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心看了看自己的侍女服,無奈地走了出去。

如果是作為員工出現在宴廳,穿著侍女服無可厚非。可她是被特別接見,就有點怪怪的,而且這件侍女服還染著不少酒漬和無意中被蹭的麵粉白。

她甚至來不及梳頭。大半天的忙碌使她發髻淩亂,不少發絲落下,貼在脖子和耳後。

“你是怎麽學會調酒和奶茶的?”鋪滿粉香金底牆紙的內室,穿著露肩拖曳薄紗長裙的艾米娜王妃饒有興致地問。

“家父教的。”海心小心答道。

艾米娜王妃精美細致的五官光彩照人,一雙剪水秋瞳和吹彈可破皮膚秒殺周圍一眾女人。

“那你家父現在在哪兒呢?”

“已經去世多年,”海心停一下又說,“家母也於去年去世。”其實這些不用她多說,她的檔案在她入宮前就遞了進去。當然,是係統為她做的假檔案。

坐在艾米娜王妃右下方的一個珠光寶氣的小美女突然問道:“你家裏隻有你一人會調酒嗎?”

“是的。”海心恭敬回答。

小美女麵露遺憾,“哦,我還準備要走你其他會調酒的兄弟姐妹呢,這酒太好喝了。”

“我父母隻有我一個女兒。”海心小心回答。

小美女沒提奶茶,是因為奶茶製作簡單,海心暗自忖度以後怎麽多開發不易被模仿的東西。

“那艾米娜姐姐,我以後能多來你這裏嚐嚐美酒嗎?”小美女又扭頭問艾米娜。

艾米娜溫柔回絕,“簡妮,她是大殿的侍女。”言下之意,隻有皇帝才能答應。

簡妮,財務大臣的女兒?海心偷偷望去,難怪全身珠光寶氣的,若不是艾米娜貴為王妃,戴的是王室的名貴珠寶,恐怕就被比下去了。

簡妮嘟起了嘴,“那艾米娜姐姐為我向陛下求求情嘛。”

艾米娜微笑回應:“好。”

坐在左下方的一位純白晚禮服端莊秀麗美女突然對簡妮掩嘴笑,“你肯定不是為了喝酒去大殿,而是想見皇帝。”

眾貴女笑出了聲,顯然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簡妮的圓臉漲得通紅,“哪兒,我就是為了品酒。”

端莊秀麗美女揶揄打趣,“就是為了見陛下也沒關係。”

艾米娜王妃也笑了起來,“阿裏婭說得沒錯,陛下這麽英俊,就是為了見他也沒關係啊。”

眾女再次笑作一團。

阿裏婭,新首相的女兒。海心暗暗又看向她和簡妮,又偷看了一眼艾米娜,兩個熱門皇後人選,一個當紅寵妃,居然能相處得這麽和諧。海心經曆的前三世就常常有後妃或美女為皇帝、皇太子大打出手之事,真的,當眾打架。

大殿主管進來,行禮道:“艾米娜王妃,諸位貴女,舞會很快就要開始了。”

艾米娜王妃被一眾貴女簇擁著,說說笑笑出了內室,最初被叫來的海心無人問津,已被遺忘在角落。

這裏等級森嚴,即便高級侍女也是易被忽略的對象。

海心路過音樂飄**、舞裙四起、酒香四溢的大殿時,忍不住站定在銀色雕花大門旁。

一百盞水晶燭燈全被點燃,燈火通明,鋥亮的馬賽克地磚反射著晶瑩剔透的光,圓形石柱上的金銀飾品發出的光亮耀眼奪目,奢華至極。

二三十個白袍侍從排著長隊,用金盤盛著各色美味食物端上長長的橡木餐桌,華服貴族們不時碰杯高笑。

其他貴族男女則在漂亮穹頂下的舞池跳舞,各種禮服交織,釋放出靡麗曖昧的氣息。

似曾相識的場景一世世地重演,海心感歎,她曾無數次想象自己成為晚宴舞會的主人,從灰姑娘變成大佬,但這次她不再幻想做主人,做腳踏實地的員工也挺好。

她釋然一笑,轉身灑脫離去。

但剛走兩步就呆在原地,走廊上,年輕的美少年皇帝一襲鑲嵌珠寶的黑袍,被侍衛侍從們環擁而來。

鑲鑽金鐲在他的左右腕閃閃發光,比宴廳水晶燈還要吸引人。

海心慌忙退站一旁,恭敬行禮。

“她便是今晚的調酒師?”美少年皇帝貌似在問身邊侍從,卻又不需要回答,直接走向她,離三步遠時停下。

他的唇畔笑容如玫瑰花般綻放,迷魅誘人,“我很滿意,今晚的酒,想賞賞你,你想要什麽?”

海心驚呆了,真的?想要錢,可以嗎?

他的笑容愈發濃鬱,低語調侃:“想好了再告訴我,阿姨。”

當皇帝一行的身影離開走廊進入宴廳時,她才回神。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皇帝似乎認識她,還與她相識很久了。雖說他們也算舊識,可之前說話不超過十句。

她曾幫過她,可他把她從洗衣房調到大殿已回報了這一飯之恩。

她又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在大殿,值夜班時。

第一世,她在王宮掃走廊、內外庭院、門廊,還得擦拭每根石柱的塵灰以及清掃每座噴泉,每天累得像狗一樣,別說遇上男主了,連貴人都碰不上幾個。一般貴族們到來前,像她這樣的“底層”就必須退離。

忽然有一天,不知從哪兒跑來一隻小白狗,通體雪白,唯獨一雙眼睛瑩綠潤澤,像綠寶石一樣耀眼漂亮。小白狗躺在內庭院的草叢裏一動不動,從早到晚。海心早就看見它,但一直忙於灑掃,沒空過去看看。直到月亮升起,四麵靜謐,她才拖著大掃把走了過去。

這座內庭院地處儲物塔樓,平時過來的人不多,因而小白狗躺了一天都無人注意。

她蹲下身,驚訝看到小白狗身下的草葉都沾染血跡。抱起小白狗,才發現它的小腹被割開一道小口子,兩條後腿也都受傷。她偷偷將小白狗抱到一間很少有人來的柴房裏,又去醫藥間謊稱自己膝蓋受傷取了止血繃帶和藥粉,為小白狗包紮傷口。

小白狗很乖巧,即使漸漸康複也不會四處亂跑,更不會亂吠,大多數時候隻是安靜地躺著。她很驚訝,它哪像狗,完全像個乖巧的小孩子。

她有時開玩笑,“你是不是被壞人變成狗的小王子啊?要是的話我送你回去,讓你指證壞人。”

小白狗也不說話,隻是用粉舌舔了舔小鼻子。

她不著痕跡地打聽過哪個貴族丟了狗,得到的全是否定答案。

她隻得把它養著。

就這樣養了一年,但小白狗始終沒有長大,她懷疑它可能就是這種不會長大的品種,所以一直是小個子。可憐的小白狗,每次遇到大狗時就會迅速逃開、躲避、隱藏,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了。

閑來無事時,她常會與小白狗聊天。

“我告訴你啊小白狗,天下的男人都是壞男人,尤其是條件稍微好一點的男人,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有權有勢了不起嗎,好吧,有時真了不起,可這會不會顯得男人太庸俗了?”

“你別看我是清潔工,可我是個不一樣的清潔工,我來這裏是有任務的。我是灰姑娘,你懂嗎?就是那種看起來隻能做低等工作卻能出人頭地的姑娘。其實我不想靠男人翻身,不想攻克什麽男主,我隻是想賺錢,可這任務偏偏就是要我拿下男主才能有錢拿,我能怎麽辦呢,隻能硬著頭皮去幹。”

“我今天好像碰瓷兒了。你知道什麽叫碰瓷兒嗎?就是用套路硬賴上一個人,讓他出錢彌補損失。可我並不想他出錢,我隻想他注意到我,我是灰姑娘,想拿下他……”

再後來,她被趕出王宮的那一天,哭得震天動地,一直在王宮的小側門哭到天黑,才收拾散落在地的行李,同時又塞了點錢給門房的人,將柴房的小白狗帶了出來,從此一起流落市井。

她和小白狗租住在王城的貧民窟最破舊的房子,對小白狗一如既往的好。但凡她有好吃的,首先就給小白狗,偶然從垃圾箱撿到一床破棉褥,也是在寒冬的晚上給小白狗蓋上。她視小白狗為自己的親人、夥伴和唯一的朋友,唯恐會失去它。

那段時間,她還會做離奇**的夢。晚上總有一個天使般迷人的美少年在她耳邊溫柔低語,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還會吻上她的嘴唇與脖子,告訴她,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美少年皮膚是那樣的白,白得連在夜裏都微微泛著瑩潤的白光,美得就像天上的神祇。

她愛他愛得窒息,幾次都因窒息感過強而醒來,夢始終是夢,身邊冷冷清清的,床下躺著仍在酣睡的小白狗。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小白狗突然失蹤了。

她四處尋找,可找不到半點蹤跡,奇怪的是,美少年再也沒有入夢來。

三個月後,衣衫襤褸的她在王城的大街小巷撿垃圾,正要過馬路,一輛豪華黑色馬車飛快駛過,差點與她撞上,所幸及時停住。

一個隨從跳下車大聲喝斥,幾個帶刀的壯漢也將她團團圍住,她嚇得癱倒在地。一道似曾相識的迷人磁性男人聲音從車內傳來,製止隨從對她喝斥,還讓另一隨從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黑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