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走馬上任

燈下,徐世昌正寫奏折,他已經聽到傳言,說吳祿貞在劇場煽動民眾抗日,怪他不該把日軍渡江的軍情公開散布,可紙包不住火,責備他似乎無理由。.想到他當眾的表態——加入綠林也要再赴湯蹈火去延吉的決心,他猶豫不決,不讓他去吧?哪個有他了解情況?讓他去吧?他實在是個膽大妄為的人,惹下麻煩朝廷豈不是要怪罪自己?

正為難之時,接到了京城的電話,那裏有他的心腹,專門為他收集有關方麵的情報,在電話裏向他匯報說,清廷官員正苦於日本人特強以逞,中國政府卻手中實證不足,無法進行有力的辯駁,見到吳祿的進圖和有關資料大喜過望,紛紛稱讚言之有物,尤其是軍機大臣張之洞對吳祿貞的見解讚不絕口……

“他認為他的門生能擔當駐廷的重任嗎?”徐世昌迫不及待地問。

朝中有人,沒有打探不到的消息,心腹說:“卑職也打聽過了,張大人力主委派吳祿貞以戍邊重任,隻是覺得他未還達而立之年,年輕位卑,不能驟登高位,隻能先任副職……”

“好!”徐世昌心中有底了,親擬奏稿,一揮而就:“延吉一帶,荒莽廣漠,彌望千裏,從前韓國本為我屬邦,仰荷天朝覆庇,不分軫城。彼國人民,越界耕種,均已安居樂業,並未定有區別辦法。今日人以時局變遷,交涉頓殊,遂極意經營,得尺則尺,得寸則寸,以謀擴張其權力。現擬由和龍峪等處進規至夾皮溝,縱橫將逾千裏,並與奉天之臨江縣的形勢毗連,握吉、奉兩省之鎖鑰,有左提右挈之勢,若我稍開退讓,後患何堪設想。臣等現回籌商,非有長於交涉明達事變之材,前往綜理邊事,不足以固我邊維,息彼覬覦。擬派前郵傳部右丞陳昭常督辦吉林邊務,監督吳祿貞幫辦一切。二員講習邊情,研究公法,必能措置裕如,現經帶同測繪員生,將該處地勢詳細調查,將來會勘界務,即派該二員辦理,較有裨益。

“唯該處旗民雜處,駐有兵隊,事權不屬,誠恐呼應不靈,合無仰懇天恩,將陳昭常賞給副都統銜;吳祿貞本充陸軍部監督,當差有年,著有勞績,可否賞給正參領,並加協都統銜,以資鎮懾而期得力之處?伏候聖裁。”

世昌筆底含蘊,將延吉的曆史,現狀簡言概之,把擬定的籌邊二人推薦上去,最後還沒忘記給吳祿貞美言幾句,這就沒有不準奏的。

果然,世昌的奏折正合張之洞的心意,尤其他對吳祿貞的稱讚和使用都恰到好處,於是在上奏之中,稱讚了徐世昌識才用人。去看看小說網?。

八月二十三日,奉旨允準。外務部也秉承軍機處的指示電令駐日公使,切商日外務省撤兵及勘界:

“……查該處係中國領土,越墾韓民,應由我自行保護,日本不應越界駐兵,無論其屯兵多少,均不得借詞侵越,希即切告外部,轉令統監全數撤退,各守各界,以免爭端……昨本部與阿部重提勘界,該代使允轉告日政府。該省現擬俟日本派有專員,即派督辦吉林邊務,前郵傳部右承陳昭常為勘界大員,練兵處監督吳祿貞為幫辦,本部現又照會該代使,希一並轉商外部迅轉飭先行撤兵,並派員會同勘界,商辦情形,隨時電複為要。”

他既迎奉了上司,又安排了下屬,兩全其美。

延邊的秋天隻是匆匆的過客,十月,在湖北還是金秋小陽春時分,這兒卻已是滿目蕭瑟了。

田野一片荒蕪,隻剩下高粱茬,黃豆棵亂七八糟地撒一地,柳樹,梧桐,白楊也過早地禿了頭,山野間,看不到綠色了,連河流也減小了腰圍,變得憔悴起來。

太陽的光線暗淡多了,不僅沒有往日的穿透力,甚至有些無精打采,寒風乍起,夾層軍裝變得紙一樣單薄,使人想起馬自遠的小令《天淨沙》“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

吳祿貞的黃鬃大馬並不瘦,腰肥體壯,四蹄如飛。可是,三百常備軍再加裝備、武器、彈藥及督辦的隨從,公務人員等等,組成一支浩浩****的隊伍。作為殿後的幫辦,馬的行進時時受阻,也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岔道的林中,一匹黑馬已等後多時,待大隊人馬過去之後,才斜刺過來,衝到隊伍後麵,馬上人跳下來,才看清是一個精壯漢子,施禮後一抬頭,祿貞驚喜地叫道:“柏文蔚,你怎麽到這兒來啦?”

“當初我到奉天護送資料時,您囑我好自為之,餘再來當借重。標下知道大人會二度邊關的,日日望眼欲穿,今日果然能拜見了。”

周維楨和他也是老熟人了,就在馬上嚷道:“來得好,這次綬卿有兵權了,任陸軍正參領,還加了陸軍部協都統,幫辦吉林邊務。”

柏文蔚又補了個標準的軍禮:“標下參見協都統!”

祿貞手一揮:“那來這麽多的禮呀,上馬!走,我帶你見督辦去!”

“不,標下情願跟隨協都統。“

“哎,琿春副都統陳昭常是吉林邊務督辦理,論資推輩,我們還得聽他的。”

二人飛馬上前,到了隊伍前頭,祿貞忙向昭常引見:“督辦大人,柏文蔚原是胡殿甲手下幹將,餘考察邊務時,胡統領將他推薦給我,是個文武全才,我們的繪圖和資料及我給總督的信函都是他護送往奉天的。”

陳昭常並不駐馬,隻側臉打量著他,隻見黑馬上的漢子比祿貞大幾歲,長臉濃眉,高顴骨,寬下巴,是個沉穩幹練而有心計的人,因而和藹地笑笑:“柏文蔚?我聽人說過,是聽你的老師說的,你可是大名鼎鼎!”

“啊?”二人都很驚奇.

“我聽說你有革命黨的名聲,是嗎?”文蔚大驚失色,在清朝官員眼中的革命黨人,都是有殺頭之罪的欽犯呀!

“哈哈哈……”祿貞卻仰麵大笑,“督辦不知聽說過沒有,餘也有革命黨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