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 她竟然毀了我們王子的清白,禽獸!你就應該直接殺了她,為什麽還要留她一條命, 你也被那個女人洗腦了?”再次清醒的左長老,在聽聞右長老所交代的一切後,捂著胸口氣憤至極。

右長老看著左長老氣得臉色發白的樣子, 說道:“誰讓王子肚子裏懷了她的種, 不這樣做,你覺得應該怎樣?”

“當然是先殺了那個女人以正視聽,然後騙王子喝下墮胎藥,再安排我們族中的雌性鮫人與其結合,生下真正的純種鮫人, 像這種人魚雜交出來的品種, 我們鮫人族才不認。”

右長老搖搖頭:“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現在咱們王子滿心滿眼都是她,人族殘忍狡猾你我都知道,可那個江漾能在得知自己體內有鮫珠時,毫不猶豫還給王子,無論出於什麽原因, 說明她壞的不是很徹底。更何況王子為了她要死要活, 萬一我們太激進殺了江漾, 激怒了王子真的自盡了, 那鮫人王的血脈可真就徹底斷了,鮫人王對你我有恩,我怎能冒這個險?無奈之下,這才願意退一步。”

左長老沉默。

右長老又道:“況且等王子生下孩子之後, 我們再讓她退回鮫珠, 就將她困在這座島上, 就像當初的春見一樣,這樣她這輩子也就翻不出什麽風浪了。”

“......”左長老再次沉默良久,自責說道:“唉,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誰讓我們沒本事,讓兩位王子都著了人族的道。”

右長老輕拍左長老的肩,說道:“當年鮫人王魚王夫恩愛異常,許諾一生一代一雙人,哪怕一直沒有誕下王嗣兩人也依然恩愛有加.....”

想起已故的鮫人王,左長老抹著眼淚:“所以說,咱女人就是不能太專情,若是當初誕下王嗣,我們也不至於這樣被動,回去我得好好跟我孫女說,別老沉迷那個表弟,那麽瘦一看就不是好生養的,好歹多娶幾個開枝散葉才好。”

右長老欣慰點頭。

不遠處的山上,兩個小崽子看著水中聚集著的鮫人驚得目瞪口呆,連忙跑回去,大喊道:“爹爹,爹爹。”

春見正在屋中縫製兩個孩子從六歲到成年後的每一年的尺寸的衣裳,聽到冬兒和夏兒大喊,手指被刺破了鮮血,他慌忙把衣服藏在被褥中,走出門外說道:“大喊什麽?”

“爹爹,外頭來了好多鮫人,他們把那個鮫人和姐姐的樹洞圍住了。”冬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他們竟然來的這麽快?”春見微驚,隨後笑道:“算了,反正也是遲早的事,那個女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江漾姐姐會死?”冬兒不敢相信的問。

春見暢快的說道:“那當然,她身邊的那個鮫人可是鮫人族的王子,鮫人一族怎麽可能放過他,倒是池眉那個條鮫人不知道會如何處理,不過無論怎樣,池眉他都不可能再見到江漾了。”

冬兒拉著春見的手,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淚花:“爹爹我們去救救她吧,我不想讓她死,她對我和弟弟很好的。”

春見的眼中忽然攢滿了怒氣:“混賬東西,我不是告訴過你們,你們應該接近的是那條鮫人,不是那個女人嘛?”

冬兒抹著眼淚,低聲抽泣:“爹爹我跟弟弟從小就沒見過娘親,看著江漾姐姐的臉,我們就在想,娘親是不是也像她一樣,爹爹我們把他們一起救下來吧,這個島這麽大,我們可以一起生活的,我們隻要把他們帶到岸上,那些鮫人就威脅不到她了。”

“你——,你竟敢不聽我的話,究竟還是不是我兒子!”春見暴怒揚起手來就要打。

夏兒連忙跪在地上哀求。

看著兩個孩子哭得不成樣子,春見頹然的放下手,罷了,反正他也時日無多,與其為了爭那一口氣,不如生前做點善事,為兩個孩子積點德。

父子三人匆匆趕到樹洞,可等他們進入後,樹洞裏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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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漾跟隨著鮫人族潛入水中。

因為有了鮫珠的關係,眼前的視線重新清晰開闊起來,連暗處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以前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視力變好了,現在才明白都是鮫珠的功勞。

池眉說,人族吞下鮫珠不但能夠治愈疾病,還能讓其在水下暢遊自由呼吸。

之前江漾一直不知道自己體內有鮫珠,即使偶爾下水也會特意屏住呼吸,免得把海水嗆進肺裏,所以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得到了鮫珠之後江漾才發現海底世界比她以前在電視上看的紀錄片裏的景色還要美,陽光射入玻璃般的海水中,淺海豔麗的珊瑚與小魚從她身邊悠然自得的遊過,庫氏硨磲閑適的張開保護殼,形狀各異的海葵慵懶的伸出柔軟的觸角在海水中招展,幾條小醜魚從海葵中小心的探出頭來觀察著她。浮動的海水折射著光影,讓海中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夢幻起來。

江漾隨著鮫人族一路往深處遊,越遊光線越暗,海中的生物也不似淺海中那樣多樣繁麗,,好在江漾吞了鮫珠,所以即使黑暗也沒有感受到深海未知的恐懼,反倒是池眉,因為沒了鮫珠,像一條瞎子魚,在海中胡亂的摩挲著,呼吸也有些急促,這裏明明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如今卻感到無比的陌生,雙手張開在海水中不斷摸索。

江漾牽起他的手,摟住他的腰,起初池眉還驚訝的低喚了一聲,震驚片刻後小聲的喚著她:“阿漾?”

“嗯。”

池眉緊張的情緒好像一瞬間被撫平,笑容綻放,小心翼翼的貼著她的身體,遊動的尾鰭偶爾貼著她的雙腿而行。

江漾也沒拒絕,繼續跟著大部隊往前遊。

但池眉仿佛將她的包容當做了縱許,得寸進尺的往她身上貼,一條錘頭鯊從他們的上方緩慢遊過,注視著緊緊相依的她們。

隊尾的幾條小鮫人都是未婚的純情小魚寶寶,看著她們不似交尾,卻比交尾更加纏綿曖昧的模樣,紛紛羞紅了小臉,小聲尖叫:“啊啊啊啊,這還是我們的王子嗎?我記得以前王子可是最保守的,現在竟然敢不在房間裏就這樣。”

之前撞見了池眉與江漾交換鮫珠的呆頭小鮫人得意的說道:“切,魚都是善變的嘛,更勁爆的場麵我都看過。”

“什麽?什麽?小荷你看見了什麽?快跟我們講講,我們也想聽!”

小荷繪聲繪色的描繪著樹洞裏的場麵。

幾條尚未經人事的小鮫人,連話本子裏庸俗的愛情故事都沒看過,哪裏受得住這種刺激,都快紅成紅燒魚了,好像他們自己是主人公一樣。

池眉沒有鮫珠自然聽不見身後那群小鮫人在說什麽,但江漾聽得見啊,而且聽得一清二楚,隻覺得這些神奇的海洋生物正是單純的緊,光是接個吻就受不了了?要是看見她以前在秦樓楚館是如何玩的,那怕不是當場暈過去。

不過江漾轉念一想,鮫人族與世隔絕,養出來的小魚們也都是沒有什麽心機的,一個賽一個的單純,比陸地上那群老狐狸們好掌控的多。

在陸地上,一個失意落魄的書生,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誘騙了純情大家少爺,哪怕生米煮成了熟飯,宗族族長都會將書生暗地處死,再將敗壞門風的大少爺向外界宣告已經病死或是看破紅塵出家,反正是不可能憑借肚子裏的孩子就輕鬆拿捏大家族的。

相比起來,對她態度最差的左右長老其實已經算是很仁慈的了。更別提那些小輩們,年紀小,性格單純,隨便編個愛情故事就能讓他們心向往之。現在這樣的情況對江漾來說,反而是最有利的。

是以,江漾雖然聽見背後的小魚們在嘰嘰喳喳,隻是回頭看了一眼,便不再管。

倒是以小荷為首的小鮫人們,就像背地裏議論姑娘們的小少爺陡然被人撞破了一樣,羞得愣在原地。

“她、她不會聽見我們在說什麽了吧?”

“......不知道,她往我們身上看了一眼。”

“應該不會,要是她聽見了她一定會說我們的,可是那個女人她什麽都沒說不是嗎?”

“就是就是。”小荷一開口,眾人鬆了一口氣。

“不過咱們的王子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雖然那個女子是人族,但是長得也太好了吧,比咱們族群中最好看的雌性還要好看呢。”

“那是當然了,不然她怎麽能輕易就將咱們王子征服了?還懷上了她的孩子。”

“人族女子都像她一樣好看嗎?”一個小鮫人聽著江漾,臉色紅紅的說。

“不知道,但是你可別想太多,沒聽咱們長老說嗎?人族可狡猾可殘忍了。”

“可是我看這個叫江漾的一點也不狡猾,一點也不殘忍啊。在樹洞裏她跟左右長老們打架的樣子,多英姿颯爽啊。”小鮫人抱著幻想。

小荷拍了他的後腦勺罵道:“什麽英姿颯爽,別犯癡了你!你難道忘記了大王子的下場?忘記了春見的下場?他們哪一個不是被女人拋棄,孤苦一生。”

小鮫人捂著後腦勺委屈的說道:“難道在海裏就不會被拋棄了嗎?”

此言一出,眾魚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無論是在岸上,還是在海裏,隻要是女人哪一個不是三夫四侍。尤其他們鮫人族,雄性多雌性少,眾夫環繞爭寵,還要一個勁的生生生,直到生出女兒,再努力拚個二女、三女,反正若是不想無寵,肚子就得一刻不停的生生生,可即便這樣,還是不能攏住女人的心,她們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收一個,嬌軟妍麗的新人們一個接一個的收進房中。

而那些為了給妻主開枝散葉的舊人們,因為不停生育顧不得身材容貌的包養,淪為黃臉夫,妻主連看都不願意看他們一臉,名義上雖然還有一個妻主,可那跟被拋棄又有什麽兩樣?

要是生不出來,那更慘,連個名義上的妻主都沒有,會毫不猶豫的被拋棄。

“大王子被驅逐到海溝時,我還偷偷去看望過他一次,他跟我說,他喜歡的那個女人,風姿綽約位高權重,不僅救過他的性命,溫柔貼心的照顧他保護他,不讓其他人族欺負他,還、還跟他承諾,他會是她最後一個男人,多好啊。”小鮫人一臉向往。

小荷再也不說話了。

終於到了海底的宮殿,還真如池眉所說的珠宮貝闕。深海陽光照射不到,所以常年黑暗,但鮫人族聚集之所由天然的夜明珠一顆顆照亮,被打磨精細的海月貝做瓦,夜明珠的光線從貝殼中透出來,宮殿的地板則是用一層白色的東西鋪路,江漾蹲下身仔細的看了看,竟然是散發著如月光一樣的玉石。

一群會發光的浮遊生物在宮殿之中自由漂浮發出幽藍色的螢光,江漾好奇的點了點一隻落單的浮遊生物,它隻有江漾一節小手指的大小,身體透明能清楚的看清跳動的心髒,如同小精靈般好奇的包裹著江漾的手指,好似在感受她身上的氣息。

“咳——”左右長老在江漾身後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小精靈受了驚,飛快的遊走了。

江漾回過神,兩位長老麵容不悅的盯著她。隨後一堆鮫人不知道從哪裏遊了出來,將江漾團團圍住,有些鮫人氣憤,有些鮫人排斥,還有些鮫人好奇的盯著她看。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沒有對江漾口出惡言,更沒有對失蹤王子的回歸感到驚訝,一看就知道兩位長老已經提前打好了預防針。

江漾想如此甚好,她也不用再花時間解釋一通,怪費勁的。

因為成見左右長老也沒有拉著她跟眾人介紹,直接就把她塞進了池眉的閨房,這下贅妻的身份是徹底坐實了。

不過王子不愧是王子,閨房大而亮堂,淺青色鮫紗長幔拖至地上邊緣還鉤織著一顆顆米粒般的小珍珠做裝飾,隨著海水的湧動而微微晃著,精美華貴。挑開珍珠長幔便是池眉的繡床,床體是由一整塊白玉雕琢而成,能找出這麽大塊的白玉換做其他人怕是要當祖宗一樣供著,但在海底僅僅是池眉枕在身下的繡床。

“真是財大氣粗。”江漾摸著白玉床感歎。

池眉倚在床邊,試探著拉住她的手:“這是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專門命令族人在海中給我尋得的床,阿漾你躺下試試,我上麵還鋪了很厚的一層鮫紗,很舒服的。”

江漾也不客氣,直接躺下試了試,鮫紗質地柔軟卻格外有韌性,躺在上麵就跟躺在棉花上一樣舒服,舒服的她閉上了雙眼。

這條魚以前的日子當真是錦衣玉食,也不知道在樹洞的那段日子跟他以前的生活對比,就像首富突然墮入貧民窟,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王子!王子!”門外突然傳出一聲焦急的呼喊,緊接著一條魚闖了進來。

“鬥珠?!”池眉驚喜的遊過去。

“王子,您真的回來了。”鬥珠五官並不驚豔隻能算端正,看說起話時溫溫柔柔,抱著池眉嚶嚶的哭,珍珠一顆接一顆的掉,江漾看著滾在地上的珍珠,想撿的手瘋狂試探。

池眉背對著江漾,根本沒有看到江漾的動作,看到分別許久的好友甚是激動:“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被抓走的那段時間過得很好,阿漾她、很珍重我。”池眉安慰著哭泣的好友,含情脈脈的看了江漾一樣。

江漾蠢蠢欲動的手停了下來。

池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珍珠,眼底情緒湧動。

“真的嗎?那就好。你被抓走的這段時間我日日夜夜的擔心你 ,生怕那些禽獸把你抓去煉油,幸好你平安回來了,還帶回來如此愛護你的駙馬,以後你也算有了依靠。”鬥珠看向江漾,並不想其他人那樣具有很強的敵意。

池眉也有一些吃驚:“你不怪我跟了人族的女子?”

鬥珠笑了笑說道:“咱們男子的一生都身不由己,能像王子這樣堅定的選擇心上人的少之又少。她們女人說的那些什麽種族,什麽大局我不懂,我隻知道隻要駙馬以後好好對您,您幸福一生,那麽嫁不嫁鮫人又有什麽關係。”

池眉聽著開心的笑了起來,滿臉期待的看著江漾,但江漾卻低著頭認真地看著地上滾落的珍珠,池眉眼神瞬間黯淡。

“聽說您懷了身孕,多久了?”鬥珠拉著池眉坐下,看著他的肚子問道。

池眉捂著肚子遮掩:“沒、沒多久,這不肚子都還沒有顯出來。”

鬥珠笑道:“我也剛懷上不久,以後咱們倆的孩子還能在一起有個伴。”

“你懷孕了?”池眉眼眸睜大:“不是,你什麽時候成親的?”

鬥珠捂著肚子淡淡微笑:“就在王子被擄走沒多久,家裏突然有人來提親,母親覺得她各方麵都不錯,便答應了下來。”

“是誰?”池眉問道。

鮫人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族中有名有姓的雌性鮫人他基本都認識。

“青墨。”

“青墨!”池眉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怎麽是她?她可是咱們族群裏出了名的花心,家裏的男人至少有七八個了,孩子也有三四個了,這就將各方麵都不錯?你母親她是怎麽想!怎麽能把你嫁給那種人!”

鬥珠眉角露出一絲苦笑:“我嫁過去剛好排老九。”

“老九?!那種花心又不學無術的女人,她也配娶你!”池眉氣憤的手都在顫抖。

“嫁過去之前我也很疑惑青墨為何要娶我,她是出了名的隻愛美男子的女人。”鬥珠淡淡抿唇:“嫁過去之後我才知道,青墨娶我的原因是因為家中雖然已經有多房夫郎,卻無一人給她誕下女兒,所以才娶了我。”

“你嫁過去她可有欺負你?她的那些男人可有欺負你?”池眉拉著他的手緊張的問道。

鬥珠沉默許久,言語中說不盡的歎息:“都過去了,如今我懷上了孩子,她對我比以前好多了,其他房的夫郎忌憚我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敢再對我做什麽。”

這麽說來就是青墨娶他回家之後對他不好,其他房的夫侍還各種針對他。想想也是,一個顏控的風流女子,怎麽可能對一個顏值不出挑的男人有多少耐性,哪怕他性格再溫柔再會持家也無濟於事。

江漾在一旁聽著默默唏噓,不管是海裏還是陸地上,男子想要改變命運都是父憑女貴。

可如果他這一胎懷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呢?那完蛋了。

江漾盯著他的肚子,他本就不受妻主寵愛,其他的夫侍又是個頂個的厲害,要是這一胎不是女兒不能幫他穩固地位,以後再想受寵懷孕可就難了,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個隱形人,守起了活鰥。

“所以我才說無論是什麽族人,隻要她對你好就是你的良人,咱們男子奢求的不就是安穩幸福嘛,我看駙馬容貌極態冷豔,比族中許多男子還要好看,性格也溫和,不似其他雌性那般暴戾,現如今又肯為了你入贅到咱們鮫人族,一定是對您情根深種。”鬥珠抹去眼淚苦中作樂道。

江漾禮貌的笑了笑,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怎麽會對這條蠢魚情根深種。

倒是池眉眼梢帶著綿綿的情意看著江漾:“阿漾她比所有雌性都好。”

“王子,我妻主尋了許多安胎的藥,我吃了覺得不錯,下次給你帶一些來。”鬥珠說道。

池眉點點頭,兩個閨中密友分別許久,又拉在一起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這才分別。

“為什麽鬥珠這麽好的男子,不能得到一位好妻主呢?他老實心善,怎麽鬥得過青墨家中的虎豹豺狼,怪不得我這次見到他比之前清瘦了好多,他明明懷著身孕......生下女兒就好了,生下女兒就好了。”

池眉看著鬥珠離開的背影,為他淒慘的境遇感到難過,悄悄摸著眼淚。

江漾用帕子為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在淚水還沒來得及化作珍珠時就將其擦掉:“別哭了,擦擦淚,人各有命。”

池眉淚眼婆娑的看著她,別扭的接過手絹卻並不擦眼淚,而是放在手裏不停的絞,任由眼淚一顆顆掉落。

江漾低頭看著滾到腳邊的珍珠,道:“不是讓你把眼淚擦掉嗎?”

池眉看著她,眼中噙滿了淚花,扁著嘴幽怨說道:“你不是很喜歡珍珠嗎?鬥珠掉到地上的珍珠你都想撿,怎麽我掉的珍珠你就不願意?我的珍珠很醜嗎?”

江漾捏起他軟乎乎的臉,帶著溫度的淚珠從她的指尖劃過:“你的眼淚我看多了,第一次看到別的鮫人哭就像看看你們哭出來的淚是不是一樣的,沒別的意思,你別哭了。”

一番解釋下來,池眉哭的更傷心了,唇瓣翕動著淚水漣漣:“你看我哭看膩了,就想看其他男人哭了是不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江漾道。

“王子!我就知道你在欺負我們王子!”聽見池眉的哭聲,一早就守在外麵的鮫人侍從月桂一腳踹開大門,怒氣衝衝而來,眼看著就要撩開珍珠長幔。

江漾見勢不對,這家夥分明就是那兩個長老過來監視她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又雙叒叕把他們的王子搞哭了,她肯定得吃苦頭,贅妻嘛,沒有尊嚴的。

說時遲那時快,江漾立馬伏在池眉耳邊,在他耳畔低語:“我哪裏是看膩了你哭,我是舍不得你哭。”

說完,江漾自己渾身起雞皮疙瘩,自個兒把自個兒惡心的不行。

池眉頓然原地愣住,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哭聲卻戛然而止。

“你這個人族女人,不要太得寸進尺,我們王子金尊玉貴他願意跟你,是你的福氣,現在你在我們鮫人族的地盤都敢這樣欺負我們王子,以後還是離開這裏,我們王子是不是還要被你欺負死!看我不把你帶到長老那狠狠責罰你,讓你知道規矩!”月桂瞪著一雙杏眼美目,氣憤不已的指著江漾。

“啪——”一顆珍珠朝著月桂的臉上狠狠砸去。

月桂看著池眉,一臉不可置信:“王子,你在幹什麽?!”

池眉雙手而立,冷眉如同冰冷的海水匯聚,雙眸帶著慍色冷冷道:“我幹什麽?我到想問問你,你在幹什麽?阿漾是什麽身份,她是我的妻主,你有什麽資格對她指指點點!不守規矩,我看你才是最需要責罰的人!”

江漾還是頭一回見到池眉這副姿態,平時在她身邊,他永遠都是一副傻乎乎,智商不太高的樣子,從未見過他如此有氣勢的一麵,好似一座傾軋的冰山,叫人不寒而栗。

月桂咬咬牙,不甘心道:“王子,我是在為您說話啊!她剛剛欺負了您,我在門外都聽到哭聲了!你怎麽還要維護她?”

池眉雙眸眯起:“誰告訴你我被阿漾弄哭了?我那是跟鬥珠在一起聊天感懷所以才哭,阿漾她心疼我,見不得我掉眼淚,所以才哄著我。”

月桂傻了眼,看向江漾。

江漾懶懶的靠在床邊,看戲似的輕笑。

但在月桂眼中那份笑就成了嘲諷,他緊咬著牙根,恨聲道:“就算如此,王子也不可太縱容這個人族女子,您現在太縱容她,她就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啪——”池眉衝上前,朝著月桂的臉上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月桂嬌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鮮明的紅印子。

“......王子?”月桂遲鈍的捂著臉。

池眉不為所動,反而眉眼比剛才更加冷了幾分,王子倨傲的氣焰被他拿捏了十足,隻見他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算什麽東西,需要你來提醒阿漾的身份?”

月桂不可置信的看著池眉:“王子,我是在替您說話啊。”

誰需要你來說話,多此一舉!

池眉心中想,阿漾為了他,放棄了陸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跟隨他一起來到海中,她原本貴族之女,要什麽有什麽,也是被無數人捧在手掌心的存在,為了他卻要受這些人的冷眼,池眉自己心裏都心驚膽戰生怕江漾哪天受不了這裏的日子,拋棄他回到陸地上,這個月桂卻如此不知好歹,還在阿漾麵前煽風點火,生怕他過得幸福。

池眉黑亮清透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冷意:“我不需要你替我說話,現在馬上給阿漾道歉!下次再敢讓我知道你偷聽我跟阿漾說話,我就把你驅逐到海溝!讓你也嚐嚐我哥哥當初遭受的一切!”

深海海溝是鮫人族處罰發了錯的族人們的一種刑罰,那海溝裏場麵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黑霧,哪怕時身懷鮫珠的鮫人在海溝裏也如同伸手不見五指,哪怕再厲害的鮫人,被關在這裏一個月也會被憋瘋。

月桂不敢再說話,隻能捏緊了拳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跪在江漾腳下:“月桂、對不起駙馬,請、請駙馬原諒。”

江漾翹著二郎腿,強忍著心中得意,漫不經心的說道:“不打緊,我有些餓了,去給我準備點吃的來。”

月桂抬起頭,看著江漾冷豔的麵容下透出幾分好整以暇的散漫,長發隨意用一根樹枝綰成簡單的發髻,垂落的發絲如同濃稠的海藻。

他低下頭,心緒胡亂的想,怪不得這個女人能把王子迷得神魂顛倒,確實有些本事。

他剛才明明在殿外聽見王子帶著哭腔的質問她是不是看膩了他,所以對其他鮫人感興趣,他這才闖了進去,誰知這女人不知使了什麽法子令王子態度突變,他反而成了犯了錯的人。

月桂氣得肺都要炸了,卻隻能點頭:“是。”

眼見月桂關上了門,江漾開口道:“他好歹是你的侍從,又一心為你,為了我而如此嚴厲的責罵他,會不會太過了。”

話說完,江漾忽然有種‘哥哥,你跟我吃一根棒棒糖,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的既視感,她怎麽變茶了?

池眉坐在她身邊,方才麵對月桂時淩厲冷傲的姿態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前那副傻乎乎天真的模樣:“他欺負你,我當然為你出頭啊。”

說完,池眉瞄了眼江漾,臉頰微紅的問道:“阿漾,你剛剛對我說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不能,太羞恥了,太丟臉了。這種肉麻且油膩的話,她連對花魁都沒說話。

江漾裝傻:“啊?什麽話?”

池眉揪著她的衣裳,羞羞答答:“就是、就是剛才月桂進來的時候你說的話。”

“月桂進來的時候我沒說話啊?”江漾繼續裝傻。

池眉的眉頭肉眼可見的低垂了下來:“我明白了。”

-------

“可惡!可惡!”月桂在廚房裏準備飯菜,一邊準備一邊痛罵。

“咦?月桂?你怎麽在廚房啊,你不應該去看守王子的宮殿嗎?”小荷看見月桂突然出現在廚房裏有些吃驚:“天呐,你的臉!”

小荷的驚呼更加刺痛了月桂的心,想他為了王子忠心耿耿,王子非但不領情還責打他,還有那個女人,想起跪在江漾腳下時,江漾那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模樣,主子不是好主子,那女人......也不是好女人!月桂覺得肺快要被氣炸了。

“月桂你是在準備膳食嗎?”小荷間月桂一臉凶相又不說話,知道自己剛剛觸了月桂的傷口,小心地轉移話題。

“王子和駙馬餓了。”月桂言簡意賅。

小荷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回來這麽久了王子和駙馬還沒怎麽吃東西,也難怪會餓了,不過王子的膳食好做,但駙馬不知道吃不吃得慣咱們鮫人的食物。”

月桂看著手裏的食材,眉間一挑,笑道:“沒關係,駙馬她一定吃得慣。”

小荷:“嗯?月桂你怎麽知道她吃的慣?我聽說人族都是吃熟食的,就連吃魚也分煎、煮、烤。炸好幾種吃法。”

“我就是知道。”月桂微微一笑,熟練的切割起了金槍魚中腹肉。

“那好吧,我幫你準備點作料。”小荷看著今日頗為古怪的月桂說道。

月桂一邊切割一邊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江漾迫不得已吃掉生魚肉後咽不下又吐不出的難受表情,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

不到一會兒,月桂就已經準備好了膳食,端著食盒來到了池眉的殿前,還未靠近就聽見裏麵傳出池眉婉轉哀求的聲音。

“阿漾阿漾,再說一次,再說一次好不好?最後一次?”

月桂停下,看著殿前的海月貝殼透出池眉和江漾的影子,池眉抱著她的腰,苦苦哀求。

江漾靠在窗邊,窗邊裁剪著她的背影纖細挺拔,想把池眉推開,但沒有成功,反而被抱得更緊。

她有些無奈:“已經說過兩遍了。”

池眉晃著尾巴往她胸口蹭蹭,雙手合十哀求:“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求求了。”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是光聽著池眉的聲音,月桂就能夠想象出他此刻是如何的嬌態媚態,跟剛才冷言厲色朝著臉上甩巴掌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月桂摸了摸被扇巴掌的左臉,已經有些腫脹,輕輕觸碰一下都覺得有些刺痛。

如同古畫一般的剪影江漾無奈歎氣,低低的說了些什麽,離得太遠有些聽不清,反倒更顯得曖昧私密。

池眉雙手捧著臉,笑得像個偷到葷腥的小狐狸。

真是恩愛啊。

月桂端著食盒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敲了敲門,裏麵的動靜頓時停了,沒過一會兒,月桂聽見池眉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冷漠:“進。”

月桂推門而入,江漾坐在床邊整理剛剛被池眉弄得淩亂褶皺的衣衫。

月桂深吸一口氣,遊到江漾麵前:“駙馬您要的吃食準備好了。”

江漾淡淡嗯了一聲,打開食盒。

月桂興奮咬著唇肉,等待著看到江漾吃癟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然而當他抬頭,卻撞上江漾冷豔的眉目睨著他輕笑。

月桂險些連食盒都拿不穩,江漾起身往他麵前逼近,陰影覆蓋籠罩著他,明明兩人之間還阻隔著海水,可月桂卻好像被這些海水擠壓了一樣,沉重的喘不過氣來。

忽然他覺得手上一輕,江漾拿起了他的食盒,溫柔微涼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謝了,我很喜歡。”

月桂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一股遺憾彌漫在胸口,沒能看見江漾吃癟,他委實不爽。

池眉遊了過來緊靠著江漾坐在身邊,尾鰭貼著她的腿:“金槍魚?不錯,如果是烤魚就更好了。”

江漾低笑:“怎麽,吃慣了人族的烤魚,再吃你們的食物就吃不慣了?”

池眉抿著唇小聲笑道:“是有一點。”

江漾夾起一塊金槍魚大腹肉說道:“不過我也好久沒吃過生魚片了,偶爾吃一下也不錯。”

她夾著金槍魚肉沾了沾小荷準備好的蘸料,飽滿肥厚的魚肉放入口中,看著月桂說道:“這蘸料你是做的嗎?很好吃。”

月桂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

江漾放下筷子,在池眉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兩人的發絲緊緊相纏。

池眉不情不願的起來,在床邊的小箱子裏搗鼓了一陣,拿出了一個小東西丟給月桂:“給你,拿去塗塗臉吧,雖說鮫人的自愈能力很強,但畢竟傷了臉,拿回去好好抹抹。”

月桂看著手裏的上藥,眼神複雜。

以池眉的性格是不會給他藥的,再加上他剛剛看的清楚,是江漾先在池眉的耳邊低語了一陣,池眉才不情不願的拿出傷藥,因此這很可能是江漾的意思。

一個外族人,比他們族群裏的王子更懂得體恤下人,月桂心中就更是複雜難受。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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