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業經曆過很多生死之間,不過什麽準備都沒有就往懸崖下麵跳,卻是第一次。

他們跳下來的時候,墨氤雯似乎拉動背後阿甘上麵的什麽機關,從裏麵立刻彈出兩個飛爪,在他們急速下落的時候,扣住了一塊突出的岩石,降低了他們下落的速度,在兩個飛爪繃緊的一瞬間,它們忽然脫落,與此同時又有兩個射出,繼續阻滯他們的速度。終於在他們跌進山穀中樹林的時候讓他們停了下來,掛在大樹上,離地隻有一尺多高。

好險,李昌業想,絲毫不顧臉上被樹枝刮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不由得讚歎萬花穀的機關精妙,難怪墨氤雯死活不肯扔了他這個箱子。

“小墨?小墨?”回過神來,他見懷裏的墨氤雯沒動靜,輕聲喊。

墨氤雯還是沒有回應。

李昌業忙去摸他的頸部和試他的鼻息,脈搏還在跳動,呼吸微弱,隻是昏過去了。

他才想到,箱子背在墨氤雯身上,跳下來的時候雖然有飛爪更替降低他們的下落速度,但還是墨氤雯的負擔最重,而且他身上還帶著傷。

李昌業看了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麽敵情,他解開墨氤雯箱子的背帶,抱著他跳到地麵。這裏雖然是崖下,但離神策軍的軍營並不遠,不宜久留。他把阿甘上的牛皮繩斬斷,把它藏到石頭縫裏用草掩蓋好,背上墨氤雯離開——眼下,他急需找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給墨氤雯療傷。

方卓思和葉希鵬帶人趕到之前約好接應的地方,卻遲遲不見人過來。

“難道出事了?”葉希鵬在樹林邊踱著步,問跟他們來的天策士兵,“或者出了什麽變故,他們走了別的路?”

“葉公子,從三才陣裏出來除了這裏就隻有走水路,但是那條河這個季節水流很急,如果萬不得已沒人會走那條路。”

“如果他們走了那條路,我們也有弟兄在那邊接應。”

“那再等一會兒,如果他們還沒到,我們就先回去,這裏還是神策軍的地盤。”方卓思說,他臉上雖然表現得淡然,但心裏卻是無比擔心,那個天策身經百戰就算出了問題也應該有應變之策,而墨氤雯除了對機關擅長,其他本事都是一般般還差點兒——他開始有點兒惱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鼓勵墨氤雯去,那時候是想著讓他鍛煉一下也好,也覺得那個天策看起來很可靠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你不擔心你的小師弟麽?”葉希鵬問。

“你對你的天策朋友沒信心麽?”方卓思反問,轉身去向天策士兵了解情況。

“好心沒好報!”葉希鵬嘟噥,難得他覺得這個食人花是來找師弟的結果現在師弟又丟了他會擔心,打算說兩句安慰的話,沒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

李昌業本想找一處山洞來安置墨氤雯,但走了好一段路,周圍除了樹木山岩卻沒找到合適的洞窟。不得已,他隻得將墨氤雯放到一處突出的山岩下,然後把他們來的痕跡清理幹淨——當然,他也沒忘了把箱子阿甘弄過來,他覺得這東西是墨氤雯的寶貝,而且可能還有用,再不濟它身上那些木頭還能拿來燒火取暖。

他用水囊取來些水來給墨氤雯清洗傷口拔箭——從墨氤雯的情況看,他倒是不擔心箭頭會有毒,但墨氤雯的衣服因為血已經和傷口黏在了一起,不得已他隻能把墨氤雯的衣服用匕首割開,用水把傷口周圍的血塊衝洗幹淨,他這才看到射進墨氤雯身上的箭也很麻煩……那高麗人的箭頭上有很多倒鉤,加之弩箭的力量可觀,如果直接射入人身上,大概連內髒都會被扯出去,而拔箭的時候這些倒鉤也會勾到肉,剛才墜落的時候,箭在墨氤雯身上的來回扯動,把他的傷口弄得一團糟。

李昌業現在慶幸墨氤雯是昏過去了,拔箭的時候他隻是迷迷糊糊地皺了皺眉哼了兩聲。

處理好他的傷口,李昌業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他蓋上,自己到周圍又巡邏了一圈。還好,那些神策軍還沒有追過來,從崖上繞道這裏來起碼要半天,而且這裏的小路很多很容易迷路,應該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

同樣,他們出去也是個麻煩。李昌業可以通過太陽判斷出天策府的方向,但這麽出去會碰上什麽情況他拿不準,所以隻能等墨氤雯醒過來再說,帶著一個昏迷的人碰上敵人會非常不利。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山穀裏也開始刮起風來。

怕被發現,李昌業並沒有生火。

還在昏迷的墨氤雯雖然蓋著他的外袍,但似乎還是覺得冷,在樹葉上不舒服地扭動著。李昌業過去把他摟到懷裏。感覺到了溫暖,他終於安靜下來,又陷入沉眠中。

睡了大半夜,墨氤雯終於醒過來。

“這,是哪裏?”墨氤雯睜開發澀的雙眼,周圍一片漆黑,隻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自然是懸崖底下,你說跳下來的怎麽不記得了。”李昌業說,還維持著摟著他姿勢,“感覺怎麽樣?身上還有其他地方覺得疼麽?”

墨氤雯搖頭,他現在覺得渾身散架一樣,沒處不疼自然也就沒有哪裏很疼,“看來這個彈射裝置還有必要改進一下,下次的效果應該能更好一些。”

“……嗬嗬。”李昌業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墨氤雯醒過來第一件事是在思考這些,不過這確實好像很符合這個萬花的性格,“下次?你還想再跳一次麽?”他摸了摸墨氤雯的額頭,因為夜風而有些涼,不過很難說過了今夜會不會發燒,“你有帶什麽藥麽?剛才我想打開你的箱子找找,可是怎麽也打不開。”李昌業指著旁邊一動不動的箱子阿甘,平日裏看墨氤雯帶著那個箱子阿甘就像帶隻小狗,但李昌業想打開它卻鼓搗了半天也沒能如願。

“剛才那箭把阿甘的控製裝置破壞了,它現在不會自己動。”墨氤雯說,“你把它拿過來一點兒,我方師兄給我的藥我應該有帶,但願沒被剛才那箭弄撒了。”

值得慶幸,有些傷藥因為固定得很好,並沒有壞掉,李昌業也有機會處理一下自己和墨氤雯身上的傷口,他的傷口主要是落下來的擦傷,刀劍傷倒是沒有。

墨氤雯腰上的傷口之前隻是簡單處理了一下,現在又用金創藥糊了一層,總算把血止住了。他的精神還可以,就是因為失血臉色很蒼白。

長夜漫漫兩人都無心睡眠,因為傷得不輕,墨氤雯還是靠在李昌業懷裏迷迷糊糊地休息。李昌業閑來無事,就拿著從樹上拆下來的那個鉤爪擺弄。

“這些鉤爪打造的很精巧。”他說,“是你自己做的?”

“不,爪子是朋友送給我的。”墨氤雯說,“他家裏很擅長打造這些東西,唉,不過一下子損失了好幾個,讓他知道了肯定要往死裏念我……”

“也許,回天策府我可以托鐵匠師傅仿造。”李昌業看著這個帶著機簧的鉤爪,用這東西攀援什麽的肯定比一般的飛爪要牢靠的多,“不過能不能達到這個的效果就難說了,你朋友家裏一定是個名匠之家,這手藝不是幾代相傳恐怕達不到如此的高度。”

“基本上,差不多吧。”墨氤雯閉著眼睛說,似乎又睡過去了。一會兒他覺得冷,揪著身上的衣服又往暖和的方向鑽了鑽。又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向李昌業,“你不睡麽?”

李昌業心想懷裏有你這麽大個活人扭來扭去,能睡著才怪,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裏可還是神策軍的地盤,我們倆總得有個清醒著,你身上有傷多休息,等天亮了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那我先睡一會兒,記得叫醒我換你。”墨氤雯把頭往衣服裏縮了縮,沒過一會兒就傳來平順的呼吸聲,看來是真的疲倦至極。

李昌業摟著他,也算有個熱源,雖然溫度不高,看著已經走到山穀上方的皓月,思考著明天回天策府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