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隻想回家見見妻兒,金山銀山都不換◎

賢王府被精兵圍住,他們這些沒在王府的幕僚便四處躲了起來。

寧澤不怕,他來的時間短,在王府露麵的時候都少,自然不會有多少人認識他。所以他依舊照常出門,采買東西。

“公子,我們要買什麽啊?”身後的小廝不解的問道。

寧澤笑了笑,伸手摸摸自己脖頸上凸起的傷疤,道:“當然是裝扮喜房了,將不日成婚。”

雖然當日顏如月沒給自己答覆,但顯然她態度有所鬆動。

不知道那個叫韓鈺的到底是她什麽人,但顯然對她十分重要。

左右顏如月也隻是個帶著孩子的婦人罷了,能嫁給他已經算是萬幸。寧澤覺得,自己是賢王的幕僚,雖然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他早晚會隨著賢王幹一番大事。

顏如月一個商戶女,能嫁給他便算是最好的歸宿了。

花了不少銀子買好東西,留下地址後店鋪的夥計自會送貨上門。

寧澤帶著小廝去吃了一碗餛飩,這才往家去。

隻是剛走到家門口,就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官差抓住,捂嘴拖走。

大理寺牢裏,陰濕寒冷,還有股子發黴的味道。

“寧澤,靳府小妾可是你前妻?”

寧澤被官差猛的摔了進去,見牢門關閉他瞳孔猛的收縮。

為什麽要抓他?再有,他們怎麽知道李婉兒曾是自己的妻子?

難道他們開始注意他了?

不對,怎麽會留意到他?寧澤沒想明白,打算見招拆招。

“是。”

王蔚明負手站立在外,繼續問道:“那你可知她已經死了?”

寧澤頓了頓,才回答道:“知道。”

見寧澤話語簡潔,王蔚明皺了皺眉,知曉犯人打算死不承認了。

原本,那位顏小姐說的話,他不太信的,所以特意將人查了一番。

北山鎮遠離京城,自然是不好查實的,好在他們這裏有在北山鎮有親戚的官差,說了那場大火。

當今盛世,甚少發生這等劣□□件,自然是讓人記憶猶新。

而且那位官差說到最後,有些吞吞如如,眼神閃躲,像是有什麽話想說又不敢說似的。

王蔚明當即勒令他趕緊說,辦正事要緊。

那官差低著腦袋,道:“其實,那個叫寧澤的,和方才那位顏大小姐曾訂過婚,而且都要成親了。”

王蔚明:“都要成親了?”

官差點頭,帶著點神秘的語氣湊近了一些,小聲的道:“可是成婚當日,寧澤跑了!”

王蔚明皺起眉頭。

新婚當日新郎跑了,這可不是什麽小事,搞不好新娘子要被唾棄,且再也無法找到好婆家。現在看來,即便是在北山鎮那等小地方,百姓們也接受不了。

否則,這位官差不會知道的這樣清楚。

“然後呢?”王蔚明問道。

官差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這裏後,用更加小的聲音道:

“然後,這位顏大小姐又找了個新郎,直接拜堂了!”

王蔚明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頭。

“那位被臨時拉上陣的新郎官,姓謝,是個書生,家裏有個妹妹。”

王蔚明點頭,不明白:“姓謝怎麽了?我們大人也……”

王蔚明說不下去了。

他們謝大人就是姓謝!家裏也有個妹妹!

而且方才謝蘭芝就是和這位顏小姐一起過來的!

王蔚明悟了。

所以此刻站在牢房外,王蔚明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但他甩甩頭,將其他的情緒摒除,接著審問。

“之前你可曾去威脅過顏家小姐,說是若是嫁給你,你便能將韓鈺保出來?”

聽到這話,寧澤知道,這是顏如月報官了。

寧澤低著腦袋笑了一下,心想到底是婦人罷了。

“回大人,小人確實去過顏府,不過這話也隻是玩笑話罷了,您也知道,在女子麵前總是要充充麵子的。”

這話答的好,隻是將他的威脅雲淡風輕的說了,像是一個玩笑般。

寧澤本來緊繃的心鬆開,心想顏如月以為報官有用?殊不知他早已投靠了賢王,等著吧,即便大理寺不放他出去,王爺也會來救他。

王蔚明看著麵色變化明顯的寧澤,便知道真讓那位顏小姐說中了。

那位顏小姐說,“他定然不會承認,甚至會以玩笑話揭過。不過大人,您是官爺,自然有很多‘證據’”。

想到這,王蔚明不由得感歎顏家大小姐是個聰明人,不愧是被他們謝大人看中的女人。

“寧澤!”王蔚明麵露凶色,直接將一本冊子和一個包裹扔在牢門前。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證據都在這,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那本冊子,寧澤自然是熟悉的,他每日都要記載收支,但他記得上頭沒什麽紕漏,是不可能查出什麽。

寧澤也不去管冊子為何在這,他的目光看向另外的一個包裹。

大牢裏昏暗,看東西有些看不真切。寧澤隻能看見上頭好像帶了血色,隱隱透出的一角能看到是支女人的發簪。

“你沒想到吧,那人貪圖錢財,臨走之前將李婉兒的金簪據為己有。”

寧澤瞪大了眼睛立即反駁:“不可能!”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住口。

王蔚明笑了,不疾不徐的道:“本朝律法,若是那人比你先招供,那你……”

知道寧澤是讀書人,定然是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王蔚明半說半藏,倒將寧澤唬住了。

隻是兩刻鍾後,王蔚明麵色奇怪的走了出來。

“賢王手下?”

寧澤交代了,他給了賢王手下一百兩銀子,請他幫忙殺了李婉兒。方才寧澤瘋癲的神色還在眼前,王蔚明歎了口氣。

那個叫李婉兒的縱火燒了寧澤的家,他的老母因此去了,自己也因為身上的傷痕無法入仕,對於李婉兒的痛恨不是一星半點,甚至恨不得吃肉喝血。

王蔚明這樣的事情他見的多了,早就內心沒什麽波瀾了。

手裏拎著那個包裹,他隨意的扔在一旁,露出裏麵的簪子,隻是普通的鍍金簪子罷了。

而且壓根就不是李婉兒的,也沒有抓到殺人凶手。

都是在詐寧澤。

現在已經知道凶手就是賢王的一個手下,但王蔚明暫時無法抓人。

因為皇帝派兵將賢王府圍住了。

這是一個訊號,王蔚明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

謝硯依舊沒有消息,顏如月等待的心都要碎了。

大理寺那頭倒是傳來一點好消息,說明日就會將韓鈺放出來。顏如月讓人問了問,大理寺的人沒細說凶手的事情。

顏如月明白,這大概涉及到一些人。

派人去了靳府,偷偷告訴蘇晴柔一聲。這些日子蘇晴柔也急的不行,總算都能鬆口氣了。

外頭又開始下小雪,顏如月靠在小榻上,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任由寒風裹挾著雪花飄進屋裏,落在她的衣裙上。

不冷,就是微微有些涼意罷了。

杏眸被雪白一片晃的酸澀,顏如月狠狠的擦了一把眼睛,沒讓眼淚掉出來。

女子貝齒咬著紅唇,將嘴唇咬的發白,若是謝硯在定然會親親她,讓她鬆口。

可是謝硯不在。

“謝硯,”顏如月用掌心捂住眼睛,感受到濕意,“你在哪?”

“謝硯!”

寬敞明亮的房間裏,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角落裏放置炭盆,將屋裏烤的溫暖如春。

賢王吃驚的喊了一句,見被扒開衣裳露出寬闊背脊的男人無動於衷,就像是地上躺著哀嚎的美人和他沒關係似的。

“我不打女人。”謝硯沙啞著說了一句。

這幾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衣著單薄,將迷糊的謝硯扶進來之後作勢就要脫他的衣裳,還上下其手,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謝硯許久未曾進食,這才眩暈至此。進屋之後見地上放著洗澡桶,想都沒想就栽了進去,也立馬清醒過來。

許是地上濕滑,那幾個女子沒踩牢實,倒下一個後伸手拽另一個,就這樣全倒地不起。

然後賢王就來了。

賢王看著木桶裏正自顧自洗澡的謝硯,到底沒說什麽,讓人將美人抬走。

“吩咐人上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謝大人。”

“是。”

賢王回了書房,吩咐了一些事情,過了會,有人來報。

賢王看完密信後,臉都青了。

“王爺,發生什麽事了?”

能坐在這裏的幕僚都是賢王的心腹,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早早的就從京城跑了。

賢王皺眉,將密信甩給幕僚們看。

“什麽?京城裏我們的人,都被抓了?”

“這不可能!”

賢王籌謀許久,若不是被皇帝察覺到,他也不會這般匆忙的逃出來。現下他之前埋在京城各地的精兵被擒,王府也被圍住,想來是皇帝都知道了。

“無礙,”賢王眼露精光,“皇宮裏還有我們的人。”

“王爺,外頭謝硯求見。”

賢王挑了挑眉,這是想明白了。

“讓他進來。”

謝硯換了身幹淨的青山,眉眼俊逸,瞧著就讓人舒心。他進來後見到賢王以及幕僚後,微微一笑。

“原來各位都在。”

賢王道:“想通了?”

謝硯點頭:“想通了。”

“王爺在京城裏的長安樓,便是斂財的工具,每年收受賄賂的錢財會通過長安樓洗白一番,再運出京城。這些年王爺看似在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實際上早就在京城裏布下自己的棋子,隻待一朝令下。”

幕僚們憤怒的嗬斥:“謝硯,你別不知好歹!”

賢王則是笑著製止他們,示意謝硯接著說。

謝硯拱手行禮,完全沒有羊入虎口的自知之明,如實說道:

“王爺之所以匆忙的離開京城,是因為下官查到了些東西,讓王爺覺察到危險,逼的王爺不得不行事。”

“誠然,若是王爺死不承認,頂多會被聖上軟禁一輩子,但王爺不甘心,想著拚死一搏,死而無憾。”

幕僚們聽他這麽說,氣的跳起來就要罵他,賢王出聲喝令住,似笑非笑的道:

“你接著說。”

謝硯長眸翻湧著霧氣,一時竟讓人看不透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

出身複雜,過著貧寒的日子,哪怕知道自己是侯爺的孩子也沒憤恨或者是抱怨。憑藉著一己之力出人頭地成為探花郎,甚至救過皇帝的命。

收斂鋒芒成為皇帝手裏的刀,處置過不少貪官汙吏,惹的朝堂之上人人懼他,生怕不小心被刀的利刃劃破。

這樣的一個人,很難不讓人欣賞。

賢王唇角的笑意真誠了一些,越發覺得謝硯是個人才。

被他欣賞的謝硯沒什麽表情,隻抬了抬眼簾,一字一句的道:

“王爺,一切都結束了。”

外麵忽地響起打鬥聲,還有破風聲猛的襲來!

屋裏賢王的侍衛拔劍擋住箭矢,幕僚們抱頭竄逃。

賢王目色赤紅,“謝硯!你是裝的!是你引來官兵!”

謝硯靈巧的躲過侍衛的攻擊,十分誠實的點頭:

“本來還想再過幾日,不過怕家中妻兒老小擔憂,還是早早結束吧。”

房門被打開,兩夥人纏鬥在一起,謝硯雖說會些功夫,但和那些精通此道的人想必還是相差甚遠。

直到他拚著被刺中一劍,也要擒住賢王。

“謝硯!你放我走,金山銀山,任你所求!”

見賢王被擒,手下不敢輕舉妄動,場麵從原本的勢均力敵到現在的一麵倒。

勝負已定。

謝硯臉上都是血跡,唇色發白。

他隨意的抹了一把模糊視線的血跡,臉上帶了點笑意:

“王爺,下官隻想回家見見妻兒,金山銀山都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