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劍拔弩張
他的話打動了韓民，想到喪國的屈辱，有人競抽抽嗒嗒地哭起來了，更多的人向他們喊話：“李順清，你大叔的房子被日本人占去當了馬棚你不知道嗎？”
“日本人進駐鍾城那天，殺了好多朝鮮人喲！”
“老三，你侄女兒不是被日本兵**了嗎？”
一江之隔，誰家的事不一清二楚，一抖擻出來，靜坐的人**了。
一個小夥子幹脆跳到他們跟前：“日本人是你們引過江的，說不定也是你們引到朝鮮的，操你們的娘，老子先把你們家抄了——”
“對——操他們的家！先把金海龍的狗窩端了，有督辦、幫辦給我們撐腰，再不受這些兔崽子的氣了”
聽說自己的家要被抄，站著的人一窩蜂朝外走，坐著的人哪坐得住？金海龍先跳了出來：“他娘的！看你們哪個敢……”
他一跑，坐著的人也全跑光了。
邊務公署安置好了，十分簡陋，也就一排民房幾張桌子，連椅子也是舊的。但吳祿貞很滿意，有揚眉吐氣做主人的欣喜。第一件事，就是寫上一幅大字，將嶽飛的《滿江紅》錄下。沒有宣紙，他就在一張大紅紙上寫出，再貼到自己桌子後麵的牆壁上，灰暗的屋子裏立即有了一塊亮色。
陳昭常督辦過來一看，眼睛一亮：想不到一介武夫能寫出這樣俊朗秀麗的字，連連稱好，但跟著又說：“這個地方貼這樣的詩詞……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吧？再說……紅紙寫也不太……那個……”
吳祿貞最不喜歡聽他說話，吞吞吐吐、慢慢悠悠，不是緊急時刻，他一句話非要分成幾句說，於是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你說哪個？”
“針對性……太強了吧……“
“外國武裝進駐家裏了，我們還不針鋒相對？”
“這……吃肉喝血的……不是太……”
見他端著水煙呼嚕地吞吐，屋內烏煙瘴氣，吳祿貞扯過一張紙說：“沒什麽不是！不想看請回，要想看我再寫一張貼到你房間去！”
“別別別……”他想，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連忙離開了。回到自己房間，下人就傳日本人要見，他想兩國交往是大事，應該叫吳祿貞也來聽聽，他是懂得日語的，也能給自己當翻譯，就叫人去喊他。
吳祿貞正巧上廁所了，陳昭常還想等等，來人卻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言不慚：“你們小小的督辦公署擺什麽架子？竟然把我涼半天！”
來人日本一身軍服，卻講一口地道的漢語，陳昭常問：“你是……”
“我是大日本間島派出所的翻譯官村井，特來傳達我們派出所所長的口信：所長說，雙方會見一下！”
陳昭常趕緊說：“是需要會見一下了，隨他安排時間吧。”
沒想到這樣好說話，村井轉身就走，走廊上與吳祿貞撞了正著，見這個穿製服的武官氣宇軒昂，相貌英俊，知道一定是所長也含糊的吳祿貞，連忙要溜，被他喊站住了。果然不出所料，他盤根問底：“你是村井？搞翻譯的？今天你來幹什麽？”
他眼睛真毒呀，村井隻好告訴了他。問清楚是來聯係齋藤季治郎會見的事，吳祿貞馬上說：“不見！”
村井急了：“你們督辦都同意會見的，要我們所長安排時間。”
“放屁！”吳祿貞大聲說，“這是在我們大清國的土地上，我們想見再召他！”
這話是說給陳昭常聽的，他聞聲出來了：“吳幫辦，日軍駐紮龍井村，離我們隻有咫尺之遙，我們不能以威力阻止其進入，惟有一麵維持主權，一麵與他們交涉，怎能不見呢？”
“你以為交涉一下他們就會走？邊界不解決，日軍是不會撤離的！”吳祿貞當著村井的麵斥責上司。
陳昭常見勢不妙，趕緊讓村井走，村井也不知趣，還問督辦剛才的話是否是正式答複，吳祿貞橫眉投去一眼，他一哆嗦，趕緊走人。
吳祿貞繼續對督辦說：“日本人進來後，外觀似乎平和，其實你知道嗎？他們陰險狡猾地利用一切手段在拉攏韓國百姓，我們與日本人交往，讓韓民更不知所措了。”
“那我們……不與他們相見？”
“怎麽不見？但主動權要掌握在我們手裏，我們要先出布告，公開時間與交涉內容，讓韓民心中有數。再與日本人交涉。”
陳昭常無話可說，一肚子不高興，卻又無法駁斥他。轉身回自己房間，想想又扭身回來說：“你是幫辦，你與他們談吧。”
“有督辦在，哪裏要幫辦出麵。”吳祿貞話裏有話。
陳昭常擺擺手：“你與齋藤季治郎有師生之誼，你來延吉前又親自考察過，情況比我了解得多，布告我寫，會談你來。”
吳祿貞剛點頭，陳昭常又轉身說：“還是你寫吧，你的字比我的漂亮，情況也比我熟悉。”
1907年11月16日，這是督辦公署成立一個月之後了，中日雙方才開始正式會晤，這是中方確定的日子。齋藤季治郎接到通知趕來了，他有持無恐，隻帶了筱田治策，兩人昂首跨入公署。
吳祿貞以禮相見：“學生問候先生大安！”
齋藤季治郎卻氣勢洶洶地望也不望他一眼，一看上麵，左右兩把椅子，督辦幫辦已經坐下，兩人沒座位，隻好站著。
吳祿貞徑直坐下，馬上就直呼其名：“齋藤季治郎，筱田治策，你們多次要我們接見，為了何事？”
“就為此事！”齋藤季治郎掏出一張布告。
“憑什麽撕我督辦公署的布告？”
“因為這不符合事實！”
吳祿貞見布告上被鉛筆劃出道道紅跡，看出他老師的憤怒，心中暗笑，卻不動聲色地說：“我督辦告之延吉軍民：申明圖們江北為我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號召延民共守此土，與你何幹？”
“怎麽無幹？”齋藤季治郎攤開布告，指著劃了紅杠的一行字說，“你看你們寫的，‘圖們江北一帶地方為我國家根本重地’，這句話就不對！”
“為何不對？”
“圖們江北是哪國領土是正在交涉的事，不能斷然而論就是你們中國的，這點首先要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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