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泥棺

我和孟琬其實隻在**躺了半天,就都恢複精神。

碰巧二人一同出房間,相互打個照麵,聊起那件怪異的事。

孟琬把頭發別在耳後,開口道:“其實,我並不相信鬼神之類的說法,哪怕今天的事,怎麽說呢,算是很奇特吧,我總覺得不太真實,如果硬要找個說法的話,我寧願相信它是超自然現象。”

我的看法也是如此,世上是不存在鬼魂之類人們編造出來的東西的。

我相信,一切奇異的事物都有源頭,大自然會給它的存在一個說法,之所以有鬼魅之類的邪說,還不是因為愚昧的人解釋不了,便胡謅一個荒唐的說法自欺欺人。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畏懼,隻是內心的軟弱在麵臨未知事物的不由自主的妥協而已。

孟琬深表讚同。

我們聊得很投機,嘴角不知不覺掛上笑意。

不一時,陳教授帶著賀連橋和彭齊生走進大屋。

這時我才注意到,淩晨碰到白衣人,前前後後的沒看到彭齊生的身影。

這貨,真慫得要死麽?

我心中暗暗升起一絲厭惡。但很快又煙消雲散,畢竟我們隻是臨時的同伴而已,沒必要針鋒相對。

陳教授告訴我們,下午去村北考察。

本來並不想跟這些學者同行,但忽然想起夏哈普?斯拉木含冤未雪,便想去祠堂看看能否找到些蛛絲馬跡。

今天天氣並不好,黃沙漫天,著眼之處盡是昏暗黃濁,村裏人說沙塵暴將再次席卷而來。

彭齊生提議等沙塵暴過去再動身,陳教授與賀連橋卻不以為然,村子本身就小,幾個人完全跑得過來。照昨晚的狀況來看,風沙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哪怕被困一會兒也不會造成大問題。這裏環境惡劣,而且早上又經曆了那種事,還是盡早辦完事離開得好。

一行人來此準備得其實並不充分,因為陳教授根本沒有長久逗留的打算,此行隻是勘察計劃的前奏,他們來這兒隻為了采集一手資料,為以後深入研究打頭陣。

收拾行李時,突然想起拉杆箱裏帶著一個寶貝,是一位水友寄來的--便攜式攝像儀。這是一根配有小型攝像頭的頭環,戴在額頭位置即可,視頻資源能暫時貯存,並連接手機終端在網絡允許時進行傳輸。

我忽然想到用它記錄下這趟沙漠之行,好歹也有個念想。

等下午出發前,佩戴頭環打開裝置便匆匆趕去了。

村北祠堂是依提孜力克最大的建築,占地三百平米左右,地基和天棚起得很高,外層黃泥漿抹勻,內牆用粗大的木檁支撐。對開的木門厚重且年頭久遠,隻在牆頂周圍開了許多暗窗,采光並不是很好。

陳教授站在門口抬眼觀瞧,歎口氣說:“這木料選的不好喂,年頭一長,幹得很喲,見個火就容易著哎。”

“你們看大堂中央的吊燈,九盞連在一起,好像還是油燈吧?”孟琬指著天花板下那盞碩大的油燈道。

“對,這是鐵索吊起來的,繞過中央的大檁再栓到地麵,這樣就能人為控製上下,按時添油了。”賀連橋接住孟琬的話茬道。

陳教授大致掃一眼,甚至都沒有帶大家走進正堂,“好了喂,咱們的目的呢,是來考古的,現在呢,咱們去旁邊的小房轉轉,這大堂嘛,最後再來啦。”

我暗自欣喜,正發愁一個人不好行動時,陳教授卻無意間給我提供了一個獨處的好機會。

“陳教授,你們是專家團隊,我一外人跟著也是添麻煩,這樣吧,我留在大堂,等你們回來。”

陳教授沒多問,大概習慣了我獨自行動,點頭同意。

等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後,我蹲在門柱前,想象著幾天前夏哈普?斯拉木曾慘死於此,祠堂中又擺放著不知多少死人棺槨,不由得一陣發怵。

究竟是誰會對一個傻子下此狠手呢?而且在祠堂邊上,倒是選了個沒人的地方。

“等等,會不會凶手一沒離開過祠堂?專等這個機會呢?”我自言自語。

我的第一想法,就是下一個被害死的,會不會是我。同樣是獨處,同樣在祠堂外,作案條件不是沒有。

但我並沒有過度擔心,畢竟我是一名運動員,平常一直保持著不小的鍛煉量,體力方麵真沒服過誰,唯一遺憾的是一直沒有學過格鬥技巧,有些浪費了這一身蠻力的意思。

可轉念一想,這個想法漏洞百出,就算凶手有動機,村民們也並未發現少過或者多出什麽人,有關凶手本身的存在就極其不合理。

蹲在地上苦想一會兒後,起身徑直走進大堂。

祠堂大殿右側還有一間隱秘的偏室,不過無甚奇特之處,隻用來堆放雜物。

但阿依口中的獨特下葬方式,我算是看到了。

整間大堂,竟整齊地擺放著百具黃泥棺槨!

每一具都厚重異常,不同的棺槨表麵,因年份不同而顯出或鮮豔或陳舊的黃色。年頭久一些的,外部的泥漿已爆裂脫落,呈現出猙獰的裂痕。

祠堂麵南,這些棺槨便頭衝南,尾向北,棺頭各豎立一塊刻有名字以表明身份的木牌。

每一座都肅穆無比,靜靜地擁抱主人,假以安眠。

依提孜力克的村民,是遠離中原的遙遠沙漠的寵兒。每個人一生都在金黃中起舞,又在昏黃中落幕。

村民們深信,沙漠賦予他們生命,死後要將靈魂回歸沙漠,拒絕腐敗的屍骨侵染大地。

於是,在世的人將黃泥棺槨與原汁原味的堅硬的沙石地融為一體,他們敬仰死者,崇拜死亡,隻有死者,才能使靈魂與沙漠交融,而生者,仍背負著沉重的軀殼忍受貧窮和病痛的侵襲。

所以,村民們建起祠堂,稱它為偉大的阿不力孜(真主的奴仆)。

穿梭在黃泥棺間寬敞的過道中,不由得我踮起腳步,屏息凝神。

當我放下疑惑鄭重朝拜這些逝者時,不經意間注意到,每個棺槨的底部,大大小小有一個破洞,難道是用來通氣的麽?

不對,人們之所以將木棺用黃泥封閉,就是為了閉氣,不讓腐氣外漏,底部打個洞,不是多此一舉麽?

“莫非……”我心中一驚,“另有外人從中作梗!”

雖然隻是瞎想,但心跳卻莫名加快,急忙謹慎地環視四周,突然發現靠大門的最陰暗的角落中,有一座棺材,竟然已被打開……

莫大的恐懼從心底一擁而上,勉強扶住身旁的棺槨站立,盡管此時,我仍不願相信是超越自然的事物背後作祟。

我強/壓住激動的心,一步一步,謹慎小心地靠近那副棺槨,周圍一片死寂,但越是安靜,越感到不安,腦子裏每一秒不在瞎想,五官在應激狀態下十分敏銳,可是帶給我的隻有每具棺材都在詐屍的感覺。

在隻有還有一步之遙時,我先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可疑之處後,腰往後彎,先探出一隻腳,著地落穩後身子再極小心地移過去,最後,盡量把頭抬高,眼角的餘光緩慢靠近棺材內部。

最後,險些把我送走的是,棺材裏,空空如也。

那東西,也許,就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