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破開濃霧, 塞因從噩夢中醒來。

他原本打算叫醒迦嵐的,但看著迦嵐的臉還是算了。

衣櫃的衣服和他上次離開前的擺放的差不多,被放在正中的兩件深綠淺綠的棒球服明媚耀眼, 上次他就發現了這些東西都被迦嵐保護的很好。

不過那時候...迦嵐還沒有想起來他的存在,所以保護的好,也是因為是喜歡的蟲吧。

塞因留在迦嵐這兒的東西並不多,畢竟他的審美比較單一,無非都是一些黑白灰, 也就是和迦嵐在一起之後, 衣服顏色才多了多一點。

隻是, 他本來還以為迦嵐是很喜歡粉色的,結果衣櫃裏卻連一個粉色的物件都沒有。

從衣櫃裏找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輕薄的外套,但是胸口的紅腫還是一如既往沒有消退,哪怕是貼在棉質的布料上, 有著無法消磨的頓麻刺痛感。

塞因羞惱著一張臉,看著**的始作俑者。

說什麽,讓他提前適應一下寶寶出生後的生活。

簡直。

塞因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年頭誰還是親自帶幼崽, 也就是迦嵐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而他當時居然也信了。

現在回想起來,塞因真想恨恨地咬回來。

想著, 塞因還是帶著幾分氣惱走進了洗手間裏, 對著鏡子給自己貼上了ru貼, 重新整理完衣服,塞因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今天起得比往常要更晚一點, 盛夏的熱潮迎麵而來。

院子裏的繡球也開到了第二茬。

前不久見過麵的年輕雌蟲見到塞因出門熱情地和他打了一個招呼。

“早上好, 小羊。”

小羊靦腆地笑了笑:“早上好塞因, 上次我聽你的建議在土壤中加了一點硫酸銅, 果然繡球花的顏色開始偏向於藍色了,真神奇呢。”

“沒什麽,隻是一些常識罷了。”塞因隨口說道,隨即他看到小羊的臉上羞怯的紅暈更深,便又補充,“不過我也是開始養花之後才關注這方麵的知識的,等你接觸的時間長了也就會了。”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塞因你什麽都會呢。”小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不像我...你今天不和迦嵐殿下一起出門嗎?”小羊問道。

塞因彎眉淺笑,金色的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我們又不是雙胞胎,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啊。”

小羊望著塞因遠去的背影,心中的羨慕卻是更深。

明明之前都沒有聽說過這號蟲,可偏偏,哎。

*

軍總醫院裏,塞因過來給狄蒂辦理了出院手續,昨天狄蒂就說他再在這兒消毒水味彌漫的醫院待下去,還不圖叫他泡在福爾馬林裏算了。

而且,作為狄蒂配合的回報,謝璟給狄蒂在恒星塔附近安排了一個小公寓,原本是高級的獨身將領才能有的待遇,也虧得謝璟能夠申請的下來。

狄蒂的東西並不多,塞因借了謝璟的飛艦將東西都搬了上去。狄蒂目前也不知道塞因懷孕的事情,正好當個病號差遣塞因。

塞因一開始也不想和狄蒂計較,畢竟阿斯多尼號上還是狄蒂拚命才救了他。隻是後來狄蒂就越來越過分了。

一會說這個東西忘記拿了,一會又要弄點水喝,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真覺得他脾氣很好嘛?

“行了吧。”塞因冷著臉下一秒就要揍狄蒂的模樣,“看來你還想再多住一會,我等會就去把出院手續給撤回。”塞因扶了扶腰,在病房裏的椅子上坐了一會,果然體力還是比不上以前了。

狄蒂一聽這話趕忙收起頤指氣使的模樣,跛著腿一臉諂媚的模樣:“好哥哥,別啊,你看我都為了你留在聯邦了。”一邊說著一邊給塞因按了按肩膀,“對了,你和我住在一起嗎?”

“不啊。”塞因理所當然地說道。

狄蒂拖了長音說著,“啊,那你不和我住你住哪裏。”、

“和。”塞因下意識說起迦嵐的名字,那兩個字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不關你的事。你自己看看還有沒有疏漏。我去下麵等你。”

塞因起身,他摸了摸自己過長的頭發,覺得有些紮脖子。

“和你的小情蟲吧。”狄蒂的語調帶著幾分醋意,似是覺得迦嵐搶了塞因對他的關注。

“嗯。你知道就好。”他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不由又泛起了幾分困乏的意味,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覺得睡不夠。

下樓的時候,卻是在拐角出碰到了一個看著有些熟悉的蟲。

塞因停下腳步,視線不由地在那蟲身上多停留了幾分。

那蟲大夏天還穿得特別厚實,手上甚至帶著悶熱的皮革手套,黑色的麂皮襯的他的膚色更為白皙,他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塞因的視線,也停下了腳步。

回頭,入眼是一雙緋紅色的雙眸。

帶著幾分的玩味、又帶著一絲輕蔑和傲慢。

黑色的長發被暗紅色的緞帶高高束起,隻有鬢邊那幾縷發絲修飾著他的原本就流暢的臉型,緋色的唇一如以往一樣帶著笑。

“是你做的吧。”塞因沉聲問了一句。

白希:“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我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一時之間還真得有點想不起來。”

“四年前,放在遠航艦上的定時炸彈。”

聞言,白希的嘴角壓了下去。

他側過身,露出麵容姣好的半邊臉,斜白的光讓白希挺翹的鼻頭多了玲瓏剔透之感。

可他說出的話卻和他的清豔的容貌半點也帶不上關係。

“原來你一直都還記得那件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記得了呢。”

塞因的聲音特別輕,可字字句句如綿裏藏針:“怎麽會不記得,白希陛下,並不是所有的蟲都和您一樣那麽會忍辱負重的。”

“你本來應該死在星海裏的,塞因。”白希幽幽地說道,緋色的眸中閃過一點陰桀的光,“你能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簡直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應該慶幸你碰上了迦嵐,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帶回帝國好好處置一番,以儆效尤。”

“所以說,就是你做的是嗎?為什麽。”塞因低吼著問道,指甲嵌進肉中,深深的掐痕幾乎可以見到血,“白希,第三小隊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沒有為什麽塞因。改朝換代罷了,不需要的蟲、不臣服的兵,我都不需要。”白希斂起笑,沉沉地看著塞因,“我答應了迦嵐不動你,但是要是你再三挑釁我,我的耐心真得有限。”

“哦對,你是不是懷孕了,不要動了胎氣哦。”白希的勸告如針一樣,剌破了塞因心中那顆名為忍耐的氣球

說完,白希便邁著步子一步步向上走去。

噠噠的腳步聲似乎是把塞因所有的努力、掙紮都踩在了腳下,不停地告訴塞因,在權勢麵前,他不過是個小醜罷了。

他迫切需要的答案,在白希的口中不過就是幾個字而已。

甚至不需要什麽理由,僅僅是因為白希不願就夠了,哪怕他和他的小隊,至死都不願意相信這一切居然是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

因為他們全然相信,他們不背離帝國,那麽帝國也不會背刺他們。

可現實卻狠狠地打了他們的臉,或者說,這本來就是現實。

隻是,到死,他們才明白這個道理。

白希步調向上,塞因沿著樓梯緩緩下樓,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長,最後背道而馳。

狄蒂收拾完東西,一瘸一拐地找到了塞因,把東西往飛艦裏頭一丟,很是鄙夷地說道;“看來聯邦元帥的工資也不是很高。”

“嗯,先上來吧,我把你送過去。”塞因的興致算不上特別高,路上也是一言不發,就算是狄蒂也察覺出一絲怪異。

等塞因把狄蒂安置完之後,他才舒了一口氣。

他打量著謝璟給狄蒂安排的房子,簡簡單單的四方布局,但是樓層卻是可以的夏天背陰,冬天向陽的好地方,想來謝璟也是花了點心思在上麵的。

“我等明天再來看你。”塞因丟給狄蒂一個終端,“這是聯邦的終端,謝璟弄了個虛擬ID在上麵,裏麵還有他的聯係方式,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聯係他,但也不要有什麽破事都找他。”塞因提點了一下狄蒂。

狄蒂倒是很快就適應了他身份的轉變,他摸索了一會,就從櫥櫃裏找出了一套嶄新的餐具,先給塞因泡了一杯茶。

清幽的茶香飄散開來,塞因對氣味有些敏感,特別是這種原本他習以為常的濃茶,現在卻是沒有再碰過了。塞因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了下去。

胃內又開始翻湧起來。

塞因的臉色頓時就變得蒼白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話音剛落,塞因就捂著嘴跑著從沙發上離開了。

狄蒂覺得有些納悶。

按照塞因的身體素質哪怕是之前在軍校裏進行嚴苛訓練也沒有這樣子過。

等塞因出來,狄蒂便擔憂地問道:“沒想到我剛從醫院裏出來,你就要進去了。”

塞因擺擺手:“小毛病。你最近乖乖在這兒待著,事情交給我處理就行。”

“還有什麽事情?”狄蒂問道。

“嗯,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配合一下,演一出戲。總之,狄蒂,這個叛徒是當定了。”塞因鄭重其事地說道,淡色的眸看著狄蒂,眸中意味更濃,“狄蒂,總之,我不會再回帝國的了。哪裏都可以,隻要是白希就不可以。”

狄蒂的唇緊抿,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塞因,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要說塞因小隊的死。

他多多少少是有責任的,他比塞因知道真相來得更早,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告訴塞因。在他得到塞因沒死消息的時候,他明明是有機會報告他的上級,可他沒有。

狄蒂或多或少是藏著點私心的。

但塞因又不傻,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一切的因果。

“我知道了,塞因。”狄蒂隻說了那麽幾個字,卻是已經把他所有都交托給塞因了。

可他不能告訴塞因真相。

*

淺淡的晚霞掛在湛藍色的天空,塞因回去的時候,花圃裏的泥土已經被翻新了一遍,小羊把繡球花移到了樹蔭底下。

塞因沒有進門。

他坐在花園裏的石椅上,夏天晝夜溫差大,他任憑晚風吹著他的衣領,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迦嵐聽見門口的風鈴聲響了好幾下,但遲遲沒有等到塞因進門。

推門出去看見的便是坐著像一尊石像的塞因。

他喊了好幾聲塞因,卻遲遲沒有得到回答。

“塞...”迦嵐走過去,卻發現塞因的臉上有兩道明顯的淚痕。

心酸的情緒頓時就從迦嵐心底泛起。

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替塞因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淚花。

迦嵐試探著摟過塞因。

“讓我抱一下好嘛?”帶著哭腔聲音從懷中傳來。

“好、好。”

心裏,癢癢的,像有隻蝴蝶不停地振翅。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解釋清楚了。

yeah!

補檔會放在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