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

麵癱和小花帶兵而下,很快將北漠的軍陣衝開一個口子,局麵開始向一邊倒的趨勢發展,龍天才看得直咋舌,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小花看上去挺斯文,沒想到殺起來人竟如此狠辣果決。

那塊大石恰好擋住一半的路,他打量一下,吩咐山坡上剩下的士兵集中射向路口另一半,盡可能的消耗敵方有生力量,他剛才誤以為大石會砸到美人,嚇得從地上一躍而起,這時便不想再趴到草叢中。

他向下看看,北漠的兵馬正極力向外退,他們這次吃虧不小,短期內估計不會再來,或許還有可能解散聯盟各回各處,不過他總覺得雲閑另有所圖,那人在目的沒達成前應該不會就此罷手,隻是不清楚他會如何挽回目前的局勢。

他不禁望向山穀,卻意外的發現雲閑已從座位消失,眨眨眼,向那邊走了兩步,站在高處四處看:“奇怪啊,美人呢?”

雲閑本來正大咧咧的坐在那張舒適的椅子上側頭看著僅剩的路口,那裏不停的有士兵奔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濃烈的血腥味在空中散開,甚至都有些刺鼻。

他看了一陣,忽然唉唉的歎氣:“再不撤出萬一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可怎麽辦啊。”

前麵的士兵不解的回頭:“軍師?”

雲閑不語,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士兵一驚,急忙攔道:“軍師,不可再靠前了,前方有箭,恐……軍師!”他們還未說完卻見雲閑忽然毫無預兆的從車上躍下,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大石前,他們駭得臉色大變,忙要跟上。

雲閑及時製止:“別動,老實在那兒待著。”

他將身體隱蔽在巨石之後,透過縫隙望向戰場,他看不清前方的局麵,倒是能看到山坡兩側的人,他仔細觀察一陣,慢慢將目光轉到龍天才身上,打量片刻忽然笑了:“告訴你們一個常識,在戰場身穿華服並且旁邊還跟有護衛保護的,其地位一定舉足輕重,看他指揮的樣子,至少今日之計絕對和他脫不了幹係。”

他伸手,吩咐道:“把我的弓箭拿來。”

士兵不敢違背,從椅下摸出弓箭恭敬的遞上。雲閑笑著接過,垂眼看看,確認是自己的那支箭,便把弓拉滿,漂亮的眼微微眯起,低聲喃喃:“看你很聰明的樣子,來吧,賭一把……”

北漠也持有弓箭手,雖然局勢混亂不易找到機會射擊,但還有數支箭衝破阻礙到達上麵,龍天才站在眾士兵靠後的地方,見狀便分出一部分人反擊,還不忘加一句:“瞄準點,別傷到自己人。”

聖華留在山上的人不多,又是在顯眼的地方,很快便有士兵陸續受傷,龍天才正指揮之際忽然見身前的士兵仰頭倒下,他急忙接住,低頭一看發現還有呼吸,回頭道:“木頭,把他扶到一邊去。”

木子接過來把他交給一旁的魏小安,他必須保證自己處於最佳狀態,因為他還要保護小王爺,可就在這個空當,隻聽嗖的一聲破空而起,他的心頭頓時閃過不好的預感,霍然抬頭,眼眶欲裂,猛地扔下士兵向前衝,可他到底還是晚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支箭射中小王爺並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後倒去,一下定在樹幹上。

“搞定,”雲閑轉身上車向椅子裏一窩,心情甚好,“把馬車轉頭,咱們該撤了。”

“是。”

龍天才隻覺被一股極強的力道撞得向後退了兩步抵在樹上,一時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感覺到疼了。

魏小安就在旁邊,乍一見這幕一下踉蹌過去,脫口而出:“——王爺!”

周圍的士兵也驚了,急忙上前去看他們的軍師,而恰好這時又聽到魏小安的話,頓時嘩然一片:“……王爺?”

這位教他們打拳、與他們一起談笑、身上毫無架子的人——竟是王爺?!

上麵的騷亂很快引起下麵的注意,孤將軍猛然抬頭,見眾人將小王爺圍起便知那人受了傷,他渾身一震,隻覺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退了個幹淨,心髒也跟著揪起,竟是從未有過的疼。

——他發誓要保護的人,就在他的麵前,竟然……竟然……

那邊姓馬的將軍也是駭得臉色發白,高聲叫著:“衝,給我向前衝!快!”

那幾個大王都不是傻子,知道機會來了,當下吩咐士兵繼續向上射箭以此擾亂敵人軍心,然後大軍快速撤退。孤將軍幾人心係小王爺安危,再無心戀戰,反正他們也占了便宜,便任他們退了。

剛剛還混戰的山穀很快平息,隻剩一地的屍體和刺目的紅。

龍天才被眾人圍在中間,腦袋被吵得嗡嗡作響,幾次想開口都被壓了下去,他最後氣得一把握住箭,用力拔了出來,緊接著疼的嘶嘶的抽氣。眾人頓時倒吸氣,龍天才額上青筋直跳:“都給我看清楚,老子沒事!”

魏小安幾欲昏厥:“可、可是王……王爺,血……血……”

“我知道,”龍天才不耐煩,“不就是被箭尖劃了一下嘛,我又死不了!”這支箭從左腋射入,在身側劃了道不太深的口子,因為位置和心髒齊平,鮮血從傷口滲出慢慢染紅衣服,在外人看來倒真是凶險無比,他自己也忍不住一陣後怕,但與此同時心底卻閃出一絲怪異,他怔了怔,暗道估計是因為這支箭與普通的箭不大一樣。

孤將軍推開人群衝上來時便看到小王爺拿著一支箭,胸膛一片血跡,他的腦袋嗡了一下,幾乎站立不住。

龍天才看到他腦袋也嗡了一下:“你怎麽上來了?北漠的人呢?”

孤將軍甚至說不出話,隻能死死望著他。這時白連和那位馬將軍也衝上來,乍一見小王爺胸口的血都不禁抽了口氣,馬將軍雙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小王爺!”

這聲小王爺又讓人群響起一陣嘩然,聖華有幾個數得上名號的“王爺”,卻隻有一個“小王爺”。

得,龍天才見他們都出現便知道北漠撤了,他頓時一陣無力:“老子沒事,死不了,這支箭是從這裏射進去的,”他說著簡單比劃一下,還順便演示一遍,“就是這樣,所以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疼……”

眾人這才紛紛鬆口氣,孤將軍的臉色仍是沒有改善,他要竭力控製自己才不會衝過去將這人抱進懷裏。

龍天才知道麵癱對自己有意思,他不會處理感情的事,但電視劇裏有示範,他看著這人的狀態,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麽,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胳膊:“我沒事,真的,走吧回軍營。”他頓了頓,伸手握著他的手,接著瞬間被人反握住,力氣極大。

龍天才便拉著他向前走,默默的安慰自己,忍了吧,麵癱是主帥,他的心情對全軍非常重要,暫時攪基沒什麽,隻要不獻身就成。

身後的眾人齊刷刷看著,眼神曖昧非常,於是龍天才再次在心裏歎氣,乖,忍了吧。他看看手上的箭,這支箭的箭身呈銀色,他仔細看看,忽然瞪大眼:“喂,你看這上麵的是不是雲字啊?是不是啊?這是繁體還是古體?反正像雲。”

孤將軍接過去,眸子頓時一沉:“雲閑!”他萬分後悔怎麽沒有帶兵衝過去把那人宰了。

龍天才看他一眼,急忙把箭奪回:“別扔,這可是美人給的。”

孤將軍的眸子又是一沉,暗道下次一定宰了那個人,一定宰了他!

大軍浩浩****回到大營,傷患也都陸續抬回,營內的醫官早已接到消息,都站在帳外等,這時見到小王爺便齊刷刷奔上前。

“喂,”龍天才頓時瞪眼,指著一旁士兵,“我的傷已經止血了,先救他們,沒看見他們的傷比我重麽?”

重醫官相互看看,都不知如何是好,整個軍營幾乎都傳遍了,眼前之人是那位小王爺,他若是出點事,他們都得腦袋搬家。

“還看著我幹什麽?救人。”

“王爺,您是千金之軀,還是先……”

龍天才再次瞪眼:“生命無貴賤之分啊,你們有點醫德好吧?”

孤將軍等人也在這裏,聞言不禁一怔,隻聽龍天才道:“目光短淺,兵都沒了還怎麽打天下?我的命值錢他們的命就不值錢了?什麽邏輯?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懂?”

“好吧,跟你們這種封建思想的人真沒啥好說的,喏,”他吩咐道,“本王命你們先給他們醫治,等把比我傷重的人都看完再來找我。”

他說完向帳篷慢悠悠走,身後仍在沉默中,眾人麵麵相窺,良久才爆出一聲“王爺英明”,一時間小王爺給人的印象全變了,很快這件事傳到當朝聖上耳裏,皇上也是驚詫不已,暗道自己嬌生慣養的弟弟何時有這種覺悟了?難道和將軍待得時間太長了?

“好,非常好,”他一拍桌子,“來啊傳旨,有賞。”

於是頭上尚且頂著欺君之罪的某位將軍,莫名其妙的得了封賞,一臉的詫異。

這邊龍天才回到帳內定了定神,看看手中的箭,回頭對魏小安道:“你出去,等他們看完病帶他們進來,”他又看向木子,“你保護不力,本王罰你出去圍著軍營跑兩圈,去吧。”

魏小安和木子於是領命而去。

龍天才頓時一喜,還未有何動作便見麵癱和小花進來了,他皺眉:“你們……”

二人詫異:“怎麽?”

“身上太髒,滾去洗澡。”

“……”二人於是默默的去洗澡。

龍天才終於放心,仔細研究手中的箭,雲閑如此聰明的人怎會忽然為自己拉仇恨,像這種標有記號的東西很可能讓人拿去做誣陷的證據,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既然有這種東西便證明它絕對有存在的價值,而如今這個東西在自己手裏。

他把箭從頭看到尾,又不死心的拆開來看,終於在拔開的箭頭裏發現一張小條,頓時得意的笑出聲,急不可耐的拆開,然後……沉默了。

哦尼瑪——他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啊!他到這裏來唯一看過的紙質東西就是聖旨,但那還是麵癱為他念的,這可腫麽辦啊!

於是當醫官趕來為小王爺醫治,便見這人讓木子圍著軍營跑五圈並讓魏小安出去監督後,開始拚命的對自己笑。

他頓時抖了:“王王王爺……”

“嗯,”龍天才點頭,“那啥啊,本王這裏有張紙,喏,你為本王念一遍。”

醫官有些茫然的看他,恍然不知小王爺這是唱的哪一出。

龍天才摸摸鼻子,心想總不能說自己不識字吧,他道:“念啊”

“哦……”醫官應了聲,開始低頭念,接著臉色越發蒼白,最後都抖了,“王爺,雲閑約您三日後見麵……這……這……小心有詐啊……”

龍天才笑著點頭:“沒錯,這確實有詐,我不會去的,放心吧,哦,不過這件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萬一讓人誤會我和雲閑有勾結就麻煩了。”

醫官急忙稱是。龍天才便揮手讓他退下了,他的傷不重,休息幾日便好,但孤將軍和白連對這件事的感觸很深,商量後還是想讓小王爺去離城。

二人糾結半晌,慢吞吞向小王爺的帳篷蹭,他們原本以為會被這人再次威脅惡整,可令人意外的,小王爺相當爽快:“哦,本王也這麽想,那本王現在就走吧。”

他說走就走,臨行前還拉上一個醫官為他換藥,孤將軍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一時間眼皮直跳,他總覺得怪怪的,一時間卻又想不出怪在哪裏。

白連也望著馬車,不禁皺眉,小王爺這次……怎會如此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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