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人

知道自己處境之後,朱慈烺就覺得自己是繩上扣著的螞蚱,還是秋後的。

“賊老天玩兒人是吧?穿到哪天不好,偏偏就是崇禎十六年!”

掐著手指算算,現在是崇禎十六年的九月底了,眼瞅著孫傳庭在河南和湖廣一帶要中伏,十萬大軍帶民夫,死了四萬,河南兵潰散,陳永福投降,白廣恩和高傑兩總兵帶著孫傳庭逃走,回守潼關。

然後就是潼關失守,孫傳庭在渭南被殺,接著便是闖軍攻克西安,在西安過冬,捎帶手打下了米脂和榆林堡等地。

翻過了年就是攻克平陽,下太原,走武寧和大同,再克居庸關,然後沒幾天就兵臨京師城下,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甲申,一個後人無比熟悉的紀年日子,大明王朝壽終正寢。

現在的朱慈烺就好比是死囚牢裏的刑徒,最高院已經核準死刑,就等執行的那一天到來。

人都難免一死,但除了死囚之外,怕是誰也沒有每天都等死的那種心情。

這滋味,太他媽的難受啦。

老天爺,我謝謝你全家!

剛穿越那會,朱慈烺就魔征了。每天除了哭鬧就是扳著手指頭算日子。

怎麽算日子也不長久了。

這麽一想更要瘋!

現在好歹是挺過了那麽一段時間,一想到來日大難將近,朱慈烺就玩了命的鍛煉。還好,練過武的人就算重生了,對身體的掌握和感覺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短短時間,他就已經甩掉了不少贅肉,身體日漸靈活輕便起來。

涉及到自己的生存,他的腦子可是清醒的很,意誌,也是前所未有的堅毅!

……

……

朱慈烺休息片刻,接著就洗浴,換衣服。

穿戴上正經的冠服,接著上步輦,到各宮去請安。

先是兩個老太妃,然後是懿安張皇後那兒,接著便是袁妃,到最後,才是自己的親娘周皇後娘娘。

這些地方,有的見一麵,說兩句。也有的托詞身子不爽,道是:請哥兒不必叩頭,請回。

但不論見或不見,頭都是要叩的。

等到了坤寧宮時,朱慈烺已經是標準的叩頭蟲了。還好,最近十來天一直在跑步,身體素質明顯變強,不然的話,還真是挺不住勁兒。

“兒臣叩見母後娘娘!”

到了周後這兒,朱慈烺就放鬆多了。

畢竟是親娘,又不象皇帝老子那樣苦大仇深的模樣,看著就溫存親切,叫人想親近。

“我的乖兒,來,身子將養的怎麽樣了,叫娘好好瞅瞅!”

周妃一見了他,便是心肝乖兒的一通叫。

“娘,我已經大好啦。”

被周後摟在懷中,朱慈烺倒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母子天性,周後這麽做法,隻是叫他覺得溫暖親切。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盡管兒子已經成年,周後還是忍不住在他臉上揉揉捏捏,半響過後,才依依不舍的把朱慈烺放開。

畢竟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太子,叫人看到了笑話。

“聽說你現在天天叫啥來著……鍛煉身體?”彼此坐定了,周後看著朱慈烺,頗是欣慰的道:“這樣好啊,瞧著已經精神多了。”

“娘娘放心吧,”朱慈烺也是自信滿滿的樣子,道:“不出兩個月,孩兒一準把身子練的棒棒的。”

“不過這習武,舞刀弄棒的,傳出去也不好聽。”

“娘娘,現在這年頭,不習武,行嗎?”

這一下周後也默然了。她可不象崇禎,說是剛毅的性子,但其實常常自我欺騙,不敢正視現實。

而周後就不同了,知道的消息雖然不多,但周後心裏卻是明白,局麵已經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亡國之危,就在眼前。

“唉!”

說起這個,周後就隻能搖頭了。

“娘娘,得空的話……”

“太子哥哥!”正當娘兒倆對坐而談,朱慈烺說到要緊的時候,正打算勸周後給崇禎吹吹枕邊風,早點一家大小回南京去,還沒說出口來,從東邊的暖閣裏衝出一個美麗少女,衝著他微微一笑。

但隻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太子哥哥!”少女聲若黃鶯,幾步迎了過來,到得跟前,才想起什麽來似的,吐了吐舌頭,很正經的蹲了蹲身,算是行了禮,接著才又起身,喜滋滋的道:“哥哥,你大好了呀。”

“嗯,好了,好了。”

朱慈烺下意識地把眼神忽閃開了……眼前這少女稱得上是一等佳人了,什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完全用的上。

真的是……很漂亮!

在心裏,朱慈烺很用力,很鄭重的下了一個結論。

大明現在二百多年過來了,曆代天子的**怎麽說也是中人之上,這麽多年的基因改良,皇家生出來的閨女果然是俊。

和他年紀差不多大小,又叫他哥哥的,自然就是後世大大有名的長平公主了。

前幾天見了一麵,朱慈烺也實在沒法兒把這個少女和獨臂神尼聯係起來,而腦海中的記憶也很鮮明,兄妹兩人感情很好,前些天借著生病還能疏遠一些兒,現在,卻是難了。

“哥哥,你剛剛怎麽從步輦上跳下來了,這般輕佻模樣,我可從來不曾見過呢。”不理會朱慈烺有點尷尬的神色,朱媺娖捉住太子哥哥的袍角,笑嘻嘻的道:“好幾天不見哥哥了,聽說前幾天病的厲害,想去看,娘娘又不允,哎呀,可把我擔心壞了。”

“呃……”朱慈烺努力在心裏找補著當哥哥的感覺,看著笑顏如花的長平公主,漸漸找到一點兒溫暖和親情。他撓撓頭,笑道:“沒什麽,就是受了點風寒。”

“嗯!”朱媺娖用力地點了點頭,小鼻子皺成一團,道:“哥哥以後可要當心才是。”

“我會的了。”朱慈烺點頭,答說道:“我打算打熬一下身子,不要象現在這麽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也要和哥哥學跑步,”朱媺娖笑嘻嘻的道:“最近坤寧宮的都人都在傳,說哥哥天天都在端本宮跑來跑去的,越跑越久,哥哥,我也要一起跑,好不好?”

兄妹二人原本都在紳寧宮長大,感情極好,有什麽事都一起做。

後來朱慈烺搬到鍾粹宮去住,相隔也並不遠,長平公主有事沒事的,還是纏著他這個當哥的不放。

現在麽……朱慈烺摸摸鼻子,卻不知道怎麽說是好了。

“不要胡鬧,你哥哥跑步是有用意的,女孩子家家的,跑什麽步!”還好,有周後出來解圍。

皇後娘娘這麽一說,長平公主也隻好作罷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向著朱慈烺扮了一個鬼臉才算完。

“太子哥哥,我也要跑步。”

這邊長平還沒打發掉,從暖閣裏又出來一個小丫頭,頭梳總角,圓圓的臉象足了一個大蘋果,無錫泥人般的小丫頭片子,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到了朱慈烺跟前,就是一把抱著朱慈烺的大腿,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甚是疼人。

這便是周皇後所生的昭仁公主,剛剛四歲出頭,年紀太小連名字也沒有,這會兒聽著外頭熱鬧也是跑了出來,纏著朱慈烺不放。

“哎呀,娘娘,兒臣還有事,就先走了。”

“去吧,到了晚膳時到乾清宮來,你父皇白天沒空,晚上看折子前,你過來侍膳吧。”

“是勒,兒臣省得。”

到這功夫,什麽國家大事可就顧不上說了,隻能先溜之大吉。好不容易把昭仁哄開,等朱慈烺出得殿來,卻已經是滿頭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