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後還可以來找江姐姐玩嗎?”冬兒天真的眼神望著江漾, 清澈純然令江漾失了神,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江漾說道:“你爹爹不是不喜歡你跟夏兒跟我走得太近嗎?”

冬兒甜甜的笑道:“沒關係,我們可以偷偷地來找你玩, 爹爹他不會知道的。”

“那好吧。”江漾捏了捏冬兒的小臉,看了看天色,大約是下午四五點的時候, 再一會兒天就黑了, 她得抓緊時間搭一個簡單躲避風雨的地方。

從海邊撿了幾根樹枝作為骨架搭成一個長三角的樣子,再用枝葉茂密的樹枝一層一層的鋪在骨架上麵,又在樹林中搜集了許多幹燥的樹葉,等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熱帶海島的天氣說變就變, 不一會兒就刮起了風, 下起了傾盆大雨,幸好江漾提前選好了地方,暴雨水流不會在她搭的簡易小窩處積水,她趕緊鑽進了小窩裏,層層堆疊的樹葉如同瓦片一樣可以起到防水的作用, 江漾躺在裏麵聽著雨聲, 看著水流從骨架沿邊滴落。

隨著暴雨的降臨, 海島的氣溫也降了下來, 簡易搭建的小窩雖然讓她避免被淋成落湯雞,可濕寒的水汽,還是令江漾感到寒冷。她搓了搓手臂,將身子埋進了搜集來的樹葉堆中, 這些東西雖然簡陋粗糙, 但在這種情況下, 已經是最好的保溫方式。

江漾閉著雙眼,聽著不停灌入耳中嘩啦啦的大雨聲,聞著鼻尖濕潤的土腥味,無奈的笑了笑:“乞丐好歹還有一處破廟避風雨,唉......”

忍受了一夜暴雨,江漾睡得艱辛,不到五點鍾就自然醒了,腰酸背也痛,關節也不舒服,撩起袖子,被嶺南江氏嬌慣著養大的白皙肌膚冒出了不少紅點,像是濕疹,又像是被不知名小蟲子咬後留下的傷口,好在不養也五毒。

江漾伸了個懶腰,振作起精神,用一上午的時間砍了幾棵樹,午休時就隨便從林子裏摘點野果子吃。

冬兒和夏兒跑來找她玩,江漾將吃不完的漿果拿給他們吃,兩個小孩子吃的開心滿足。

短暫的午休過後,江漾準備繼續砍樹,她不太懂建房子,但是輝煌的宮殿建造不來,簡易且不會倒的小棚子還是建造的來的。

說幹就幹,江漾繼續幹活,長發用一根樹枝悉數綰至後腦,袖口也挽到了手臂,灼熱的陽光將她的臉曬得通紅,汗珠從臉頰上滾落,手臂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冬兒和夏兒下午的時候也不撒丫子到處玩了,就看著江漾幹活,並時不時誇她:“江姐姐你真厲害。”

“是啊,江姐姐你力氣真大,這麽一會兒就砍了這麽多樹,爹爹一天也就坎三四顆呢。”

江漾擦了擦頭上的汗珠,說道:“我是女人嘛,力氣自然比你爹爹大。”

忙道下午三四點,江漾終於將小棚子搭好了,沒什麽技術含量,如正方體一樣的簡單輪廓,四麵透風,但好在是不會倒。

弄完了基本框架,江漾坐在地上,開始編茅草準備鋪在小棚子上擋雨用,但是這些茅草怎麽編怎麽散架,還是冬兒和夏兒出手幫忙,雖然是小孩兒但因為從出生起就跟著春見在這座孤島上相依為命,手巧的很。

不一會兒就將茅草編製好了,江漾腳尖點地輕躍就將編製好的茅草固定在了小棚子上,總算是能遮風擋雨了。

江漾從棚頂山掉下來,看著兩個小崽子目瞪口呆。

夏兒張大了嘴巴:“江姐姐,你真的會飛啊。”

冬兒說道:“那是當然,我不是跟你說過昨天江姐姐抱著我飛來飛去嗎。”

夏兒說道:“我還以為是你騙我的......”

“我幹嘛騙你。”兩個小崽子你一眼我一語,竟然開始鬥起了嘴來。

江漾撐著下巴看著兩個小孩子吵嘴,嘴角微微上揚。

冬兒和夏兒終於吵夠了,才想起江漾在旁邊,本以為她會很生氣,畢竟他們的爹爹春見,疼他們時是真的疼,生氣的時候也是真的可怕,他的脾氣本就陰晴不定,看見他們兄弟倆吵架就是厲聲訓斥。

冬兒和夏兒本以為江漾也會像春見一樣,露出不悅的表情。

但是江漾就這麽溫柔的看著他們吵架拌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還是冬兒匆忙的說了一句:“江姐姐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回去吃晚飯了,不然爹爹該生氣了。”

江漾支著下巴點頭:“好啊,回去吧。”

冬兒拉著夏兒一直跑到家附近才停了下來,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冬兒給了夏兒一個眼神:“怎麽樣,我說江姐姐很好的對吧,現在那條總是纏著她的鮫人不見了,江姐姐跟我們一樣不能離開這座島,不如讓她來做我們的母親......你也看到了,她力氣那樣大,一個人可以幹爹爹三五天才能幹完的活,性格也好溫柔,不會打人罵人,要是她做我們的母親,爹爹也就有人疼了,我們也有母親了。”

躺在小棚子裏的江漾打了一個噴嚏,要是她知道,這兩個小兔崽子竟揣著讓她喜當媽的主意,她肯定把他倆抓來一頓胖揍。

春見是什麽人,陰冷的跟條毒蛇一樣,怨氣衝天,被許三娘騙了,就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壞人,全世界女人都欠他的,這樣的男人做她江漾的枕邊人,她半夜都要被嚇醒。

不過江漾並不知道冬兒夏兒懷揣著的心事,也沒有機會將他們胖揍一頓,但這個夜晚,注定是在冬兒夏兒的暴哭聲中進行著的。

春見手裏握著一根粗大的棍子,兩個小崽子顫抖的如同小鵪鶉跪在他麵前,棍子還沒落在他們身上,哭嚎聲就一個賽一個的慘烈。

“哭哭哭!還哭!竟然將自己的父親許給別的女人,你們從哪裏學來不三不四的東西!”春見揚起手裏的棍子。

冬兒哭著抱住了春見的雙腿:“爹爹最近常常生病臥床,我跟弟弟想照顧你,但力氣太小,種地不行打獵不行,想給您燉肉補身體,還被小野豬追著跑,江姐姐她力氣可大了,一定能打一頭大野豬......以前都是爹爹疼我們,卻沒有人疼您,江姐姐人很好,她要是做了我們母親,爹爹您也有人疼了。”

啪——

手中的棍棒落在地上,春見緊緊抱著兩個孩子,淚水無聲溢出。

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兩個孩子,他們的爹爹沒有生病......他隻是快死了。鮫珠離體太久,能撐到這麽久已經是奇跡。

當晚,春見撐著無力的身子將兩個孩子抱上床,一手一個將他們攬入懷中,唱了一夜的童謠兒歌,孩子們在父親的懷中安然睡去。

春見卻一夜無眠,笑著將冬兒和夏兒的眉眼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死期將至,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彌足珍貴,他哪裏舍得睡去。

當晚,他冒著大雨走出了屋子,羸弱的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住他的意誌,每走一步都在喘氣,透支他所剩無幾的生命。

終於他走到了江漾的木棚前,黑夜襯得他的肌膚慘白如鬼:“江漾,我們做一件交易。”

江漾坐起身,看著他。

“想必你已經知道我活不長。”春見開門見山。

江漾點頭,之前從鮫人長老口中得知沒有了鮫珠的鮫人最多堅持七年,春見為了孩子已經撐到了極限。

“你沒有了鮫珠,這輩子注定跟我一樣被困在這座島上,我把我的房屋讓給你,供你使用,隻求你、照顧我的兩個孩子。”春見彎下腰,托孤的語氣悲涼。

“冬兒夏兒知道嗎?”江漾問。

春見垂著眸:“不知道。”提前告知兩個七歲的孩子,他們相依為命的父親就快死了,還無藥可解,等待死亡的每一刻都比淩遲還要令人痛苦。

“我答應你。”

春見無光的眼眸微微閃爍,雙膝著地跪在她麵前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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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托孤的關係,春見不再對江漾露出排斥的態度,兩個孩子自然也能感受到父親的變化,以為春見這是想通了,對江漾也有那種意思了,開始更加黏著江漾,索求著許三娘虧欠他們的母愛。

可他們哪裏知道,春見態度的變化,並不是因為情愛,而是因為對他們的不舍和牽掛。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春見幾乎已經不能下床了,用自己餘生最後的時候為兩個孩子縫製他們從八歲到18歲的衣物。

江漾看得觸動,對兩個孩子也更加照顧,常常帶他們去海邊摘椰子,因為摘一個椰子對江漾來說無比輕鬆,但對春見和兩個孩子來說卻是很艱難。

江漾輕車熟路的爬上椰子樹,摘了兩個扔下去。

冬兒的夏兒大笑著抱起椰子:“回去拿給爹爹喝,一定可甜了。”

“江姐姐,我還想要那朵花。”冬兒指著遠處盛放不敗的鳳凰花樹。

江漾眼神微變,笑著對他說:“這麽美的花,就讓它盛放在枝頭吧。”

冬兒懵懂的點點頭,又指了指海麵上飄落的鳳凰花瓣:“那我去撿已經掉落的鳳凰花可以嗎?”

江漾頷首微笑:“可以。”

冬兒開心的往海邊跑,突然他倒在地上,指著海麵大聲尖叫。

江漾連忙跑了過去,被鳳凰花鋪滿的海麵上一團濃腥的鮮血暈開,染紅的蔚藍色的大海,幾乎被啃掉了半條鮫人魚尾的露在她麵前,成群結隊的海魚貪婪的啃食撕咬,連暴露在空氣中的魚骨也被啃斷,鮫人已經昏迷,長發覆麵,手臂無力的垂在水中,蒼白的肌膚宛如一具冰冷的浮屍。

江漾渾身一涼,一股強烈的不安感侵襲著她的心髒,四肢僵硬不知道怎麽跑到他身邊,撈起昏迷的鮫人猶如從海中撈起沾濕羽翼瀕死的海鷗,顫抖的手指撥開了覆麵的長發,江漾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是池眉。

作者有話說:

蠢魚半條命沒了。

笑死,有小可愛說讓我把蠢魚割舍掉,我還以為是直接割掉_(:зゝ∠)_感謝在2022-07-26 00:09:04~2022-07-26 23:44: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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