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節 抽煙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張平和幾位好朋友的陪伴，再加上今天聚會的氣氛真不錯，此時此刻的田東臉上寫滿了幸福的笑容：他忘記了過去一切的不快，也忘記接下來即將應對的所有困難和挑戰，含情脈脈地看著坐在邊上的張平，啤酒一杯接著一杯往自己的嘴裏送。在這個炎熱的初夏，冰涼而又爽口的啤酒進入口腔之後，迅速地打開了田東的所有味蕾；啤酒豐富的泡沫爽滑地濕潤著整個口腔、喉嚨，淡淡的苦澀味帶著絲絲甘甜一起衝進肚子裏，一股淋漓暢快的感覺隨之而生。李白在《將進酒》裏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句話寫得實在是太貼切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喝了不少啤酒的田東和朱正文都顯得有點微醉。朱正文摸了一下褲袋，從裏麵掏出來了一包香煙和一個打火機，頭朝著門的方向晃了兩下對田東說：“走，陪我出去抽根煙。”
田東平時不怎麽抽煙。既然朱正文叫了，田東就站了起來跟著朱正文一起走到了“李記大排檔”的大門口。
此時已經是晚上8:15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明亮路燈的照影之下，“李記大排檔”門口的空地如同白晝一般；一樓的大廳早已坐滿了吃飯的客人，推杯換盞的聲音、嬉笑怒罵的聲音隱約地從塑料門簾裏麵傳出來；同時傳出來的，還有位於側邊廚房“嘩啦、嘩啦”炒菜的聲音、灶台大火燃燒的聲音；四周彌漫著辣椒的、花椒的刺鼻香辣味道。
朱正文遞了一根煙給田東，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根。他狠狠地猛吸了幾口，一下子就把整根煙的三分之一抽掉了。朱正文熟練地彈掉了煙頭上的煙灰，用羨慕的口氣跟田東說：“兄弟，我太羨慕你了，有一個對你這麽好的女朋友！”
田東接著話說：“我還有你和‘大排’兩位這麽好的兄弟！我們就像童話故事裏的小花貓和小黑豬一樣。”
田東所說的童話故事裏，小花貓和小黑豬是一對好朋友。有一天小花貓一不小心掉進大坑裏了，小黑豬拿來繩子要把小花貓救出來。小花貓叫小黑豬把繩子扔下來，結果小黑豬整捆扔了下去。
小花貓很鬱悶地說：“這樣扔下來，你怎麽拉我上去？”
小黑豬問：“不然怎麽做？”
小花貓說：“你應該拉住一頭繩子啊！”
小黑豬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拿著繩子的一頭說：“現在可以了吧？”
小花貓哭了，哭得很幸福。有些人不是很聰明，卻值得你終生擁有。
田東和朱正文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哈哈大笑。不一會兒工夫朱正文就把那根煙抽完了，他掏出煙盒又拿了一根，用剛才燃燒著的那根把新的點上。這一次他吸煙的動作變得慢悠悠的，徐徐地把吸到肺裏的煙慢慢地吐出來。從朱正文嘴裏吐出來煙圈嫋嫋地升起，從一個個很濃、很小的圓圈慢慢地變大、變淡，最後消失在空氣之中。
朱正文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聲跟田東說：“‘田雞’，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田東笑嘻嘻地說：“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學會玩深沉了？”
朱正文把臉轉過來看著田東，一臉認真地問：“在兩個星期前的那個星期五，我們兩個人也是在這裏喝酒。後來在我宿舍門口你跟李天打架了，你還記得這件事情嗎？”
田東指著自己臉上那個已經結痂的傷口說：“我當然記得！你看，我臉上還有‘紀念品’呢，哈哈！那小子揚言說要找人收拾我，可是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一點動靜，我估計他認慫了。”
“是的，我說的就是那一次！到底為什麽要跟他打架，你還記得嗎？你能不能跟兄弟我說句實話？”朱正文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田東問。
田東剛才喝了不少的啤酒，但腦袋還是比較清醒的，他聳了聳肩，兩手一攤坦然地說：“我認為你已經知道原因了，你又何必要問呢？”
“我想聽到你親口跟我說出來，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撒謊的。”朱正文固執地說。
田東不說話，低著頭狠狠地吸了好幾口煙，那根煙一下子就燃燒到過濾嘴的地方了。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輕輕地擰了兩下，雙手合十手掌搓了幾下，然後甩了甩兩手，仿佛要甩掉手裏什麽東西一樣。又過了好一會，田東這才看著朱正文認真地說：“其實打架的原因你已經知道了：我之所以要把李天胖揍了一頓，是因為李雪！我知道李天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不忍心看著李雪就這樣被李天玩弄了。”
“謝謝你說了實話！兄弟，我再問一個你一直不敢回答的問題：你跟李雪到底是什麽關係？”朱正文緊追不舍地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來說重要嗎？如果你僅僅是擔心我會做出什麽對不起張平的事情，我可以對你發誓：我不會這麽做的！”田東信誓旦旦地說。
“是的，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朱正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地說。
田東吃驚地看著他，腦袋裏始終想不明白朱正文為什麽要這麽說。
看著田東疑惑的表情，朱正文苦笑了一下，緩緩地說：“我跟你認識了這麽長時間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其實，很多時候我恨自己不夠勇敢！有些事情我甚至不敢跟你們說出來。你知道嗎？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偷偷地喜歡上了一個女同學，那種喜歡的感覺太強烈了，以至於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把這份感情埋藏在心裏，不敢向任何人說出來。”
田東聽了反而哈哈大笑：“‘老豬’，我沒聽錯吧？上大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們學校裏出了名的‘白馬王子’，倒追你的女同學那麽多，居然還有你追不上的女孩子？我認為隻要你向那個人表白了，你肯定毫不費力氣就把她追到手了。”
朱正文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三口並作兩口地把第二根香煙又結束掉，繼續用燃燒著的煙蒂接上了第三根，用低沉的聲音說：“是的，你沒有聽錯，這是真的。我當時太喜歡她了，她長著高高的個子，白皙的皮膚，長長的頭發；她的一顰一笑都讓我著迷。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卻沒有勇氣去接近她，更別說向她表白了，我覺得在愛情方麵我就是一個懦夫！麵對倒追我的那些女孩子，我反而沒有一點心理壓力，因為在她們的麵前我沒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不瞞你說，我這麽急著要跟艾米結婚，是因為她懷孕了而我以為那個孩子是我的……後來的故事，不說你也知道了……”
田東又向朱正文討了一根香煙，用打火機點著輕輕地吸了一口之後，把香煙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有節奏地把玩著，低聲地問朱正文：“今天你跟我提起那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是想對我說些什麽？”
朱正文直直地站著，頭慢慢地抬起來仰望著天空：“兄弟，我想跟你說的是：在這段時間我又找到了那種讓我怦然心動的感覺。我一直後悔自己當初太懦弱了，不敢麵對那一份感情；這幾天我想來想去，我決定不想這一次再重蹈覆轍讓自己今後在漫長的時光裏繼續追悔了。我相信你已經猜出來了……”
“李雪？”
“是的，李雪！”
聽到了朱正文直白的訴說，田東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壇子一樣，他甚至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麽會有這麽複雜的感受。對田東來說，他一直認為自己隻要擁有張平就夠了。張平大方得體、溫柔體貼，對家境貧寒的田東始終不離不棄；為了爭取他們兩人的幸福，張平甚至公開對抗著養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在結婚物質條件還沒具備的情況下，張平毫無怨言地懷著田東的孩子……事業未成的田東有一位對他這麽好的女朋友，又夫複何求呢？
朱正文是田東最好的朋友，每次在田東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會仗義相助、挺身而出。朱正文這一次決定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作為好兄弟的田東應該覺得高興才是。如果朱正文要追求的對象不是李雪，田東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會替朱正文高興的，但是這一次的田東卻沒有。當朱正文坦然說出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李雪的時候，田東的心裏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酸楚，就好像自己的心突然間被掏空了一樣。
對於李雪……想到李雪，田東低著頭又猛吸了兩口煙……幾乎同樣的家庭背景出身，讓田東覺得李雪特別親切，沒有一點距離感。田東一開始以為自己隻是把李雪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了，但是他慢慢發現自己錯了。自從那一次田東喝醉酒，無意間奪走了李雪的“**”之後，除了張平，田東慢慢地在自己的心裏給李雪騰出了一個位置，並打算把她放進去。田東也知道這個想法非常危險，但是田東卻控製不了自己。
在酒精和尼古丁的雙重作用下的田東非但沒有變得興奮，反而覺得有一點點失落。他不想讓朱正文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想法，於是打起精神、強裝笑容說：“‘老豬’，你眼光真不錯！李雪真的挺好的！她為人善良、勤勞能幹，又善解人意。你就大膽去追好了，兄弟我一定支持你的。還有，你不要想多了，我已經有張平了，李雪隻是我的一位好朋友而已。”
台灣著名漫畫家朱德庸說過：“你的好對別人來說就像一顆糖，吃了就沒了；你的壞對別人來說就像一個疤痕，留下就永久在。這就是人性。我們隻能把握自己內心的純潔，記住別人給我們的糖而非疤痕。這樣的世界才是我們真正想要創造的世界。”此時的田東一直在提醒自己：別傷了朱正文，別傷了李雪……
朱正文沒有察覺出田東異常的表情，他高興地說：“兄弟，謝謝你！我已經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了，李雪還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但是我要吸取讀大學時候的教訓，哪怕結果不如人意，我也努力過了，不會再給自己留有遺憾了。你說對吧？”
“嗯，你說得很對！兄弟，加油！”田東微笑著回應說。
“好了，我們出來的時間也挺長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