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業背著墨氤雯,沿著河邊的小路往山穀外走。一路上雖然碰到過小股巡邏的神策軍,但對方顯然心不在焉並沒有好好注意周圍,讓他倆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逐漸的,太陽爬上了天頂,看山勢的走向,他們應該是離出口越來愈近了。

李昌業放下墨氤雯,四周尋覓了一下找到了些野果子野棗回來。

雖然河裏有魚路上還偶爾有山雞野兔竄出來,但是不能生火,墨氤雯有傷吃生的不知道會不會不舒服。“先將就一下吧,這裏離青騅牧場不遠了,那裏有天策府的前哨營地,到了再好好休息。”

“我沒什麽大礙。”墨氤雯接過果子啃了兩口,“你找到的果子真甜,萬花穀裏有好多果子,但是我找到的總是酸的……哎?你不吃麽?”

“我不餓。”李昌業坐到他身邊休息,“找果子要找被鳥兒啄過的,它們知道哪些果子熟了而且沒有毒。對了,小墨,你家在哪裏?”坐在這裏休息,李昌業忽然想起墨氤雯住在天策府的這段日子裏,聊過他的師父,聊過他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甚至各種阿甘和機關鳥,就是沒聽他說過自己的家——就算是拜進萬花穀的弟子們,從言談口音上還是能分辨出來是什麽地方的人,不過墨氤雯的口音很怪,他一直沒聽出來。

“萬花穀啊,”墨氤雯說,看李昌業不解的表情,“我是師父撿到的,從小就住在萬花穀裏——聽師父說,當年他到昆侖遊曆的時候撿到了還在繈褓中的我,在鎮子上等了幾天也不見有人來尋,就把我帶了回來。穀裏的師兄和師姐很多,師父沒時間管我的時候,都是他們在帶我。”因為有來自東南西北的各路師兄師姐們,所以墨氤雯的口音也綜合八方,變得聽不出來了。

“這麽說,要不是東方穀主把你師父請到了萬花穀,你可能就變成哪個佛寺裏的小沙彌了。”李昌業看著墨氤雯一頭黑發,想象他要真是個小和尚的樣子不禁笑出來,“之前你說你這是第一次離開萬花穀,十幾年在一個地方呆著,不覺得無聊麽?”

“不會啊,穀裏一年四季的風景都不同,花聖經常會培育出新品種來,還可以爬到仙跡岩上聽琴看書畫,再無聊的話還可以去水月宮試驗新機關,或者坐著淩雲梯看風景。而且,師兄師姐們也會給我講他們在外麵的見聞,還會帶很多好玩的東西給我,所以出不出去,也沒覺得有什麽差別。”墨氤雯說,“不過——”

“嗯?”

“雖然外麵和師兄師姐們講的差不多,不過還是有不一樣,”墨氤雯說,“外麵的人比穀裏多多了,這點他們沒講。”

李昌業費了一會兒時間才理解墨氤雯這句話的意思,他不是在說人多,而是在說各種人。顯然,他之前在萬花穀裏,雖然也會有些叛逆的師兄弟們製造點兒小麻煩,但更多的還是愛他關懷他,所以外麵的很多人對於墨氤雯來說,都很新奇。“天下很大,有些地方你的師兄師姐們可能都還沒去過。”他說,中原大地,巴蜀奇景,甚至更遠的西域南疆,他都曾涉足。

“嗯,如果有機會一定四處去看看。”墨氤雯說,“李大人去過很多地方是吧?”

“地方是去過不少,不過軍務需要,到哪裏很多時候都是走馬觀花,”李昌業說,看墨氤雯休息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準備繼續上路,“還有,不要叫我李大人,既然你我都共過患難,我又年長你幾歲,叫大哥就好了。”

“好。”墨氤雯趴在李昌業背上,“李大哥去過萬花穀麽?”

“早有耳聞,但是沒有機會前往。”李昌業說。

“那以後路過萬花穀的時候一定要過來看我,我帶你去看花聖的花,還有……”墨氤雯笑著說。

“好。”

“你們現在哪裏都別想去!”一隊神策士兵衝了出來,為首的是那個在懸崖上追他們的神策軍官,“你們這兩隻小耗子居然沒摔死,也好,活的抓過去請賞更多!”

“那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李昌業放下墨氤雯,用自己的身體和山岩把他掩護起來,抽出佩刀。

“上!”神策軍官喊,“他們有傷又疲憊不堪,到手的銀子絕對不能讓他們溜掉了!”

天策府雖以馬上功夫、長槍迅擊聞名天下,刀法其實也是了得。

墨氤雯隻見麵前銀光閃過,便傳來慘叫聲。江湖上打打殺殺的故事他沒少聽別人說,但是血濺麵前的感覺對他來說卻是從未經曆,迎麵撲來的腥風,噴濺的鮮血,讓他一時愣住了。

李昌業始終擋在他前麵,一步不曾後退。

對方也並非白給,麵對十幾個如狼似虎的神策軍,縱使李昌業刀法超群,被一群人圍攻也疲於應付,更不用說他這一日一夜並沒有好好休息。漸漸地,他的招式慢了下來,漏洞越來越多。

“李大哥,小心!”墨氤雯看到有人從背後向李昌業揮刀砍去,而他卻無暇顧及,心中著急,隨手摘下了背著的挎包向那個人掄過去。雖然他用的力道不大,但挎包裏裝的都是阿甘的金屬零件,分量不輕還有著棱角,直接砸在了那個神策軍的後腦上,當時就把對方撂趴在地上。

感到身後情況不對,李昌業以己為中心,刀畫半圓掃開圍上來的人,退到墨氤雯身邊。“沒事吧。”

“沒,沒事。”墨氤雯說,他覺得腰上的傷口可能又裂開了,一陣陣涼意順著脊椎傳到腦中,“李大哥,你先走吧,別管我了。”

“是我帶你來的,我答應過你師兄把你完完整整地還給他。”李昌業盯著一步步緊逼上來的神策軍,決定放手一搏,“而且,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看花麽?”

“趕快上啊,他們兩個都不行了!”神策的軍官喊道,“殺了這個天策,那個穿黑衣服的留口氣就行!啊——”沒等他喊完,就感覺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站的石頭上,隨即一隻腳非常用力地踏在了他的後背上。

“欺負我師弟,問過我了沒有?”方卓思用力地跺了兩腳,踩得那個軍官鬼哭狼嚎,“想要命的,還不快滾?!”平日裏救死扶傷的方大夫,現在的表情堪比閻羅鬼差。

葉希鵬也扛著剛拍倒幾個的重劍走過來:“各位,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如何呢?否則就隻能請各位到水底下涼快去了?”

形勢一下被逆轉過來,麵對著一隊無論從體力和武力上都超過己方的天策士兵和一個藏劍一個萬花,剩下的神策軍隻好落荒而逃。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的?”危機解除,李昌業覺得渾身脫力,拄著長刀靠在石頭上喘氣,他問葉希鵬。

“水流比你們走得快。”葉希鵬說,看著那邊給墨氤雯傷口縫針的方卓思,“你們昨天一直沒回來,我們一早就出來找你們,墨小花的師兄發現了河裏漂的他帶的機關殘片,判斷你們可能是在河的附近,我們就沿著河往上遊找過來,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還算來得及時。”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昌業,“你弄得如此狼狽還真是難得一見。”

“下次換你去單挑一隊人來試試。”看那邊方卓思收起針,把墨氤雯背起來,李昌業勉強扯出個微笑。

“敬謝不敏,我還是願意去跟人談幾筆生意。”葉希鵬說,伸手架起他,“走吧,墨小花有他師兄照顧肯定沒問題,你的長官們還殷切期盼你回去匯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