸葛再世也無力變天,眼見戰火終要燒進城池,他仰天長歎。

“阿初啊阿初,看看你做的好事。” 他好後悔在晏初生出報仇之心時因為心軟沒有阻止,也許那個時候他狠心結果了晏初,或許就不會麵對這一切。

說完竟要拔劍自刎,還是雲朵手快,一把奪過他的長劍,出手擊昏後交由親信由小道送出城外。

最終,魏軍還是沒有挺過黑夜,沛城的百姓突然倒戈,在街頭巷尾間與魏兵展開械鬥,兄弟措不及防,死傷無數。雲朵扼腕,而更讓她感到震驚的是,城口大門得破,卻不是被謝蘊慈的火炮攻陷,而是魏軍中的出了叛徒,主動受降,為敵軍開了大門!

而那個人……居然是趙春來!

火光蔓延間,雲朵穿起銀甲,執起青霜長劍誓與城池共存亡。將軍一世英名,不能敗在自己手中。雖然……沒能阻止他涉險,但事到如今,保全他的名聲是她唯一能做的。

但終究是螳臂當車,那些微的抗爭始終無法低過謝蘊慈攻池的節奏。終於,在一片活捉魏狗晏初的聲音中,雲朵被押到謝蘊慈馬下。

“晏初,不,蘇離宣,投靠大魏,助紂為虐,你對得起你死在魏兵刀下的雙親,對得起我謝氏一族嗎?”

雲朵震驚,完全不知道謝蘊慈什麽時候已經洞穿了晏初的身份。她雙眼赤紅,長康閉眼倒下的那一幕久久在腦中回**。

若不是長康擋在前麵,她……早已經完了。

想到長康……雲朵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因緣際會,她從一個沒什麽大見識的平民女子,到目睹屍橫遍野的戰爭殘酷,那震撼可謂顛覆了整個人生和觀念,她在絕境中迅速成長,已經變得堅強了許多,可是,當長康為救她而死時,那種痛楚和自責還是日日夜夜折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