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未央宮中一直很安靜,正因為今晚發生了這件事,所有人才更加地小心謹慎起來,大氣不敢出,就怕一不小心惹到帝王發怒,就是一個死罪。

殿內,也一直沒有任何聲音,隻有帝王因為氣悶而發出的粗重呼吸。

霍汌始終垂頭跪在地上,看不清他表情,隻能看到他手指扣在地上,也許是在反省。

而霍汌實際卻是在估算著時間,估摸著蕭禮差不多快要進宮了,他突然在沒有帝王允許的情況下,自己站了起來。

俞文帝一怔,身體前傾,微慍怒看他:“你這是又要做什麽?”

霍汌沒立即回答,他伸手摘了自己頭上的太監帽,並且脫去了身上的太監服,隻留了最裏麵的一件貼身衣服在身上,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妖惑人的弧度:“皇上,他們說的沒錯,其實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因為,我是妖。”

第18章

霍汌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很輕狂、放肆,可是說完之後他卻又整個人靜了下來,就那麽沉默地站著。

他身上穿的裏衣是白色,很輕薄,但身體依舊遮得嚴嚴實實。臉上看不出畏懼,也不再有任何之前的卑微。

他脫掉了太監的衣服,是不想再卑躬屈膝。

俞文帝眸輕縮,手掌落在榻上:“你到底是在說些什麽?難道是真想讓朕殺了你?”

霍汌直視他:“我說的,不就是百姓和大臣們都所認為的嗎,我是妖,會禍國殃民,皇上您總有一天會殺了我。”

“所以你,”俞文帝抽口氣,“你這是在怪朕?怪朕多疑,輕信別人?”

霍汌道:“雲深不敢。”

不敢!可這副樣子卻沒有半分的真正不敢。

俞文帝一時氣結,也不知道要再說什麽,手指狠砸在榻上,過了須臾,才又道:“那今晚的事,你又給朕作何解釋?也是朕誤會你了?”

俞文帝身體微向前傾,深眸盯著他,其實也是真的希望霍汌能好好解釋這件事,畢竟,沒有那個帝王會希望這種事情是真的。

可霍汌沉默了下,在估摸著蕭禮真要進來的時候,卻是道:“今晚的事,並無誤會,是我想要離開。”

“你!”俞文帝原本平息下的怒意,猛地又被點燃,起身赤目道:“看來你這是非要逼朕殺你!”

“皇上,”霍汌毫不畏懼地輕笑,“不是雲深逼您,而是我本來就該死了。”

“!”

恰這時,有太監進來通報:“四皇子來了。”

俞文帝屏氣道:“讓他進來!”

蕭禮的目光從一進來就忍不住落在霍汌身上,但又極快收起:“兒臣參見父皇。”

霍汌眸中輕微波動,手指也霎時在半空輕捏。

這些細微的動作,大概隻有蕭玄注意到。心中冷笑,果然是真的那麽在意他那個四哥麽?

俞文帝長吐了口氣,也沒心情拐彎子,直接冷聲道:“蕭禮,今晚的事,你給朕如何解釋?在送雲禦醫離開的馬車裏,發現了你府上的東西,你還有什麽話說?”

霍汌猛地手指緊握,在蕭禮進來後,他之前的那些無畏又都全沒了。

蕭禮跪在了地上,顯然他這次並不想為自己開罪,道:“兒臣,無話可說。隻是雲禦醫……”

他是決定要保雲深了,陰鬱冷血了那麽久,他如今第一次將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

可這時,霍汌卻先他一步搶先說了出來:“是我求了四皇子,是我要他送我離開。”

“雲深……!”蕭禮猛地擰眉看去。

霍汌卻沒看他,繼續迅速地道:“是我一開始錯了,是我不該癡心妄想地去喜歡了四皇子。”

“!!”

俞文帝徹底怒目,咬牙道:“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我知道。”霍汌平靜也很認真地道,“但也不想再欺騙您……,我從一開始進宮就是為了四皇子。”

“!”蕭禮很快明白了霍汌是要做什麽了,心髒猛地像是被什麽尖刺的東西狠狠刺著,他想打斷,可喉嚨卻又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發不出一個字來。

而霍汌此時也終於朝著他看過來,繼續道:“四皇子因您的病而日夜煩擾著,我是為了替四皇子解憂,所以主動請求他帶我進宮來幫您醫治,其實也隻是為了能在四皇子心裏留下一席之地。”

“可卻沒想到,這一步錯,步步錯,卻是徹底讓我跟四皇子再沒了任何可能。四皇子敬重您,愛戴您,他不會做任何逾越的事情,而我沒了任何希望,也不願意再這樣痛苦下去,所以才想離開。”

這番話,雖然坐實了自己之前跟蕭禮的一切傳言,但也拚命地幫蕭禮開脫了。

意思是自己一廂情願,主動要求進宮,現在又忍受不了痛苦,所以求蕭禮幫他離開。雖然說起來是都有罪責,但明顯霍汌是將大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了,而蕭禮唯一的過錯,也就是今晚幫了他離開。

蕭玄有些氣悶,這些話聽得他醋意大發,但也隻能忍耐著。

蕭禮瞳孔縮著看霍汌,大概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竟會是霍汌擋在他的身前,聲音沙啞道:“阿深……”

可霍汌卻沒有再看蕭禮,他終於又跪在了地上,卑躬屈膝:“請皇上處置。”

俞文帝長久地看著他,久久無語,眉毛輕顫著,但即使再不舍,他閉了閉眼,也終究還是隻能道:“來人,賜酒。”

“喏。”

這酒,指的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