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業領著墨氤雯去附近的水潭洗漱,一路上墨氤雯都很順從地由著他領著,他往哪裏走他就跟著往哪裏走,這麽安靜乖順的墨氤雯一時間讓李昌業有點兒不習慣。

不過說和白天的那個不是一個這他倒是完全相信。

那又是為什麽?得是什麽醫術能把快死的人治活了還能把人弄得精神分裂,這讓李昌業不由得懷疑萬花穀的醫術究竟是高明還是不靠譜……

到了水邊,李昌業把自己還算幹淨的外袍給他留下,讓他把髒衣服脫下來,在這裏好好洗一洗頭發和身上的汙物,衣服他拿到下遊去洗。

墨氤雯聽話地把他那身不知道在哪裏滾得五顏六色的衣服脫下來遞給李昌業,李昌業欣慰地看到他身上雖髒,但除了一些擦刮的皮肉傷並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害。“你洗好就先回山洞去,別讓唐公子等急了。”

他剛要轉身要離開,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拉住了他。

“怎麽了?”李昌業扭頭問,對上墨氤雯一雙不安的眼睛。

“不要走——”墨氤雯揪著他的袖子說,“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聽墨氤雯這麽說,李昌業心中一驚,忙轉過身,“氤雯,你認得我,知道我是誰了嗎?!”

墨氤雯扯著他不鬆手,看他的眼神卻是朦朦朧朧。他點了點頭,“你是——是——”他想了半天,又迷惑地搖了搖頭,“我應該知道——想不起來了……”看李昌業還站在原地,他揪得更緊,“終於找到你了,不要走……”

“好,我聽你的,不走,哪裏都不去。”李昌業摸著墨氤雯的頭,理著他被灰塵粘得黏在一起的發絲,“你也聽我的好不好?先把頭洗了。”

“嗯。”墨氤雯點頭。

因為一路逃亡,墨氤雯本來就很疲憊,所以當李昌業幫他擦完背的時候,他已經靠在水潭邊睡著了,手還緊緊揪著李昌業的衣服。

“還跟過去一樣,一累自己先睡過去,也不管周圍到底安全不安全——”李昌業擦幹他身上的水珠,用自己的外袍把他包起來。

“嗯——”有了震動墨氤雯晃了晃頭還是沒醒過來,隻是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過去,把臉緊貼到李昌業胸膛上。

把擰幹的衣服打個卷搭在肩上,李昌業抱起睡著的墨氤雯往回走。看著他的睡臉,讓人感覺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

“從我離開你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用臉貼了貼墨氤雯的額頭,“別這樣,氤雯——”

本來想要放手,但看到墨氤雯這個樣子,讓他怎麽放呢?

李昌業抱著墨氤雯回到山洞,唐夜樺已經重新點燃了火堆。

把濕衣服搭在火堆邊上烤,他抱著墨氤雯坐到唐夜樺旁邊。

“他睡著了?”看著李昌業懷裏的墨氤雯,唐夜樺問。

“嗯。”

“那應該到明天早上之前都不會醒過來,”唐夜樺說,伸手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旺一些。

“你剛才說的——”

唐夜樺示意李昌業不要急:“當初他醒過來的時候雖然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其他方麵看起來都沒什麽問題,大家都沉浸在他又活過來的喜悅之中,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麽異常……但過了一段時間,方卓思發現他夜裏睡下後,會像夢遊一樣跑到外麵去——但和夢遊的人不同,那時候問他什麽,他會思考之後再回答,隻是對於很多事情他都很模糊說不出個所以然,偶爾記得的事情也是他出事之前的,除此之外,他隻是一味地在找著什麽……”

“……”

“我陪他在惡人穀調養的時候,雖然很注意看著他,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被他溜掉,這也讓我發現就算他迷迷糊糊的,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靠近他把他領走,但是司馬君軒那家夥是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除了我之外能把晚上的氤雯領走的。”他看了一眼李昌業,“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他應該是下意識地在找你。”

“這些,都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

“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他現在所說所做的,明天早上一醒過來就會忘得一幹二淨,你受得了一個人頭一天晚上和你情深款款,轉天一早醒過來問你貴姓麽?”唐夜樺說,他看李昌業的神色黯淡,也覺得自己這麽說好像有點兒落井下石的意味,便裹了衣服躺下,“好了就是這麽一回事,人找到了我先睡了,明天一早就回營地去。”

說完他倒頭就睡,不去理會抱著墨氤雯衝著火堆發呆的李昌業。

第二天一早,墨氤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正被人摟在懷裏。他腦子裏迅速閃過很多種假設,同時身體立刻條件反射地想掙脫。“……”結果他鬱悶地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翼而飛了……

昨晚,他記得因為躲避天一教的追捕又餓又困,然後——

然後就不記得了……

“你醒了?”他一動李昌業也醒了,問,“有何不適之處麽?”

“怎麽是你?我衣服呢?”見是認識的人而不是敵人,墨氤雯停止了掙紮。他四下看看,唐夜樺正在旁邊保養他的弩機,聽到他說話也沒扭頭看一眼。

“野花,這是——”他從李昌業的懷裏掙出來,雖然昨晚發生了他都記不得了,但是之前和這人一起呆過的晚上回憶可不太好,現在他又未著寸縷地披著別人的衣服,讓他對這種狀況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什麽都沒發生的結論。

唐夜樺放下弩機站起來,他的腳雖然還不靈活但比昨天好些了。“你這家夥讓你老老實實地呆在你師兄那裏就是不聽,到處亂跑還跑到敵人的窩裏去了,你說你是不是呆到家了?!”他在墨氤雯頭上敲了一記,“我們受方卓思的托付出來找你,本來以為還要到天一教的老窩裏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己居然跑出來了,還歪打正著地跑到了我們住的地方來。”

“疼!”墨氤雯一手揉著頭一手揪著衣服防止掉下去走光,按照唐夜樺說的那就是沒出什麽情況,他心裏默默地吐了口氣,“你幫我換了衣服?”

“是他,你現在披的也是他的,”唐夜樺指著李昌業,順手指著攤在石頭上的,“你的衣服在那裏。”

“是麽——”墨氤雯看了看李昌業,“那我欠你個人情了,從你欠我的那裏減去好了。”說完他就跳過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但是,看到自己那團衣服的時候,墨氤雯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些抹布一樣的東西真的是他那套紅黑分明帥氣的惡人穀萬花服裝麽?

“啊啊啊啊!怎麽會破成這個樣子?!被知道會被剝皮的啊!”墨氤雯挑揀著他那身可憐的衣服,看看還有幾件能湊合穿,“壞成這個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個好點兒的繡娘織補好,或者去找個裁縫重做一套賠回去呢?真麻煩,早知道借過來之後按照樣子做兩套好了。”

“你說什麽?”聽他這麽說,李昌業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這衣服是借的?你沒入惡人穀?”

“師門的規矩就夠多得讓人煩了,再加個別的組織不是給自己找更多的麻煩。”墨氤雯翻看了一通發現雖然衣服姑且還能穿,就是可以跟丐幫弟子相媲美了,他還在可惜他那身衣服,忽然身子一提被人拎了起來,“喂,你幹嘛!”墨氤雯扭頭眼神向唐夜樺求救,卻發現好友一旁拉著他的機關毒箭小豬正在交流感情,仿佛和這個空間隔絕了一般。

“你沒入惡人穀,為什麽要穿著惡人穀的衣服到處招搖?!你嫌麻煩,不知道這會給你惹多大麻煩麽?”陣營中本就是非多而且很多時候並無對錯曲直可言,墨氤雯嫌麻煩還穿著會惹禍的衣服到處亂晃——李昌業覺得,老天是不是覺得他不太敬鬼神還是覺得他還不夠倒黴在報複他,不鬱悶到他英年早逝太可惜了。

“因為比較帥氣嘛——”被李昌業吼得墨氤雯第一時間被鎮住了,下意識地像犯錯誤的小孩一樣給自己找理由,但很快他就覺得不對勁,“喂,你這個天策管得太多了吧!我穿什麽衣服需要向你報備麽?”他奮力掙了兩下還是沒掙開李昌業的鉗製,唐夜樺那邊放下小豬又開始整理他的那些機關暗器還是視這邊為無物。

“……”李昌業一時間無話可說,確實如唐夜樺所說,天一亮,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也是他,卻是個陌生的他……

見李昌業一時不出聲,墨氤雯覺得自己的話大概讓這個天策吃癟:“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先教訓起我來了!你說吧,哪國的哪條王法規定,我跟你睡過你就有權管我了?”

“啪嗒”一聲,唐夜樺手裏的暗器掉到了地上。“氤雯,你在說什麽?”他知道自己家的這個笨蛋過去跟這個天策有不少拎不清的事,不過他不覺得笨蛋會在把人忘了之後還把那些事記得清楚。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性……

“姓李的,你最好給我有個合理的解釋!”

“等一下野花,你不要衝動啊!”剛才是誰在旁邊故作淡定的,怎麽一下子變成他這個受害者要做調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