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看到前方的土丘,急出了一腦門子汗,我屏息望著那隻伸出地麵的枯手,緩慢的先上攀升,忽聽木裂之聲在前方響起,那隻枯手突然攥起,骨節嘎嘎脆響之下,一顆腐爛的頭顱破土而出!

未等我反映,就看前方泥土漫天翻揚,一具具腐屍不斷扭動著僵死的關節,有些出土時帶出一截爛席,有些則將殘碑掀翻在一旁,黑通通的眼眶好似苦寒的深淵,嘴中白氣吞吐間,緩步朝我們行來!

我驚愕之下就要調頭往回跑,可還未等我回過身,赫然聽到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在後方響起。

我轉頭望去,看先前被我們落在後頭的屍腔子已然追了上來,頜骨張合間,噴出陣陣冷霜般的白霧,昭示著它們的凶殘。

這些屍腔子看似動作遲緩,但若真是讓它們靠過來,百十張嘴,一人一口也夠把我們吸成骷髏。

我放下老人,在原地轉了幾圈,慌亂之下竟不知手腳應放在何處!

“你不說它們是借屍還魂的野鬼嗎!快拿符!”我急急對玄青大喊。

玄青聽完一愣,快速的在身上摸索著,隨即苦歎一聲:“都落在這老太太家了!”

我聽完腦子翁的一聲,隻怪自己剛才走時太匆忙,沒帶上行李,別說逃不出去,就是逃出去了也得睡馬路。

遠處的惡狼因為看不到月亮,正抓狂的吠號著,周身的枯樹上不見昏鴉,百鬼夜遊之下,眼前魔域般的景象,直讓人膽裂魂斷。

我和玄青靠攏在一處,隻希望涅槃坨能齊齊護住四人不被百鬼吸幹精血,可隨著一股寒氣襲來,屍腔子各個張大了嘴,不停的向口中吸附周遭的空氣。

玄青情急之下不停的搖晃著四叔的身子,盼望他能醒來,帶著眾人殺出重圍,但他顯然是徒勞,四叔雖雙目緊閉,可麵上卻流露出絲絲痛苦之色,並沒有半點要醒來的摸樣。

我見狀大喝一聲,讓玄青停手,怕他急中把四叔的魂兒晃飛了。

玄青聽到我大聲的呼喊,登時冷靜下來,站在原地調節著呼吸,看前方腐屍離我們僅有幾步之遙,在向前一分,伸手便可斷送我們幾人的性命。

此刻,卻看玄青突然低身去取四叔手上的忠魂,長舒一口氣,語氣平靜的對我說道:“剩子,別忘了幫我問候小霞!”

我聽完一愣,不知他要做什麽,玄青平時雖有些怯懦,但生死關頭總能第一個衝出去,出力不大,卻能力挽狂瀾。

但今朝不同往時,這是硬碰硬的白刃戰,要不耍賴開暗槍,迂回捅它脊梁骨,恐怕被分屍了都不知道自己下半截掛在哪個樹杈上。

卻看玄青此刻發了瘋般,長吸一口氣,又卯足了勁兒,大喝一聲,幾個箭步衝到腐屍前方,手持忠魂,亂揮之下,眾腐屍皆被忠魂的罡氣所懾,不敢靠前。

可忠魂雖能暫時震懾住腐屍,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萬一哪個不怕死的冤鬼撲上去,玄青這條小命就得撂那。

我站在原地,大聲呼喊他,可他卻充耳不聞,奮力的砍掉一具腐屍的頭顱,但他的動作卻漸漸緩慢下來,顯然是耗盡了氣力。

這當口,身後的腐屍也帶著衝天的腐臭緩步行來,我大驚之下,趕忙抓住四叔和那老人的前襟,向後拖拽著。

玄青看到看這番情景,又持劍折了回來,護在我周圍,不斷的呼喊著,眼看著忠魂對它們的影響漸小,又試探的向我們靠攏著。

我一把撈住玄青的後襟,將他拽了個趔趄,奪下忠魂,又將忠魂狠命插在地上。

“你魔怔了?”我對玄青大喊。

玄青大口的喘著粗氣,不安的望著周身,沉聲對我說道:“這回誰都跑不出去了!”

“有沒有吃的?”

我突然想到那天在山洞中看到的禪語:“以一餐之力,可住壽命億百千劫”。我也正是啃了那截腿骨,才能感覺到時間變慢那種異象。

“吃的沒有,就有兩塊口香糖。”玄青疑惑的望著我,從兜裏掏出一塊口香糖遞給了我。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腐屍,顧不了許多,扒開糖皮,急嚼幾下,顧不得口香糖糊嗓子,粘腸子之類的說道,咕嚕一聲,咽了下去。隻能暗自祈禱,這也算一頓飯。

可那塊口香糖卻沒有老老實實的順食道下滑,咽的太急,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我幹卡了幾下,卻還是沒能將它咽下去,玄青不明所以,歎道:“這孩子嚇傻了,死也不忙這麽一會兒。”邊說邊捶著我的背。

我臉憋的發燒,後背被玄青捶的生疼,剛要製止他,卻看眼前一晃,周身的事物開始朦朧起來。感覺到那塊口香糖緩緩滑入胃中。

回頭看去,玄青正緩緩張合著大嘴,像是在說什麽,剛才急拍著我後背的手也被定格在半空,玄青閉上嘴的一瞬,一個音節清楚的傳入耳鼓。

周圍的腐屍本身行動就極為遲緩,這當口竟看不到他們的動作,如直立的蠟像,色彩單調,卻又如此真實。

雖有了上次的經驗,但也隻能勉強適應這突然的轉變,我忙趁此時提起忠魂,疾風般殺入腐屍群。

走動間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嘯,耳中如被鋼錐猛刺,雙目在急速轉換的畫麵中也是酸麻難當,一股怨寒之意也在心頭縈繞起來。

我忍著劇痛,左右砍殺,不知自己的速度究竟有多快,隻知道有些被我砍下的頭顱飄在半空,需用手撥到一旁才能繼續前行。

但我心知肚明,我有這超人的本事,卻沒生一副超人的體格,一路砍殺下來,體力漸漸不支。若是換了旁人,突然間速度加快,不瘋才怪!

在我看來已經過了半個鍾頭,可回頭望去,玄青適才高舉的右手卻還未放下,但眼神卻由驚恐轉變為驚歎。

我疾跑中後腳帶起一顆石子,正打在我的後腦上,渾身一顫,還想繼續揮砍,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剛才的速度。

可前方的腐屍卻隻增不減,我跌到的一刹,隻覺眼眶酸麻無比,五髒六腑好像也禁不住這樣的顛簸,幾欲碎裂。

“……呀……”不知玄青說了什麽,愣愣的杵在那,他看我跌倒在地,趕忙奔上前來。

“剛才你使的什麽絕招?奧利弗也改吃口香糖了?”玄青表情驚愕的看著我。

我雙手捂著火辣辣的胸口,沒心思跟他亂侃,伸手指著前方越聚越多的腐屍,心中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