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我們被部署到伊拉克西部地區。這是我第三次奉命部署作戰。我和中情局已經密切合作過一回了,能再次回來和這些家夥待在一起感覺很好,比幫助他們製訂計劃和訓練阿富汗士兵強多了。與我們共事的還有許多其他單位,但我還是更願意和以前的那些老哥們兒共處,畢竟我們在一個戰壕裏待過。

我們排駐守在敘利亞邊境沿線以及伊拉克最危險的一些城鎮,比如拉馬迪。這裏是伊拉克基地組織的老家。我們的任務就是鎖定那些引進外國戰鬥機和伊朗武器的高級信使。

駐紮在安巴爾的海軍陸戰隊員請求我們發起一次行動,以清剿敘利亞邊境附近的一個村莊。這個村莊是叛亂分子的一個避風港,有幾個頭目就住在鎮中心附近。這項計劃是讓我們在晚上襲擊這幾處房屋,然後海軍陸戰隊會在第二天早上包圍這個村子並支援我們。

雖然所有的隊員都擠在黑鷹直升機裏,但我還是覺得很冷。

我們帶了一隻戰鬥攻擊犬。它可以幫我們檢測炸彈和跟蹤敵方士兵。我試圖把它抱到我的膝蓋上,這樣可以更暖和些。可每當我把它拉近的時候,軍犬訓練員就會將它拉開。

我們在離那個伊拉克村莊還有4公裏的地方降落,當時真是天寒地凍。在等待直升機離開的時候,塵土飛揚,我竭力保護著自己的眼睛。幾分鍾後,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漸行漸遠,它向東返回了阿薩德空軍基地。

我跺著腳搓著手以促進血液循環,這時我們準備好要出發了。

雖然我曾到過伊拉克兩次,但這第三次部署卻與以往不同。因為敵人在不斷壯大,但是要做海豹隊員就要做到最好,因此我們也已經適應了敵人的這種變化。與以往相比,我們這次並沒有直接飛往X,而是在幾公裏之外著陸,然後悄悄地向前偵察前進。這種作戰方式可以避免敵人聽到直升機的聲音。我們以往的策略是聲音與速度同到,給敵人一個出其不意。而這次策略發生了轉變,我們的行動很柔很慢,因為我們想讓這種出奇製勝的情形延長一些。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穿過屋子,鑽進臥室,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擊之前“叫醒”他們。

但是向目標地偵察前進並非一件易事,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當我們向村莊靠近時,寒風透過製服,冰冷刺骨。作為我們小組的排頭兵,也就是先頭偵察兵,我衝在最前麵。

初來海豹隊時,我學到了許多重要的經驗教訓,其中有一條就是要學會享受逆境。其實當我還是孩子,和父親在阿拉斯加一起排查陷阱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了這一課。

當伊拉克天氣變冷,或是在基礎水下爆破訓練時艱難地度過“地獄周”之時,我的腦海裏就會浮現出當初在阿拉斯加的日子。我總能聽到雪地車發出的狂吼,這時我和父親正朝著他在離村莊幾公裏之外的荒野深處埋設好的陷阱駛去。

我還記得當時的感受,雪地車就像是漂浮在剛下的雪堆之上,轉彎時感覺像站在乘風破浪的衝浪板上一樣。溫度始終在零度左右,我們呼出來的熱氣在空氣中都會結晶。

在阿拉斯加的一個寒冷冬日,我穿著一件棕褐色的卡哈特防雪衣,一雙雪地靴,戴著手套。我用母親親手縫製的海狸帽子蓋住耳朵,用圍巾裹住臉,隻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麵。我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雙手和雙腳,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很暖和。但我們已經出門幾個小時了,我當時幾乎感覺不到腳指頭的存在。

我總是盡力扭動厚羊毛襪裏的腳指頭,但一點兒作用都沒有。為了避風,我藏在父親的身後,滿腦子想的都是冰冷的手腳。我們已經捉到了一對貂,一隻貓樣大小的黃鼠狼。這隻黃鼠狼的尾巴像鬆鼠一樣,毛茸茸的,而且它那褐色的皮毛非常柔軟。父親可以將這些毛皮拿去村子裏賣掉,好多賺幾個錢,或者母親也可以用它們給姐妹們做幾頂帽子。

但刺骨的寒冷早已帶走了我和父親待在一起時的興奮。當我感覺到身體的暖氣已經所剩無幾時,那些快樂也早已消失殆盡。

我會祈求父親再帶我去一次。

他問我:“你真的還要去嗎?你可是知道的,真的特別冷。”

我說:“我還是想去。”

我想和父親一起待在室外,不想一回來就待在屋裏不出去。因為那才是男子漢該學的東西,父親會教我射擊和狩獵。當我漸漸長大,他會信任我,讓我自己去捕獵和打魚,而且我會開著自家的小船,在河上一待就是一個星期。某種程度上,這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男孩法則”的味道,然後我就越來越成熟了。另外,我也可以不用天天和姐妹們一起待在家裏了。

我一直想待在室外。我喜歡戶外活動,隻是覺得天氣不要總是這麽寒冷就好了。我清楚,如果父親讓我和他待在一起,我就不會總是抱怨寒冷的天氣了。但是,我這會兒才走了幾個小時的路程,就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才能讓我的手腳變得暖和一點。當我們驅車逆風而行的時候,我大聲地喊:“爸爸,我的腳凍僵了。”父親慢慢停了下來。他穿著和我一樣的防雪衣,戴著一樣的帽子。我認為當他轉過身來看到的那個小男孩,應該已經也被凍得連圍巾後的牙齒都在咯咯直響了。我說:“我凍僵了。”父親說:“我們得去看好幾個陷阱。你覺得能行嗎?”我隻是看著他,不想回答“不”。我不想讓他失望,隻是盯著他,希望他能為了我而作出選擇。我說:“我的腳都凍木了。”

“那你就從這裏下車往回走吧,沿著我們來時的路回去。我還得繼續往前走,我就在不遠的前麵。一定要沿著來時的路走,而且要一直走,這樣你就會覺得腳暖和了。”

我從雪地車上慢慢滑下來,調整了一下背在背上的“點22”步槍。父親問道:“你明白我的話嗎?”我點了點頭。他發動引擎並朝著下一個陷阱開去。我也開始往回走,我的雙腳也漸漸熱乎起來。現在,戶外愛好者一般得花上好幾千美元才能去感受下阿拉斯加的凍土之地,而我們童年中的大多數時光都是在這樣的戶外度過的。

我的家人有著常人所不具備的那種冒險精神。在我5歲的時候,我們搬到了一個小小的位於阿拉斯加內陸的因紐特人村莊。我的父母都是神職人員,他們在加利福尼亞州讀大學的時候就相識了。他們發現兩人共同的信仰不僅可以幫助他們傳播基督教,還能夠喚起他們共有的那種冒險精神。

除了傳教工作,父親還在政府任職。這項工作需要有大學文憑的人去做,而村子裏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有大學文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母親和我們一起待在家裏。她幫助我們完成家庭作業並確保我和姐妹健康成長。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我們的家庭團結和睦,因為在村子裏我們也沒有多少事去做。冬季寒冷無比,我們就會團坐在廚房的桌子邊,玩一些棋類遊戲。

如果按照正常標準來衡量的話,我們的村莊也可以算是個鎮子。我們這裏有兩個小商店,但加在一起也還沒有一個小型的卡車服務站大。這裏還有一所小學校和一個郵局,沒有購物中心,沒有電影院,但你可以在一家小店裏租些電影的碟片。我們鎮子上的禦寶之地得算是機場跑道了,它剛夠停一架737客機和幾架大一些的螺旋槳運輸機。正是這些條件使我們村成了這片區域的中心。叢林飛機會在這裏來來往往,所載旅客大都是來自安克雷奇以及這條河流沿線上更偏遠的一些村莊裏的獵人和戶外愛好者。

我們住在一棟離河不遠的二層小樓裏。在這座房子裏可以看到阿拉斯加如詩如畫般的美麗景色。幸運的話,我有時可以在家門前看到駝鹿和熊。不去學校的時候,我會外出打獵或捕魚。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就可以遊刃有餘地拿著槍在叢林裏穿梭,而且我也會保護好自己。

在接受基礎水下爆破訓練時,我擅長陸地戰。因為它和我在孩提時玩的狩獵把戲真的沒什麽兩樣。由於基礎水下爆破訓練有不同的訓練背景,因此士兵們也就會在不同的領域發揮出各自的專長。我在水中的表現也不錯,但我還是覺得武器戰和陸地戰訓練最爽。

因此,當我來到海豹六隊時,我在這個突擊小組中通常擔任先頭偵察兵。在伊拉克的這個寒冷的冬夜,偵察推進到4英裏外的目標村莊,我們共用了大約一個小時。

到達時已經接近淩晨3點了。當我們慢慢靠近時,我能看到伊拉克村莊的燈光在一條高速公路對麵閃爍著。

我們待在一個滿是灰塵的洞裏,這裏髒得夠嗆。

滿地散落著淡藍色的塑料購物袋。沿著這條路的一個沒人管的汙水溝裏散發出來的異味彌漫在風中。我隻能看到一些淡褐色的房子,由於戴著夜視儀,這些房子看上去都發著模糊的綠光。通向敘利亞的公路沿線的輸電線全都鬆鬆垮垮地垂向地麵。一切看上去既破舊又荒蕪。

我們一到達村莊,所有的小組就開始各自散開朝自己的預定目標靠近。我帶領著我的小組朝目標建築移動。我爬到門口,悄悄地抓住了門把。厚實的黑色鐵門“嘎吱”一聲開了。我將門推開了一點點,剛夠看進去,掃視了一遍庭院,什麽也沒有。

這個二層小樓的前門上有一個大大的窗戶,上麵裝有華麗的格柵。在隊友用紅外激光掃尋屋內時,我透過一樓的窗戶,看到了裏麵的門廳。

我慢慢推開房子的前門。門並未上鎖。我停在門檻處,槍已上膛,然後等了一會兒。這時一個隊友從我的肩膀上方看了看,向我豎了豎大拇指。我眨眼弄掉了眼睛周圍的灰塵以確保在我衝進屋內之前能看清楚一切。我給羽絨服外麵套了累贅的防彈背心,但我必須像貓一樣慢慢移動。

我告訴自己:“冷靜。”

這間門廳很狹窄。地上有一台小型發電機。在我的正前方和右方各有一扇門。我並未在意右邊的這扇門,因為有那台發電機堵著它。我匍匐穿過了正前方的這扇門。

我有一種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覺。當我掃視空****的房間時,我豎起耳朵聽著前方的一切動靜。屋內取暖爐裏散發出的煤油味侵襲著我的鼻子。

我所采取的每個步驟都像是一次巨大的嚐試。我們接受過專門的訓練,即假設叛亂分子會穿著自殺式裝備或是拿著AK47躲在任何一扇門後,隨時準備攻擊。

布簾遮擋在通往臥室的走廊上。我討厭這樣的布簾,因為有門的話,至少你會有點兒安全感。這樣會使我無法確定是否有人正透過布簾下方往外看,或是正等待我的身影從他麵前掠過,以便他進行射擊。

遊戲該結束了!這些房間裏絕對有人。我們隻是不確定住在裏麵的人是否已經聽到了我們的動靜。我曾經參與過三角洲特種部隊的軍事部署,當時有一次他們的幾名隊員在進入房間時,由於遭到了藏在沙袋護牆後的反擊者伏擊而全部斃命。這是無法忘卻的鐵一般的教訓,每當我將進入一個目標時,它就會出現在腦海中。

我稍微停了一下,希望自己能揪出來一個不耐煩的伏擊者。布簾後麵房間裏的燈還亮著。我翻起夜視儀,慢慢地將布簾拉向一邊。

在一個L形走廊的拐角處立著一台又窄又高的冰箱。我發現一扇半掩著的門,然後迅速上前擋住光,這時,隊友們在走廊各自散開並清除著其他房間。一名隊友跟著我推開房門衝進臥室。大家都知道各自的職責。3個床墊散落在地上,我很難看出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有一雙眼睛正盯著我。那是一個小夥子,長著稀疏的胡子和一雙黑黑的眼睛。他似乎很緊張,當我們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時,他的眼睛也不停地從一邊跟向另一邊。

讓我覺得有點奇怪的是,他隻是坐在那裏盯著我看。

兩個女人也醒了,她們一直盯著門。我立即朝這個男人走去。我感覺有些不對頭,因為按常理來說男人應該睡在另外一個房間。當我從這兩個女人身邊走過時,我伸出手,揮手示意她們保持冷靜。這個男人這時想要說話。

我低聲說:“噓!”因為其他房間也許有人,我害怕他會驚動那些人。

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我抓住他的右臂,將他猛地拉起,同時掀開他身上的毯子以確保他沒有武器。我讓他靠在牆上,然後扯下兩個女人身上的毯子。這兩個女人中間還睡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兒。當我掀去女孩兒身上的毯子時,媽媽抓住了孩子並將她拉近。

我示意這個男人到房子的中間,然後用塑料手銬捆住他的雙手,又將一個頭罩罩在他頭上。隊友看著這兩個女人,這時我迅速地搜查了一下這個男人的口袋。隨後我推他到一邊讓他跪下,並將他的頭推進角落。他想說話,但我將他的臉摁住,貼在牆上,禁止他出聲。

正在執行任務的排長從門後探出頭來。他說:“你有什麽收獲?”“一個MAM,”我說,這是一個縮略語,指的是“適戰年齡男性”(military-agedmale),“我們仍需搜查這個房間。”

我走到房間的一個靠裏麵的角落,在床墊的旁邊,看到棕色的AK47步槍的槍托。一個綠色的戰術胸掛係著一堆小塑料袋,這樣做可以用來攜帶更多的子彈匣和一枚手榴彈。

我說:“在這裏發現了AK47”,“還有戰術胸掛、手榴彈,該死!”我有些憤懣,自己為什麽沒能早些發現這些武器呢。

在我們進入房間時,隊友隻是瞄準那些女人,他也沒有看到這些東西。

我在房間裏發現的這個男人的確是一個武裝分子,而且他也很聰明。他將槍、戰術胸掛以及手榴彈藏在了我們恰好夠不著的地方,而且他藏得非常巧妙,這樣我們在進入房間伊始就沒法看到這些東西。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立刻將這家夥當場擊斃。但是,他明白我們必須按規矩辦事,而且他竟然用這些規矩反過來對付我們。除非他對我們有威脅舉動,否則的話,我們是不能將他當場擊斃的。如果他有種的話,他就會在我們進門的時候將我們炸飛。這名男人肯定是聽到我們進來時的動靜了,而且他本以為能和這兩個女人一起藏起來。

搞定這間房子後,我將這個男人帶到另外一間房子並對他進行審訊。這間房子的地上鋪著地毯,中間堆著床墊。放在地上的電視機還開著,但畫麵卻是靜止的。我們的翻譯站在他的旁邊。這時我把罩在他頭上的頭罩摘了下來。他滿臉是汗,為了適應燈光,他把眼睛睜得很大。

我對翻譯說:“問問他為什麽會有手榴彈和戰術胸掛。”

這個男人說:“我是來這投宿的。”

“那你為什麽和女人孩子睡在一起?投宿的人不可能睡在女人旁邊吧。”

他說:“有一個是我老婆。”

我說:“你不是說你是來投宿的嗎?”

這樣的審訊持續了大概一個半小時,但他就是不老實交代,第二天我們把他移交給了海軍陸戰隊。

我們天天都幹著同樣的事情,真是煩透了。對於他們,我們總是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我們剛將他們抓起來,可沒幾天這些人就又回到了街上。我敢肯定我們在那間臥室抓到的那個武裝分子很快就會獲釋。想要他們永久性地從街上消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們死掉。

後來,我們從村裏的一些老人那裏得知,那些男人,包括我們在那兩個女人臥室裏碰到的那個武裝分子,都是叛亂組織裏的成員,他們總會在村子裏周旋。我們抓住的那家夥當晚就回家了。他組織裏的其他3個家夥在同一天晚上和我的隊友在短暫交火之後全部喪命。隊友們很幸運,搶在他們反擊之前將其全部拿下。他們在房間裏發現了槍、地雷以及用來製作路邊炸彈的炸藥。

在清理了最初的目標之後,我們排搜查了村子裏大部分的房子。我在其中一間臥室的一個抽屜中找到了一堆女性內衣。我挑了一件白色的,很不錯,中間還有蕾絲邊和一個蝴蝶結。我將它胡亂團起來,塞進褲子的大口袋中,沒準兒以後還有用呢!

在外麵,海軍陸戰隊的CH-53重型運輸直升機發出的轟鳴聲在村莊上空回**著。我們在附近的一間屋子裏占領了安全的位置,這時太陽也升起來了。此時此刻真的是冰冷異常。清晨往往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

我抬起頭,去看朝我們飛來的兩輛灰色“大校車”(即CH-47,俗稱“飛行校車”)。隻見這兩輛“車”來了個90度的轉彎,然後停在電線北邊的空曠沙漠中。“車”後麵的舷梯打開,從車裏出來了幾名海軍陸戰隊隊員,他們的樣子和你在他們的廣告宣傳片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們排長從我身邊走了過去要和這幾名海軍陸戰隊隊員進行接洽,這樣我們就可以將這個村子移交給他們,然後撤回。他說:“你看見他們的總部了嗎?”我指著一群男人和無線電天線說:“順著這條路下去就是。”他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掏出了那件內衣,然後掛在他背上的無線電天線上。當天氣寒冷或是你感覺到鬱悶無比的時候,這樣的小玩意兒或許會讓你感到些許溫暖。當他從一些海軍陸戰隊隊員身邊走過時,我看到大家都盯著他笑。

排長問他身邊的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嗨!你們總部在哪兒?”那名隊員順著路指了指。他又說:“嗨,老兄,你怎麽弄了個內衣掛在背上。”排長不假思索地說:“嗬嗬,可不是嘛。”他回過頭朝我們這邊瞥了一眼又說:“這是常有的事兒。”在返回沙漠著陸區的偵察前進過程中,我發覺在我的視線幾乎觸不到的地方有些東西在風中飛舞。伸手一抓,竟然抓到了一根內衣帶子。在我背後綁著的斷線鉗上,有人掛了一個內衣。

惡搞是我們的一種生活方式。隊員之間經常胡鬧,以至於中隊最終將那些搞惡作劇的高手做進了一張詳細的連線圖。我們也使用同樣的圖來追蹤恐怖分子。我們把這些恐怖分子

的名字以金字塔的形式羅列起來,同時也將恐怖頭目的名字和隊裏最愛搞惡作劇的人的名字一起放在金字塔的頂端:菲爾。當時我們的組長。

菲爾一直待在海軍。他從綠隊畢業那年,我也剛從基礎水下爆破訓練班畢業。為了稍微休息一陣,他離開了海豹六隊並且參加了跳蛙跳傘隊(LeapFrogs),這是一個海軍跳傘表演隊。他在返回基地之前還擔任過自由跳傘的教官。

我到中隊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菲爾,而且一見如故。他當時已經幹了好幾輪突擊手,接著他又負責領導中隊的戰鬥攻擊犬訓練工作,後來就當了我們小組的頭兒。

菲爾很會搞惡作劇,也許算是最會搞的人了。記得有一天,當我回到“籠子”後,竟然發現右腳靴子上的所有鞋帶都被剪斷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但我卻沒法證明是菲爾幹的。我知道他有許多大塊磁鐵,他會拿這玩意兒在你的錢包上晃動一下,然後你信用卡的磁條會就被全部消磁。他最著名的惡作劇就是用閃光彈藥麵引爆你所有的製服。我都不記得自己換過多少次彈藥袋和製服了,因為紫色的閃光彈藥麵總是會結成硬塊粘在魔術扣上或是陷進布料的褶子裏。

當惡搞效果不怎麽樣的時候,他就會故意找碴兒。他往屋子裏走的時候會嚷嚷道:“好啊,是誰在搞我?”但我們都知道是他自己在搞自己。他就是要挑起是非,要不然他會覺得太無聊了。

不過這家夥有時候也會遭到報應。在一個星期五的晚上,大家在下班後走到停車場時,猛然發現菲爾的汽車高高地待在空中。曾經被他惡搞過的其中一個人憤然用叉車將他的汽車懸在了半空,之後就溜走了。不過,大家一直都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誰幹的。

我們中隊曆時最長的一次惡作劇也是始於菲爾。

當我們沒有戰鬥任務的時候,就會在美國各地展開訓練。一天晚上,我們正在邁阿密進行城市戰訓練。當時天快黑了,我們計劃要在一個廢棄的旅館裏練習室內近戰。

在我們開始訓練前,菲爾和當地的警察一起走進來,確保房間是空著的。這些警察在之前就已將旁觀者們清空了。我們不想誤傷那些無家可歸的人。當時,菲爾還在擔任軍犬訓練員。

走進大廳時,菲爾往一個房間裏瞥了一眼,他看見有個東西從石膏板上伸了出來。那是個長達12英寸的巨型黑色仿真,不知來自何處。菲爾戴上一隻手套,將那玩意兒從石膏板上拽出來,然後拿著它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在頭上揮舞著它說道:“快看,我發現了什麽?”

看著那東西在他手裏甩來甩去,我說:“離我遠點兒。”

清理完這個旅館之後,我們開始了訓練。差不多快天亮的時候,訓練結束。我將自己的裝備放進了租用車的後備箱後,感覺特別疲憊,然後就倒在方向盤後麵休息。可一會兒過後當我準備發動車的時候,發現有什麽東西綁在方向盤上。

我大喊道:“菲爾!”我幾乎是從車裏跳出來的,生怕碰到那東西。

我看了看四周,菲爾已經走了。他早就逃離案發現場了。

但是那個仿真牢牢地綁在方向盤上。它緊緊地繃在3點到9點的位置之間。我從方向盤上將它割了下來,然後隨便扔進了裝在裝備包裏的頭盔中。

大家後來將這玩意兒稱為“威猛先生”,但是它不久後又消失了。之後的幾個月,它逐漸被我們忘掉了。直到我們返回弗吉尼亞比奇並完成防毒麵具訓練後,它再次出現了。

既然海豹六隊負有搜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責任,我們就得經常穿上成套的防生化服在室內近戰訓練室裏進行訓練。防毒麵具要戴上一陣子才能適

應,而且我們必須適應長時間穿著防生化服戴著麵具的狀態。

一天晚上,我們走進小組辦公室。我進屋後朝冰箱走去。我打開了酒瓶蓋深深地吸了一口,轉過身,看見有幾個家夥擠作一團坐在會議桌腳旁。

我聽見一個家夥說:“該死!”

另外一個說道:“絕對不是,不是那玩意兒吧?”

我朝那堆人走去,看見一張空白的紙上粘著一張寶麗萊的照片。照片的內容是那個“威猛先生”盤在一個人的防毒麵具裏。我一看見這張照片,就開始反胃。我也不知道在菲爾的這位“先生”在此處露麵之前跑哪兒去了,而現在看來它可能是在我的防毒麵具裏。而且正好就是我那天戴了好幾個小時的那個麵具。我趕緊去證實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可是那張照片拍得離對象物太近,根本沒法辨認。在那一刻,這位“威猛先生”就有可能在任何一個人的麵具裏,但沒人打算去碰這個運氣。

後來,我跟著大家一起換了個新麵具。之後“威猛先生”再一次銷聲匿跡了好幾個月。

我們的廚房裏總會有食物,而這幫家夥總是習慣於從好市多超市裏買一些大罐的椒鹽餅幹和其他零食。一天,小組辦公室多了一箱動物餅幹。然後餅幹就開始一點一點地減少。這些家夥會吃著餅幹從廚房走向“籠子”或者射擊場。

很快,大概吃到還剩半罐的時候,我們發現了另一張寶麗萊照片。這次照片上的內容是這位“威猛先生”被塞在一個裝滿動物餅幹的罐子中間,而這些餅幹剛好繞“軸”堆起。

直到今天,我都不吃動物餅幹。

我不知道菲爾究竟是不是罪魁禍首,可我卻知道絕對是他找到那玩意兒的,但是“威猛先生”迄今為止仍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