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嘯宇感到疑惑不解,祠堂乃聖潔之地怎麽會有血腥味呢?但是這半月來的殺戮生涯使他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了,他使勁的吮吮鼻子,暗勸自己不要瞎想。

“公子先將這藥丸服下吧!”巫達不知什麽時候找來一顆藥丸,淡灰色散發著一股清香。

齊嘯宇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吞了下去。

巫達眼神裏略有讚許,想來齊嘯宇的這番舉動的確需要很大的魄力。

“大師,你不用叫我公子,我姓齊,名嘯宇,你能不計前嫌施救於我,讓晚輩感激不盡,你直呼我嘯宇即可!”齊嘯宇吞下藥丸後立時覺得神清氣爽,心存感激的他真誠的道。

“齊公子嚴重了!我苗人乃下等民,有禮遇不周的地方還請公子見諒才對!”巫達麵不改色的道。

苗人被朝廷視為蠻夷之族,看作賤民,雖說朱元璋在明初有夏夷一家的說法,但那隻是一個說法,苗族人依舊被人看不起被人輕視,究其根本不過是漢人自詡自己為根正苗紅的炎黃子孫,而苗人卻一直堅持自己是蚩尤後代,即便在幾千年的壓迫生涯裏,他們從未改口過!

這些民族知識,齊嘯宇還是知道的,但瞧進村以來,苗人看自己的眼神多少都有一些敬畏。而且這種敬畏裏還夾雜著些許不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民族矛盾吧!

明初時,朱老大為了統一西南各少數民族,曾派大軍攻之,苗人也曾奮勇抵抗過,但終究實力有別,再一次的被迫低頭,其間幾次苗民起義也都遭到了朝廷鐵血手腕的鎮壓,而且大概漢人骨子裏就有那種種族歧視的意識吧,殺害這些苗人時手段殘忍血腥,最終導致苗家寨子裏十室九空的淒慘景象,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元氣尚且沒有恢複過來,當年的悲慘想來也可見一斑。

但是,雖然苗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可是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意誌卻很堅定,如果就依著這種不平等的民族關係繼續下去的話,苗漢之間的戰爭絕對不會停止。齊嘯宇這般想著,思考著是不是該對溫庸竹提提這事!

就在齊嘯宇分神的那一會兒,巫達已經從自己的臥室取來兩個藥瓶,不過並沒有讓齊嘯宇服用,但見他提著瓶子來到角落的一個大水缸前。

回過神的齊嘯宇好奇的盯著他!

巫達挽起袖子露出幹瘦的胳膊,然後緩緩的伸進水缸裏,大約放了三四分鍾的時間,其間巫達臉色難看,時而皺眉、時而喘氣,似是十分痛苦。

取出手時,那臂上已經吸滿了一個個黑色的水蛭,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整根胳膊上,其狀頗為惡心,看的齊嘯宇頭皮發脹。

巫達卻是不以為意,他細細的觀察了一遍,從中挑了一個稍微小點的水蛭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碟子裏,然後擰開一個藥瓶倒出些許粉末塗於腋下,說來也怪,藥粉抹上後,不消片刻,吸附在他手臂上的水蛭便開始紛紛往下掉落,巫達再打開另

一個藥瓶,倒出些許粉末抹在手臂上,繼而放下袖子。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很鎮定,但齊嘯宇知道,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不然這個老巫師的額頭也不會滲出那麽多的汗。

“這是我經過巫術培養出的水蛭,能幫你吸盡傷口裏的淤血,這隻比較小,說明它比較餓,會吸的幹淨一點!”巫達在齊嘯宇吃驚的表情下,慢慢的給出解釋。

“來,挽起袖子和褲管!”

齊嘯宇依言行事,但看著巫達手裏水蛭的細長觸須,還是忍不住一陣倒胃。

“不會很痛的,放心吧!”巫達一直沉默寡言,但他的這句話還是讓齊嘯宇心頭泛起一陣溫熱。一個總是板著麵孔的人偶爾為之的親切確實讓人很舒適。

“謝謝你!”此刻,巫達正埋著頭細心的清理齊嘯宇的傷口,兩個人貼的很近,齊嘯宇看到老巫師花白的雙鬢,滿是皺紋的臉龐和那小心翼翼的動作,這讓他又一次的想起了自己的老父,油然而生的苦澀讓他脫口而出這三個字,很有感情,最起碼不是處於禮貌的過場話。

也許是從齊嘯宇的語氣中真的聽出了某種讓人感懷的深情,巫達的動作停滯了下,臉上掠過一絲不宜察覺的溫柔,但旋即消失,他沒有說話,繼續埋頭做著自己的事。

“如果我的老父親看到我這個樣子的話,他一定也會像您一樣這麽關心我,謝謝您!”這一次,你變成了您,除了謝意之外還有尊敬,還有一個漂泊在外的人對父親的思念,顯然,這短短的幾秒鍾傷懷的氣氛讓氣氛有點凝重。齊嘯宇的聲音顫顫的,帶著輕微的哭腔。

巫達這一次沒有任何反應,他先幫齊嘯宇清洗了一下傷口,取出了一直殘留在裏麵的箭身,然後將水蛭放上去,水蛭的觸須一接觸到**在外麵的血肉立即緊緊的吸了上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席卷全身的劇痛,齊嘯宇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音。

“忍一下,很快就會好的!”巫達的語氣少有的溫柔,像是一個父親在鼓勵自己的孩子一樣。

齊嘯宇看過去時,巫達卻匆匆的背過麵,但那眼角的一點濕潤還是沒有逃過齊嘯宇的眼睛。齊嘯宇很驚訝,但想著這個巫達本來就是個怪癖的人,寡言少語的人向來行事出人意料。

疼痛之後是萬蟻噬心般的搔癢,但不可否認的是,水蛭的效果確實很是神奇,他肩頭的傷口慢慢由暗紅變成本色,等巫達取下水蛭時,已經結痂了。相比較而言,他的腳傷要輕一點,痛苦自然也小一點,巫達用水蛭幫齊嘯宇消了腫,又幫他接好斷骨,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切忙完之後,巫達早已汗流浹背了,他攙著齊嘯宇出了祠堂,安置在院裏的一張大椅上。齊嘯宇身上傷痛消失,心情也隨之好轉,舉目間發現早已是暮色四合的傍晚時分,寨子裏也升起了嫋嫋炊煙,靜謐安詳的村莊慰藉了齊嘯宇久經殺戮的心,在那一刻,他無比恬淡,什麽

欲望啊,報仇啊統統一邊去,老子隻想快樂的生活!

山坡上齊嘯宇倚著椅子半坐半靠,享受著這難得一見的鄉村美景,天上的巨雕不知什麽時候落到了齊嘯宇身邊,靜靜的,隻是偶爾用嘴巴理理自己的羽毛,老巫師巫達早就離開村莊不知所蹤。

夕陽西下,染紅了半邊江山,那山、那人、那雕勾勒出一副如詩一般的畫卷。

巫達再回來時,提著一個小竹籃,裏麵是幾項農家小菜,沒有大魚大肉,唯一的一份紅燒野兔最後被證實是村子裏的人孝敬齊嘯宇身邊那隻少見的巨雕的。

不過,縱然無肉無酒,齊嘯宇吃的依然很香,席間巫達仍是沉默寡言,很少說話,但苗家人的熱忱和淳樸還是看得出來的。

“大師,我瞧你這祠堂建在半山腰,四下寂寥,距離最近的苗家屋舍也有百十米之遙,這裏麵是否有些講究!”

“這塊地是我親自看的風水,朝陽聚氣,最適合祭奠先祖,百米之內不宜再有其他建築,否則會壞了地氣!”

“哦……祠堂裏的那副畫像……”

“那是先祖蚩尤!”巫達沒等齊嘯宇說完就接口道。

“果然如我所想,我瞧那畫上之人威風颯爽,別有一番氣質就猜到了幾分!”齊嘯宇由衷的誇讚了一番,不過巫達卻沒有接過話頭,無奈他隻好繼續埋頭苦吃。

良久之後,巫達慢慢的問道,“公子決定何時離寨?”

一句話嗆的齊嘯宇差點把嘴裏的半口飯噴了,這第一頓飯還沒放碗呢,就被人下了逐客令,實在是尷尬,況且他還想問問悟魔心法的事呢!

“呃……我今晚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就上路。”齊嘯宇訕訕的道,好心情被破壞殆盡。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太直白,巫達略加思索後說:“如今秋收快結束了,王爺的人應該很快會過來收糧的!”

原來如此,他是怕我遇到舊敵,齊嘯宇心中頓時大悅,這老家夥還有點人情味的嘛!

“我掐算了下,估計他們再有七八天就會來了,這些天夠公子恢複傷勢的,你就等傷好了再走吧!”巫達一邊撥弄著碗裏的菜一邊道。

“如此就多有叨擾了,晚輩也正好有事想征詢下大師!”

“何事?”

“大師第一次見我時,曾說我心中有魔,實不相瞞,我也確實有過這種感覺,前段日子,我根本就是徹底的迷失了自己,嗜殺戮,性格殘暴,後來因為一次意外,現在情況略有好轉,但我知道那個魔並沒有就此離開我,它就藏在我心裏,企圖找機會再一次控製我,我不希望再回到以前那個滿手血腥的人,所以懇求大師幫我!”齊嘯宇放下筷子,表情莊重,滿懷期待的看向巫達。

“幫不了!”巫達冷冷的拋出了這幾個字。

齊嘯宇心底一沉,苦澀的“哦”了一聲,臉上頓時落寞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