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我不是。

雖然很想這樣回答,但後果恐怕會比硬撐到最後戰死在任務中要糟糕。

先別說我這個從異世來的人至今還適應不了忍者世界的法則,單論他們最看重的實力來說,這副身體就確實不具備稱得起“上忍”名號的實力吧。

小春曾經說過夏子以往每一次任務都能出色完成。可那時她還不是上忍呐。

對中忍的任務遊刃有餘,能否代表擁有圓滿執行上忍任務的實力?

書籍中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現在已經不是紙上談兵了,與雲隱村三名中忍的實戰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日向修沒有過來,我大概也能猜得到這場戰鬥的結果。

——必輸無疑。

剛才身體的移動明顯慢了下來,使用的忍術威力也不及一開始,大概查克拉也所剩不多了。

之前養傷期間的修行不能說沒有效果,隻是很多東西不是在短時間之內就能夠獲得的,比如說這個世界崇尚的力量。

就算再怎麽有決心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間完全脫胎換骨,實力突飛猛進。

也許天才可以吧,但據我所知,夏子並不是大蛇丸旗木朔茂之類的天才。

這次幸好有同伴及時支援,如果以後要自己一人孤身麵對所有險境,不知道慈愛的主會不會一次次庇佑我逢凶化吉。

“看守倉庫的大約有五個人,我去引開他們,你趁機燒毀物資。”

還在樹林的時候,日向修這樣說道。

目前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他也不追問我連三個中忍都解決不了的原因了。我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倒不是擔心他秋後算賬回去打小報告,隻是自己心知肚明,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總有一天會質疑。

想要在這些從戰火和殺戮中浴血過來的人麵前蒙混下去,才是最最愚蠢的行為。

濫竽充數在這個世界似乎是行不通的。

簡單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我看著日向修將看守倉庫的忍者引開,才躍至倉庫門口,結印。

巳—未—申—亥—午—寅

火遁·豪火球之術。

火團順著風勢洶洶而去,“轟——”的一聲巨響,麵前的房子頓時被烈火蔓延,劈裏啪啦燒了起來,火光衝天。

殺人放火。

現在的我是前者未遂,後者已然。

前世覺得那是多麽罪大惡極的事情,如今做來竟沒有半分猶豫,結印的雙手動作靈活而自然,全無一絲遲疑。

和剛才不同,這個印是我自己結的,不是身體的自主反應。

此時此刻,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有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後麵湧來,伴隨著一聲厲喝,長刀險險擦過我的耳際。

若是閃避遲鈍半秒,可能我的耳朵就隻剩一半了。

對麵的男人神情猙獰,仿佛氣憤得要將我剝皮拆骨,雙手握著一把長刀,手背上青筋突起。

也是,任何人遇見家園的入侵者,臉色肯定都不會好看。

日向修落到我身邊,忍者馬甲上沾著大片鮮紅的血,臉上倒是無異色,隻是像運動過後浮上一層薄汗。

看來不是他的血了。

“最後一個了,盡快解決掉去和大蛇丸桑會合吧。”

話畢,身形一閃就衝了上去和對方打纏在一起。

這個男人的實力和剛才那些中忍明顯不是同一層次,招招狠絕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揮動長刀時帶起的氣流呼嘯著發出刺耳的聲響,刀刃所到之處樹幹應聲而斷。

被這把刀碰到的話隻怕連骨頭都會折斷吧。

就算我們以二對一也難以占據優勢。

倉庫依然被熊熊大火燃燒著,紅光漫天。

這樣的大動靜應該已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吧,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等他們的支援趕過來,我們也就別想脫身了。

不知道大蛇丸是否已經在村口等待了。

正僵持著,突然有小孩從旁邊的樹林裏跑了出來,大喊一聲:

“父親!”

十來歲的年紀,前額上也戴著雲隱村的忍者護額,因劇烈跑動而急促喘著氣。

對戰的男人身體一僵,轉頭瞪圓著雙眼朝他怒吼道:

“快走,笨蛋!”

“居然還有個小孩在附近……白眼的死角嗎。”

日向修低聲喃喃道,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將稍一分神的男人往倉庫的方向狠狠打飛了出去。

那一拳看得出是用了十二分的力度,拳頭周圍還泛著靛藍色的查克拉,男人連同他的長刀一齊被火海吞噬,隻剩下他最後一聲慘叫的餘音在半空中回**。

“父親!!!”

孩子撕心裂肺的喊聲在那一瞬間蓋過了四周所有的聲響,親眼目睹父親的死亡,大概憤怒已經取代了理智。他咬著下唇,紅著眼睛衝了過來。

離他比較近的是我。

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行動,向旁邊退了一步,將查克拉集中在手掌上。隻要朝著他的脖子一記手刀劈下去,一切就該結束了吧。

但是刹那間我對上了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憤怒,恐懼,絕望,憎恨。

這些對一個孩子而言太過沉重窒息的情緒,在他眼中清晰地交織在一起,迸發而出的光芒刺眼得令人不忍直視。

不應該是這樣。

這些東西一旦在孩子心中生根發芽,日後會徹底毀了他。

然而我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我也是殺死他父親的仇人之一,有什麽資格去同情和憐憫這個被我們奪走父親生命的孩子。

別惺惺作態了。

以前一直根深蒂固賴以生存的觀念和做法,並不適應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還繼續堅守下去,有意義嗎。

拋棄掉吧。

將過往的一切都拋棄掉吧。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咬牙抬起被查克拉包裹著的手掌,一落而下。

恐懼,絕望,怨恨。

之前在路途中死去的孩童的臉又浮現在我眼前,和跟前的這個孩子重疊在一起,一模一樣的目光。

隻是看著就覺得萬分揪心。

直到感覺一陣疼痛從腹部傳來,我才發現手掌不知何時停在了那孩子的脖子旁,沒有落下去。

在最後關頭還是猶豫了呐。

我低頭一看,腹部插著一支苦無,衣衫頃刻間被染紅一片。

小孩的手還握著苦無,顫抖著抬頭望我,然後向後一退就把苦無拔了出來,跌坐在地上,小臉上滿是驚嚇過度的神色,哆嗦著嘴唇。

他一定是覺得自己也要死在這裏了吧。就算刺傷了我,他也來不及逃跑了。

“你到底是在做什麽!”

將我的理智帶回現實的是日向修氣急敗壞的怒斥。

我捂著傷口,仍止不住鮮血從指縫間源源流出,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人數不少,正往我們的位置逼近。

“他們支援的忍者來了!”

說著,他架著我的肩膀,朝村口飛奔而去。

按常理來說,流血過多會使頭腦變得昏昏沉沉。但我此刻的腦海中卻異常清晰,甚至還有心情扯著嘴角苦笑自嘲——和我一同執行任務的日向修實在是太倒黴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會在心中想著,成為這家夥的同伴真是太倒黴了。

——對不起,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

我們到達村口的時候,大蛇丸果然已經在了。

偏頭淡淡掃了一眼過來,他放下抱臂的雙手說:

“你們太慢了。”

“走吧。”

然後無波無瀾的目光在我傷口處停留一秒,再落到我臉上,說道:

“你可以撐到回到木葉吧?”

我點點頭,傷口的血在倉忙中已經止住了,雖然走動時會清晰地感覺到疼痛,但還是可以忍受。最多回去以後再在醫院躺上十天半個月吧。

其實說起來,我來到這個世界後過得最安穩最輕鬆的一段日子,就是在醫院養傷的那段時日。

不用赤.裸.裸地直麵前世所依賴的法則和如今這個世界的法則之間的矛盾,不用艱難地以拋棄某一方為代價做出抉擇,不用真正認識到在陌生環境下無能為力的懦弱的自己。

這樣被照顧著,可以自欺欺人到忽視外頭戰爭的日子,不會再存在了。

下一次任務,如果再因為自己而拖累了同行的人,那真是太糟糕了。

無論如何也不可饒恕了。

夏子要是得知,一定會寧願屍體腐爛也不願被我連累她的同伴和村子。

回程途中,日向修一路麵沉如水不發一言,卻會在我疲倦站不穩的時候扶我一把。

即使心存不悅和責備,也無法將同伴棄之不顧嗎。

在這次任務中,我身上不屬於忍者的異樣行為估計他也覺察到了吧,我當然不指望他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對“加藤夏子”的異常絕口不提。

我這半年來所觀察到的,信一也好,阿斷也好,或者是阿亮和惠,身為忍者的他們,對自己的村子除了忠誠,還是無盡的熱愛。

日向修大概也是這樣。

正因如此,任何有可能會對村子對任務不利的因素,哪怕隻是很細微,也絕對不會熟視無睹。

被質疑,被斥責,我也有心理準備了。

我和大蛇丸說著話,不知道是說到了什麽,他的視線掠過我身上不止一處的傷口,說:

“卑微的弱者,即使是死去也不足一提。”

“隻有強者才能永遠屹立於世。”

永遠……嗎?

無論是以前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那些曾經強大到能夠站在雲霄之上的人,有誰是能曆經千百年仍然存活著的?

如果要說永遠……隻有一點,那就是——人是永遠無法敵得過自然衰老和死亡的。

任何有生命的個體,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邁向死亡了。

我笑著看向他說:

“沒有人能夠永存於世啊,大蛇丸前輩。”

“多麽強大的人都好,總會有燈盡油枯的一天。”

“是嗎。”

他低低笑了起來,不置可否。

但從他的語氣中仍可聽出對此的不以為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說了一句:

“這個世界最值得稱讚的地方,就是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

我看著前方他的影子被夕陽的餘暉拉得很長很長,好半晌都不明白他真正要表達的意思。

難不成,他會認為世上真有強大到能夠長生不死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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