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挑戰這裏的製度。曆經三世的她清楚任何一個王國根深蒂固的東西不是那麽容易被撼動,形成這種製度的背後有深刻複雜的原因,如文化、曆史、民族性等,絕非她個人能動搖。如果一個王國目前穩定,就說明這種製度與王國是匹配的,是順應這裏曆史發展規律的。

再退一步,就算這種製度日後有所鬆動,也是因為日後國民觀念的改變,而非因為無才無貌的她。

她三世都是社會底層的灰姑娘,很有自知之明。

目前能做的,便是做她所能把控的——做一個好員工,至少能賺錢。男人賞給你的,也許有天會拿回,但自己勞動所得,男人拿不走,真拿走的話這個男人就太沒臉了。

她強行回了自己的寢室,而原本她身後的美少年皇帝見她頭也不回地朝這個方向奔,便在走廊拐角停止了腳步。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沒再強求。

海心恢複了酒水部的工作。但盡管盡心工作,她仍發現了與往日微妙的不同。廚娘和侍女們有意無意地避開她,偶爾避無可避時會流露略帶恭敬的笑容。她知道這一定是因為美少年皇帝的緣故。

當她走進大廚房時,正低聲聊天的幾個女人突然噤聲。她隱約聽到一句“陛下看上她了”。看來,大家都在謠傳她馬上要做皇帝小老婆了。

她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徑直走向酒水部,坐在調酒工作台,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

今晚有場盛宴,遠在封地的幾個公爵、侯爵、伯爵會攜家眷出席。大殿主管一早就對她說了這事,並問是否來得及做兩百杯雞尾酒,因為貴族們的很多下屬也會一同參加,她說沒問題。

正午過後,大廚房變得極為忙碌。她和幾個酒水侍女忙得不可開交。她看得出這幾個侍女都在拚命學習她的調酒技巧,便也悉心教授。她把自己當作一個老師,不怕被她們超越,更不怕教會了徒弟,師傅沒飯吃。因為這些東西屬於技巧性的東西,熟能生巧,她們遲早都能學會,與其藏著腋著,不如大方拿出來,不但能在明麵上樹立一個好名聲,還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可利用價值。

同時也向皇帝的女人們展示,她是一枚好對付的傻棋子——將才學全都教給別人。不要對付她,皇帝的女人是殺不完的,再來一個未必有她這麽好對付。

皇帝飲酒中毒之事她清楚是怎麽回事,上一世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不過不是針對她,而是一個寵妃。皇帝喝了寵妃遞來的酒中了劇毒,寵妃被打入死牢。後來才查出原來是寵妃的繼妹嫉妒寵妃得了寵愛故意陷害的。寵妃被放出,卻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失去了往日的美貌,從此被棄。

現在她不清楚是誰在背後害她,但真相極可能已浮出水麵,否則在她被放出來後為何沒人質疑她沒獲罪?隻是這幕後黑手的身份頗高,所以大家從不敢公開討論。

但偶爾會有一兩個老侍女對她露出憐憫的神情。

宴會開始了,年輕漂亮的侍女們川流不息,將漂亮的金盤銀盤端到鋪著精美白色桌布的餐桌上,英俊挺拔的侍從們則彬彬有禮地伺候權貴們用餐,將他們想要的食物分一部分到他們的盤子裏。

海心一直沒離開調酒工作台。她特別忙碌,雞尾酒似乎很受歡迎,一百杯已經消滅光了,正在趕製後麵的一百杯。

滿頭大汗的大殿主管進來了,“海心,得加快速度。”

“好。”盡管好幾個侍女做助手,海心仍忙得暈頭轉向,“我盡快。”

“今晚的大人們都是從封地來的,從沒喝過這種雞尾酒,一人一下子喝了幾杯,一百杯就這樣沒有了。”大殿主管拿手帕抹汗。

“您別急,”海心將已製好的五十杯雞尾酒擺上幾個托盤,“把這些先送過去,我再趕做後麵的。”

“加油!”大殿主管指揮幾個小侍女將托盤端出去,又匆匆去了大殿。

不大一會兒大殿主管又出現了,神情古怪,“海心,你去一趟大殿吧。”

“為什麽?”海心詫異。

“沒什麽,隻是公爵和侯爵對製作雞尾酒的人很感興趣,想見一下真人。”

“但我還要調酒……”

“沒事,一會兒就能回,何況這裏還有幾個人能做基礎調酒。”

海心看了一眼正在忙碌幾個侍女,出了工作台。

穿過縱橫交錯的光潔石徹走廊,來到大殿門口。

兩個高個侍女看到海心有些躊躇不前的樣子,主動為她推開了金粉雕花大門,酒香、肉香還有花香帶著喧嘩音樂和鼎沸人聲撲麵而來,貴族們正在跳舞,華麗的衣擺和絢麗的裙擺像百花盛開一樣,綻放在璀璨晶瑩的水晶燈下。

海心有過短暫的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前三世的宮廷,而她仍是那個躲在角落裏偷看的小侍女。

此時美少年皇帝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左擁右抱一個嬌豔美女,大笑道:“酒呢,還有美酒呢,都拿上來。”

一個懷中美女嬌笑道:“陛下,你想要的那種酒早沒了,喝我手上的杯如何?”

“哦?你還有?”美少年皇帝輕佻地挑起她的下巴。

美女故意嘟起性感紅唇,“剛剛又送來一些,我搶先給您端來一杯。”說著從裙底優雅地拿出一杯,撩人挑逗道:“上麵還有我的氣味呢。”

環繞王座的幾個貴族哄然大笑,美少年皇帝似笑非笑地接住這杯酒,卻是放在美女唇邊,美女嬌媚地啜了一口,要用唇渡給美少年皇帝,美少年皇帝視線一轉,看到了剛剛站在寶座台階下的海心。

海心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一身帶著酒漬的微皺灰色侍女服,加上略嫌淩亂的頭發,看起來像是廚房的燒火工。

美少年皇帝撲哧笑出聲,推開正在索吻的美女,將酒順勢澆在美女的頭頂上,“你去清理一下吧。”

酒水落在美女臉上,美女敢怒也不敢言,連忙起身。另一個美女則極有眼色地麻溜離開。

“陛下,她便是新來的調酒侍女?”一道年輕溫和的男人聲音響起。

海心正在微微行禮,美少年皇帝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海心隻得上前幾步,“不夠近,再近點。”美少年皇帝說。

海心又走了幾步,“還是不夠,再往前點。”美少年皇帝唇角的笑意狡黠濃鬱,“我還沒說停。”

海心無奈地又往前,步子邁得很小。

在她離王座隻有兩三步遠,猶豫著還要不要往前時,美少年皇帝長臂一撈,竟用力將她直接摟到身前,與他同坐寬大王座。

她驚魂未定,掙紮著想起身,卻被他的另一隻手溫柔而強硬地按住。

“別動。”美少年皇帝又摟住她的腰身,“否則,”在她耳邊溫柔呼吸,“我把你的屁股打開花。”

她漲紅了臉,尷尬萬分,偏又不敢動。

“陛下,您侍女的酒做得不錯,能否教下我的家仆?”

“沒想到她這麽年輕,我還以為是個水桶腰的老娘兒們。”

知情識趣的貴族們大笑著說話。

美少年皇帝是怎麽回答的,她沒聽進去,原本難堪得要死的她突然發現身前的桌子有些異樣。確切地說,是桌下。

她曾打掃過整個大殿,記得桌下是平整的,沒有任何東西,可現在多了一樣類似按鈕的奇怪東西,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硬硬的還有些粗糙,這是什麽?

正要再摸一次,她的手被另一隻寬厚的手掌覆住。

“別動,”他用力叼住她的柔軟耳垂,“否則真打你屁股。”

一股齒尖咬齧的酥麻癢感從她的足心躥到手心,仿佛強烈電流湧動,她窘得都說不出話,手也迅速從桌底縮了回來。

“阿姨真乖!”他滿意地捏捏她的手心。

她欲哭無淚。

“陛下,她叫什麽名字?”一個貴族的聲音微微揚起。

她記得這道聲音,進殿時聽到的那道年輕溫和的聲音,抬臉看去,與一雙深刻明澈的魅誘藍眸正好對上。

這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貴族公子,藍色長卷發束在腦後,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俊臉,五官仿佛刻出來的,立體感極強。

卷袖下露出的手腕上的發光銀鑽腕帶,使得整個人尊貴不凡。

美少年皇帝睨了這個貴公子一眼,似乎不想回答,但海心卻脫口而出:“海心。”

她的屁股被重重掐了一下,海心差點掉下眼淚,但忍住了。

不知為何,她對這個貴公子有種莫名熟悉感,才忍不住開口。

這個貴公子這時淡淡一笑,對美少年皇帝鞠了一下躬,“陛下,請允許我今日提前離宴,家中母親和妹妹同時感染風寒,還在**。”

美少年皇帝微微揚手,貴公子便恭敬退出了大殿,但很明顯,適才的尷尬氛圍仍然不散。

“陛下,多萊因大公應該快到了吧?”有人打破了這氣氛。

美少年皇帝懶洋洋地回答:“應該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就有侍從匆匆來稟,“陛下,多萊因大公到了。”

大殿門再次打開,音樂聲與跳舞驟停,大家忽然緊張和恭敬地從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幾個衣著華貴的貴族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衛兵魚貫而入,為首的絡腮胡子胖子穿著錦緞銀色華袍,戴著拇指粗的黃金項鏈,大笑著上前,“給陛下問安了。”

但他不行禮,隻是問安。

海心暗驚,他帶著一群衛兵進大殿就已不合理了,竟還不給皇帝行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