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文蔚告急

殿堂下站著的徐世昌是個何等聰明的人,從太後嘴裏聽出“人才”兩字,想自己到東北要解決間島問題,還非要懂得日語的軍官不可,這不現成的有一個嗎?趁機跪請慈禧:“既然吳祿貞是個人才,想那邊關缺將,請太後開恩,允許為臣帶在身邊做個助手吧。

雖有兩個大臣保舉,但吳祿貞決不是個安分守己之人,留在北京是個禍害,徐世昌帶到邊關去,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自然會安穩點,既給兩位老臣留足了麵子,又將他與那異花一樣處理,埋在地下不見天日……

想是這樣想,太後話到嘴邊卻變樣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革職留辦再說!”

一批大汗淋漓的馬,馱著一個大汗淋漓的漢子來到了清朝吉強軍軍營,大漢子從馬上翻下來就要往裏邊闖,被崗哨攔住了。

來人急著叫:“我是左營管帶柏文蔚!”

哨兵雖然不認識,但早聽說過他的大名,敬禮之後陪著笑臉:“柏管帶,有什麽事?”

“什麽事?和尚來做道士!”柏文蔚喘著氣說,“我從光霽峪來,有要事!”

“胡統領……有事……不,不見任何人……”

“扯淡,什麽事比我的事還重要?”柏文蔚見他拉著大門拴,一腳蹬去,哨兵趔趄一下,居然隨著門倒了進去。去看看小說網?。柏文蔚不理他,徑直跨過他的身子,進了院。

才跨第二步,“砰”的一聲,不是哨兵的腿腳跘了他一下,柏文蔚的身子斜了,那一粒子彈就使他腦袋開花了。他就勢倒地,滾到門檻下,大叫著:“胡統領,我是柏文蔚!”

“管他什麽白的,黑的,喂他媽的什麽東西,先喂老子一顆子彈!”粗啞的聲音吼叫著,“誰他媽的讓你來打擾老子喝酒?!”

“標下有重要軍情報告!”

“滾起來,躲門檻下算他媽的什麽男子漢?”

柏文蔚一個鯉魚打挺,如青鬆一般直立在門外,敬了個軍禮:“報告統領——”

“哈,是你小子啊,快進來喝酒!”

柏文蔚一見他模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胡殿甲已經醉得不成樣子,對門坐著,右手的槍才放下,左手端著的大碗還在往嘴裏灌酒,胡須刺蝟一般濃密,滴著酒珠,一雙眼睛迷成兩道縫,這種狀態下,槍法還那麽準,柏文蔚有幾份佩服。去看看小說網?。

胡殿甲把自己喝了半碗的酒遞過來:“老子叫你喝酒,你不賞臉?”

他知道統領的脾氣,也跑渴了,接過碗來一飲而盡,擦了下嘴,然後說:“統領,我們逍遙不成了。”

胡殿甲睜大眼睛,火辣辣地瞪著他:“你怪老子喝酒?在這鬼不生蛋的地方駐軍,老子倒八輩子血黴,不喝酒幹什麽?”

“敵軍都要打進來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敵軍?”軍人的敏感讓他下意識地站起來,“在哪裏?”

“近日,日本人往返延吉幾千人,這不是大敵當前嗎?!”

他緊張的神經鬆懈下來,一**坐下來:“這算什麽?!多少年來,朝鮮人多少萬人來來往往,準他們種地,還不讓日本人作買賣?”

“日本人來是另有企圖的,前日他們還在琿春測繪地圖哩,我把他們趕走了。”

“那些龜孫子仗著認識我們中國的幾個漢字,騷賣個屁!”

“但是,他們測繪時豎起日本的膏藥旗幟,羅刹人趕緊來我邊防詰問,直到日本人回去了才罷休。”

“他們不是又都回去了嗎?”胡殿甲的酒又醒了一分,他也知道,鬧出邊防糾紛來也不好交代,但跟著又大發牢騷,“都是哪些京城的婊子兒貪圖幾兩銀子,無門自開,要老子這些看門狗有**用!

話粗理不糙,但柏文蔚是軍人也是文化人,字烈武。壽縣人。從小就天資聰穎,學習成績優異,一向推崇洋務,立誌研究新學,決心投筆從戎,以身許國。1899年考入安徽大學堂就讀,與陳獨秀發起組織勵誌學社,開展革命活動。後在南京組織強國會。在安徽公學任教時,與陳獨秀等一起秘密組織嶽王會,後又率領嶽王會全體會員入同盟會。曾與孫毓筠等謀殺兩江總督端方,事泄未果。

留學過日本的,軍人的天職讓他不能輕視守土之責。他的左營駐紮在光霽峪,那裏與圖們江南的鍾城隻有一江水隔,所以又叫鍾城崴子,實際上隻守不防,他擔心遲早要出事。而且,光霽峪前的這一段也正好是間島的所在地,近來不僅韓國人越來越多,夾在裏麵的日本人也不少,即使他們打扮成韓國人或者中國人,那骨子裏的傲氣讓柏文蔚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麽些人來來往往做什麽呢?於是加強了警惕。

那天,三個“買賣人”在他的兵營跟前出現了,為首的穿著中國長袍,卻昂首挺胸,掩飾不了軍人氣質,柏文蔚故意裝著一無所知的樣子,迎上去搭話。

此人正是日本陸軍軍官鬆川敏胤,日後的日本朝鮮軍司令官。他中國話說得不好,但精通漢字。由於很想看看中國這邊軍隊的布防,便假裝高興地與柏文蔚稱兄道弟。柏文蔚也正想探聽虛實,就邀請他們進屋喝酒,一來二去,日本人就成了這裏的常客,以為這管帶正是他可以拉攏的對象。語言不暢,他就用漢字寫出來,開始還有分寸,後來就暢所欲言言了。柏文蔚其實聽得懂日本話,卻一味裝傻,讓他順著杆子爬。

一天鬆川敏胤酒喝多了,筆走龍蛇,把他們來此目的一五一十地寫了出來,並且要柏文蔚作為他們的內應。柏文蔚假意答應了,待他們一走,快馬加鞭,星夜趕到吉強軍部報告。看見胡殿甲不當回事,隻有再進言了:“他們雖然走了,但拳頭縮回去是為了再打出來,如今,日本人已經把我們的情況偵察去了,還要策反我軍……”

“有這樣大的膽子?不會吧……”胡殿甲的酒已經醒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