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位於密西西比的訓練營沿著“殺戮屋”(killhouse,即室內近戰訓練室)的走廊緩慢推進時,感到汗水從後背向下流淌,浸透了襯衣。

那是在2004年,也就是我乘坐黑鷹直升機奔襲巴基斯坦的阿伯塔巴德、參加有史以來最具曆史意義的突襲行動的7年前。這一年,我參加了海豹六隊的選拔集訓。海豹六隊的全稱是“海軍特種作戰發展群”。這次為期9個月的選拔,被稱為綠隊選拔,是我和其他候選人成為海豹六隊精英的必經之路。

當我跟著隊友向一扇門靠近的時候,我的心跳不斷加快,還得不時眨眼以免汗水流入眼睛。我努力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不去胡思亂想,呼吸也顯得沉重而雜亂。我很緊張,也很煩躁,正因為如此,我才出現了失誤。我必須全神貫注。但無論在我們即將闖入的房間裏有什麽東西,與搭建在我們頭頂通道上密切注視著我們的教官們相比,仍然無法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所有的教官都來自海豹六隊,訓練有素,經驗豐富。這些老兵將從候選者中挑選並訓練新兵。我們的未來就掌握在他們手中。

“就快到飯點了。”我自己咕噥道。

這是我不讓自己感到焦慮的唯一方法。1998年,我在進行基礎水下爆破訓練(BUD/S)時就這麽試過,就是集中精力做好當下的事,一定堅持到下一個飯點。即使我們舉起原木時胳膊早已感覺不到存在,即使冰冷的海水刻骨蝕心,都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種狀態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有句諺語說,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怎麽辦?一口一口來。區別僅僅在於,我的“一口一口”變成了一天三頓飯:堅持到吃早飯,刻苦訓練直至午飯,全神貫注直到晚飯。周而複始。2004年,我已經是海豹突擊隊的一員了,而如果能成為海豹六隊的一員,我將登上軍旅生涯的巔峰。作為海軍的反恐作戰單位,海豹六隊承擔著解救人質、戰犯追蹤等任務;“9·11”恐怖襲擊事件之後,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圍剿基地組織的任務中,也能見到它的身影。

但要通過綠隊選拔卻絕非易事。我已經不再滿足於僅僅是海豹突擊隊的一員。在綠隊選拔中,剛剛及格就意味著失敗;排名第二,你就是第一位失敗者。這樣做,關鍵在於不能滿足最低標準,最大程度捶打戰士們的精神。在綠隊如果能每時每刻都處理好心理壓力,展現出你的巔峰狀態,你就成功了。

每個訓練日前,我們都要完成嚴酷的體能訓練或者叫PT訓練,包括長跑、俯臥撐、引體向上以及虐待成性的教官們所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我們推轎車前行,但更多時候是推著大巴前行。當我們抵達室內近戰訓練室時,我們已經肌肉酸痛,渾身乏力。訓練營是專門修建的可防止導彈襲擊的模擬建築,包括走廊和房間,用來進行近距離戰鬥訓練,或稱做室內近戰訓練(CQB)。體能訓練的意義在於,在教官用更具挑戰性的戰術環境來檢驗我們之前,它使我們感受到了真實戰爭環境下的壓力。

當我們向走廊移動的時候,我並沒有時間看一眼教官。這是訓練的第一天,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我們在亞利桑那州結束了整整一個月的高空跳傘訓練後,開始進行室內近戰訓練。在亞利桑那,壓力已經非常大了;然而到了密西西比,這種壓力更是與日俱增。

我忘掉那惱人的疼痛,全神貫注地盯著麵前的房門。房門是薄薄的膠合板製成的,沒有門把手。我們之前那些集訓隊員已經將門撞擊得破爛不堪。我的隊友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一推,門開了。在進入之前,我們在門口稍作停留來搜尋目標。

屋內四四方方,粗糙的牆全部由廢棄的枕木製成,可以承受實彈攻擊。我持槍做著弧形的搜尋。我能夠聽到我的隊友在我身後緊隨著跟了進來。什麽也沒有,房子裏空空****。

“前進!”(moving)隊友喊道,同時他進入房間清理一個角落。出於本能,我迅速移向一個能夠掩護他的位置。當我開始移動的時候,我就聽見屋頂上方的通道上傳來的微弱的不滿聲。我們已經無法停下來,但我知道我們之中有人出現了失誤。霎時間,我變得更加緊張,壓力陡然增大,但很快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沒有時間去為我們所犯的錯誤而擔憂。還有很多房間等待我們去清理,我不能為我在第一個房間所犯的錯誤而憂心忡忡。

我們退到走廊上,接著進入了下一個房間。一進門,我就發現了兩個目標。在右側,一個手持左輪手槍、身著運動衫的人形靶,看起來像電影中20世紀70年代的暴徒。左側是一個女人手持錢包的人形靶。

在進入房間幾秒鍾之後,我扣動扳機射向那個暴徒。正中靶心,我一步步向它靠近,又補了幾槍。“清除!”我放低槍口,喊道。“清除!”我的隊友也回道。

“關上保險,正常持槍。”頭頂上一個教官的命令傳來。

不止6位教官從搭建在“殺戮屋”外圍上方的通道上俯視著我們。他們可以隨著我們清理不同的房間而安全地穿行,評價我們的表現,觀察我們每一個細小的失誤。

我關上保險,把槍掛在身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周圍的汗水。盡管訓練已經結束,但我的心還劇烈跳動。訓練方案相當直白明了,我們也都明白如何清理一個房間。正是在模擬對抗的壓力中成功清理房間的過程,決定我們成敗與否。

這種行動不允許出現絲毫差錯。那一刻,我仍然不清楚我們到底什麽地方出了錯。“你的回應‘前進’(move)在哪兒?”其中一位教官湯姆在通道上方問我。我沒回答,隻是點點頭。很尷尬,也很失望。在進入第一間房間後,我忘了回應我的隊友,這是違反安全規程的。

湯姆是訓練營裏最棒的教官之一。我通常能夠輕易把他分辨出來,就因為他有個大腦袋。他的腦袋碩大無比,好像裏麵裝著一個巨型的大腦。這是他一個明顯的體貌特征,否則你在人群中根本就認不出他,因為他永遠心平氣和,不急不躁。正是他的嚴謹和公平,使我們都非常尊敬他。當你在他麵前犯了錯誤,你就會覺得你讓他失望了。此時的他臉上充滿了對我的失望。

沒有大叫。

沒有咆哮。

隻有那種表情。

我看見他站在上麵的那種神情,好像在問:“老兄,真的嗎?你真這麽幹了嗎?”

我想說點什麽,或者至少試著解釋解釋,但我知道,他們根本不想聽我解釋。如果教官說你錯了,那你就是錯了。空空的房子裏,我站在他們下麵,沒有爭論,也沒有解釋。

“是的,我承認。”我說。一點兒也沒有為自己辯護,隻是對自己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非常生氣。

“我們不僅僅想讓你承認錯誤,”湯姆說,“你還要克服它。做你的爬梯訓練去吧。”

我抓起我的步槍,小跑著跑出“殺戮屋”,全速衝向300碼之外懸掛在一棵樹上的繩梯。一級一級地爬上梯子,我感到越來越沉重。讓我感到沉重的,不是被汗水浸濕的襯衣,也不是重達60磅的防彈背心和裝備。

這沉重來自於我對失敗的恐懼。我作為海豹突擊隊隊員,職業生涯中還從未失敗過。

當我6年前來到聖迭戈參加基礎水下爆破訓練的時候,我從沒想過我會失敗。很多與我一同來到訓練營的隊友要麽被淘汰,要麽選擇了退出。他們其中一些人跟不上殘酷的沙灘跑,或者在潛水訓練時克製不住恐懼。

與很多其他的基礎水下爆破訓練者一樣,我在13歲的時候就立誌成為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我讀過每一本我能找到的關於海豹突擊隊的書,在“沙漠風暴”行動的時候追蹤每一條有關他們的消息,做夢都想著在戰鬥中執行伏擊、搶灘任務。

我希望長大後能做我在書本上讀到的所有事情。

在加利福尼亞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完成學業後,我就去了基礎水下爆破訓練營,1998年成為海豹突擊隊的一員,戴上了三叉戟徽章。經曆了泛太平洋地區6個月的部署,以及2003~2004年在伊拉克的作戰部署,我渴望一些新的東西。在最初的兩次部署中,我了解了一些關於海豹六隊的情況。海豹六隊提供了海豹突擊隊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條件,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嚐試,我永遠不會甘心。

海軍反恐作戰單位的成立緣於“鷹爪行動”(OperationEagleClaw)失敗的影響。“鷹爪行動”是美國總統吉米·卡特於1980年部署的,旨在解救伊朗德黑蘭美國大使館中被扣押的52名美國公民的軍事行動。

這次行動之後,海軍意識到了建立這種能夠成功執行此類特殊任務的部隊的需求,並任命理查德·馬辛克(RichardMarcinko)組建一支海軍反恐部隊,稱做海豹六隊。六隊負責人質營救以及針對敵對國家、船隻、海軍基地、海上石油平台等的滲透。不久以後,任務範圍擴展到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

當馬辛克建立起這支部隊的時候,海軍隻有兩支海豹突擊隊。之所以命名為“六隊”,隻是想讓蘇聯人覺得美國還有很多支海豹部隊而已。1987年,海豹六隊被命名為海軍特種作戰發展群。

海豹六隊建隊之初隻有75人,均由馬辛克親自挑選。現在,海豹六隊的隊員來自其他海豹突擊隊以及爆炸品處理小組(EOD)。這支部隊發展迅速,士兵及後勤人員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它的理念和宗旨卻始終如一。

海豹六隊隸屬於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JointSpecialOperationsCommand,JSOC),與陸軍的三角洲特種部隊等其他特種部隊合作均十分密切。

海豹六隊早期的作戰任務之一就包括1983年代號為“緊急狂暴”(OperationUrgentFury)的軍事行動。以美國為首的軍隊入侵了格林納達這個者掌權的加勒比海小國。在入侵期間,海豹六隊的隊員營救了時任格林納達總督、正麵臨被處決命運的保羅·斯庫恩(PaulScoon)。6年之後,1989年在美國入侵巴拿馬時,海豹六隊與三角洲特種部隊一起,聯合捉拿了曼紐爾·諾列加(ManuelNoriega)。1993年10月,海豹六隊也參與了美國領導的抓捕索馬裏軍閥穆罕默德·法拉赫·艾迪德(MohamedFarrahAidid)的行動,這次行動最後演變為摩加迪沙之戰。這場戰役在馬克·博登(MarkBowden)的著作《黑鷹墜落》(BlackHawkDown)中有詳細描述。1998年,海豹六隊追捕到了波斯尼亞戰爭中的眾多罪犯,包括波斯尼亞軍將軍拉迪斯拉夫·克裏斯蒂奇(RadislavKrstic)。他後來因為在1995年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殺中所扮演的角色而被起訴。

自2001年9月11日起,海豹六隊一直部署於伊拉克和阿富汗,任務為搜索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武裝的指揮官。司令部在“9·11”恐怖襲擊事件後立即奉命進入阿富汗。戰士們主要負責一些高級別的任務,如2003年在伊拉克營救女兵傑西卡·林奇(JessicaLynch)。正是諸如此類的任務,以及他們總是第一時間被召喚的事實,激勵著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在被挑選進入綠隊之前,你首先得成為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絕大多數候選人都得至少有兩次部署作戰的經曆。這體現著候選人所必須具備的技能水平和經驗,而這些技能和經驗都是通過選拔所必需的。

當我在密西西比的驕陽下,爬上那一級級的繩梯,我禁不住想,我都已經快進入綠隊了,卻在這個3天的選拔過程中差點失敗。

選拔的日期定下來的時候,正值我們部隊在進行地麵作戰訓練。當時在加利福尼亞的彭德爾頓軍營,我躲在樹下,看著陸戰隊員們建造大本營。那是2003年,我們剛剛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偵察訓練,這時我接到命令去聖迭戈報到,開始為期3天的選拔。如果我有幸能被選上,我將開始參加綠隊為期9個月的訓練課程;如果我有幸能再次被選上,我將進入海豹六隊的序列。

我是我們排唯一參加選拔的戰士,兄弟排的一個好朋友也參加了選拔。我們一起駛向聖迭戈,並利用路上的時間清洗塗在臉上的油彩。雖然穿著迷彩服,但在野外待了這麽多天,身上也有了汗臭味兒,還有殺蟲劑的味道。吃的隻有幹糧和方便食品,我的胃很痛。我一邊開車一邊喝水以壓製胃部的疼痛。我的身體並不在最佳狀態,可我知道選拔的第一部分就是體能測試。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在沙灘集合。當我完成4英裏限時跑的時候,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短暫休息之後,我和其他二十幾個候選人一起來到水泥平台上。一陣太平洋上的微風吹過,空氣中還帶有昨晚的一絲涼意。要在其他時候,這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海灘清晨。但這時的我已經跑得疲憊不堪,卻在下水之前還得做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

盡管教官對每一次的動作都無比挑剔,我還是很輕鬆地就通過了俯臥撐測試。每一個動作都必須完美標準,否則根本就不會被計入總數。我翻過身來,準備接受仰臥起坐測試。

當我做第一組仰臥起坐時,我感到非常疲憊。

野外生存訓練並沒有對我的持久力起到什麽作用。起初,我的節奏保持得還不錯,但很快教官就來到我旁邊,開始重複數一些數字。這打亂了我的節奏。“10,10,10,”他喊道,“10,11,12,12。”我的動作不是很完美。教官在重複數那些我做得不規範的動作。每次他重複一個數字,我就感覺更麵紅。我越來越累,但離達標卻依然遙遠。“1分鍾。”

這個聲音傳來時,我還遠遠落後,時間又將很快耗盡。如果仰臥起坐測試過不了,我就完了。這時我心裏就冒出一些疑慮,開始想到一些狗屁借口,比如我準備不足,因為一直在我的部隊參加訓練,而沒有準備這些測試,等等。

“30秒。”

還有30秒鍾,這時我離最低標準還差10個。我旁邊的那個家夥已經達到了最低數,他還在那裏盡可能快地繼續做。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不敢相信我就要失敗了。我強迫自己忘掉這些胡思亂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動作標準上來。很快,我就要完成了。“10秒。”快了!胃很疼,我不斷地喘著氣。疲勞被恐懼所代替。我很慌亂,我不能輸。要是連體能測試都沒有通過,我怎麽有臉回到我們排?“5,4,3……”

教官倒計著時間,我終於完成了最後一個仰臥起坐。超過最低標準僅僅兩個,勉強通過。此時的我已經精疲力竭,但還是得繼續做引體向上的測試。走到杠前,想到剛剛差點失敗,這倒激發了我的些許鬥誌,引體向上測試我沒有任何懸念地通過了。

最後一項是在聖迭戈灣的遊泳測試。水麵很平靜,我們都穿有防寒泳衣,所以也感覺不到水有多冷。剛開始我遊得還不錯。一起參加選拔的一個來自海軍學院的遊泳運動員遙遙領先,但我還是處在第二位。我不停地遊,但還是感到越來越慢,就好像是在跑步機上遊泳。

當我到達終點的時候,教官告訴我,我失敗了。結果是,除了海軍學院的那個遊泳運動員,其他人都沒通過。這個結果引起了教官們的注意,他們重新查看了潮汐表。在很快對洋流作了複查後,原因找到了,我們剛剛都在逆流遊泳。

“我們將在明天重新進行測試。”他們說。我長出了一口氣。

整個測試最難的挑戰就包括,當你該進行某一單項測試時,你已經非常疲勞。所以第二天我們不僅僅是重新進行遊泳測試那樣簡單,我知道我還得重新做仰臥起坐及其他科目,我也深知,我不可能一夜之間恢複腹肌的力量。

這完全是一場個人意誌的較量。

我隻能準備第二天的測試,希望一個合格的分數。我知道我的成績不很理想,我很擔心他們在第二天的麵試中會如何看待我這些成績。因為我達到了最低成績要求,並不能說明在選拔上我就能怎麽樣。這是一個優中選優、強中選強的選拔,而且我也沒有讓教官看到我做好了進入綠隊選拔的充分準備。

我穿著深藍色製服,佩戴了所有的綬帶和獎章,早早地去參加麵試。前一天,我還特意理了發,確定自己也剃了胡子。我看起來就像製服樣書裏的一張標準照。對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來說,帥氣的發型、鋥亮的皮鞋、熨燙平展的製服,很多時候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但至少在會上教官們可以少一個批評挖苦的由頭。

會議室的盡頭放著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後坐著6位軍士長,以及選拔第二天時測試過我們的一位心理專家,還有一位職業顧問。評委席前麵有一把單獨放置的椅子。我走進去,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45分鍾,他們輪流向我提問。我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密集的“攻擊”。來之前我並不知道,評委會已經與我們海豹突擊隊五隊的排長和指揮官談過話了。他們知道有我這麽個人,但現在他們才有機會親自考察我。

直到今天,我還是想不起來麵試我的時候都有誰在座。在那時的我看來,他們僅僅是掌握著我未來命運的高級指揮官。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讓他們選擇我。

但我糟糕的體能測試成績幫不了我。

“你知道為什麽選拔你們嗎?”一個軍士長問道,“你知道你們將來都要幹什麽嗎?這隻是一個入門測試。你想進入這個一流的團隊,難道這就是你的表現嗎?”

我沒有猶豫。我知道他們會在這點上打擊我,我隻能認錯。

“這都怪我。”我說,“我坐在這裏,麵對這樣的成績,我也很難堪。我能說的隻是,如果我能出線,能夠被選中,這些成績將永遠成為曆史。我不會為自己找任何借口。這樣的成績真的怪我,跟別人沒有關係。”

我打量著他們的表情,想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我。從他們的臉上卻找不到任何相信或不相信我的表情,看到的隻有空洞的眼神。一連串的問題仍然在繼續,讓我疲於應付。他們想看看我能否依然鎮定。如果連坐在椅子上冷靜回答問題都做不到,那麽在炮火中我會怎麽樣?如果他們隻是想讓我感到不舒坦,那麽他們做到了。但我主要是感覺很窘迫。他們都是我所尊重的人,我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而我,隻不過是一個勉強通過了仰臥起坐測試的海豹突擊隊隊員而已。

麵試終於結束了,他們告訴我可以走了。

“如果你被選中,半年之內我們會通知你。”離開會議室的時候,我估計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概率。回到彭德爾頓軍營,我給臉上重新塗上綠色油彩,溜回訓練場和我的隊友們繼續進行最後幾天的訓練。“結果怎麽樣?”我的頭兒問道。“誰知道!”我答道。

我沒向任何人說起那次體能測試的情況。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失敗了。當我又一次隨海豹五隊在伊拉克執行部署作戰任務的時候,終於等到了通知。我們排長把我叫進了作戰指揮中心。“選拔時你表現得不錯。”他說,“我們回去的時候,你就會得到去綠隊報到的命令。”

我驚喜異常,因為我一直做著最壞的打算。我心裏一直在想,我得重新參加選拔。既然我被選中了,我一定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我會在綠隊更好地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