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如此氣憤

沒有回答,我隻是雙眼瞬也不瞬的哀傷望著他。

「綃羅……」又輕喚了聲,瑞安他就在我的床側偎坐了下來。

好近,他離我好近,近到我隻要一伸手就能碰觸到他;觸摸到我平常最愛以指戳著玩的,他笑起來時有個窩窩的那方臉頰。

突然好想伸出手來碰觸他。

但是,好遠。

我的手根本就連抬起來的氣力都沒了,又怎麽搆得著近在咫尺的他,而實際的身體距離雖然是如此接近,但心靈上的距離……卻是已經好遙遠了。

我已經不能、也不該再想去觸摸他頰上那逗人的小窩窩了。

酒窩。那是他以溫掌包住我擱在他頰上的小手教懂我的字眼。還說他沒辦法教會我耍這種把戲,因為那樣的窩窩兒是他娘跟老天爺生就來給他的。

他既教不會人家笑時臉上凹個小洞,也沒法子將這個莫名其妙的小窩窩改送給別人,不過,如果我喜歡瞧,他會常常變這戲法給我瞧的。說著,他那時就又朝著我展露出他那帶著酒窩的笑容。

但現在他臉上的酒窩卻是隱斂起的。

為什麽?如願以償的盡得我眼中珍珠,所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現在不是應該要笑,而且還笑得分外開心才是嗎?為什麽他的眉頭卻是鬱結的?而他的眼眸中也似是寫滿了……憂心?

那……該是我看錯了吧?怎麽可能…呢?

「停下來,綃羅,你快些打住,不要再繼續哭下去了好嗎!」猛然伸出兩隻大掌扳住了我雙肩的,他隻這麽對我吼道。

為什麽?說不出話來,我隻在心中問他……

是你故意要讓我哭的不是嗎?先假意的對我好,然後再露出惡毒真麵目的令我傷心欲絕。這就是你的手段吧?

而現在你又是為了什麽會叫我別再哭了呢?難道瑞安你還會嫌所收下來的珍珠已經太多的嗎?

看著他,我隻感到茫然及疼痛。

不是心痛,而是真實的痛楚。

瑞安的手掌捏在我肩膀上力道雖然不重,可也不輕到足以讓我已然變得過於乾燥脆弱的皮膚繃裂開來了。覺得讓他按住的肩頭一陣陣疼的,我猜我那被他抓住了的地方想必已經裂出血痕來了。

奇怪的是,身體早已弱到無法對此做出任何反應了,而我甚且麻木的連皺個眉也沒,但瑞安彷佛直覺就是知道我的不對勁似的,手掌一翻一掀地,他已動手將我的衣襟往左右分扯開來──

下一秒,隻感覺到渾身刺痛得緊地,我已讓瑞安給打橫抱在了懷裏。

好疼,身上每一處與他碰觸到的皮膚傳來的盡是疼痛。

但在這一刻,我卻隻是覺得好幸福好懷念的把臉頰全偎近了他胸膛的感覺著他溫醇的氣息……

如果我最後是死在他懷中的,那對我而言……也是一種幸福吧。嘴角上吊著抹幾不可察的笑意地闔上眼,我在心中想著。

一顛一痛地,抱著我的瑞安卻已快速的移動著步子就往門外頭闖──

「順福、順福!」我聽見瑞安他邊大步的走著邊喚著順福。

「爺?」有些微喘著氣的,順福的聲音很快在我耳側出現。

「快去準備水給綃羅泡浴!快去!」以著種又像憤怒又像驚慌的橫霸語氣,瑞安隻大聲命令著。

突然很想瞧瞧瑞安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到底是驚或怒,睜開眼,我隻想偷偷瞧上一眼,但眼眸才微眯開一條縫,屋外過於燦爛的光線讓我即刻又畏光的閉上眼。

「爺是…現在,立即就要讓綃羅少爺泡澡嗎?」聽出瑞安語氣的急切,順福隻遲疑的問了聲。

「廢話,自然是現在了,還不快點下去準備!」聞言,瑞安隻吼著說道,而我可以確定的是──他現在的情緒是憤怒。

「可是…爺……因為爺您並沒有事先囑咐,而要讓綃羅少爺泡浴的新鮮乾淨的海水,卻得要提早命人大老遠的運回府裏來的呀,而這麽趟來回起碼也要兩三個時辰,若要立刻備妥讓綃羅少爺泡浴的海水的話,這…請恕小的真的辦不到啊。」語氣好生為難的,順福回答著。

「備車。我要出門!」聽了順福的回答,當機立斷的,瑞安立時改變了主意。

「是的,爺,小的立刻下去。」俐落的回應了聲,我聽見順福跑著離去的腳步聲。

抱著我的手勁似乎無意識的收緊,令我覺得身子又刺疼下,瑞安又快步的行進著……

「爺!爺!那…那些珠子……」似乎是邊拾掇著沿途滾落了一地的珍珠邊追趕著而來的,喘個不停的環翠隻仍執著的問著。

「隨便你要怎麽著,滾開!別再跟在我們後頭!」腳下步伐未停的,瑞安隻語氣甚是煩惡的拋下了一句。

也許這樣心眼很壞,可在聽見環翠遭了瑞安的喝斥時,我的心中委實不無報複的快意,不過不能怪我,畢竟我仍隻是隻修養跟修行都還未足的小鮫人嘛。雖然明知我真正的該怨的對象其實是瑞安才是……

真是倒楣哪!有個這麽善變的主子。忍不住的,我又有點同情起環翠來……

攸攸晃晃地一路被這麽抱著走,雖然是有點疼,但我其實已經不太在乎瑞安究竟要帶我往哪去了,總歸我是連命都舍給了他了,他要讓我去哪又有什麽好在意的,反正我都快死了……

緊閉著眼,已然抱著放棄的心態地,我隻在心裏想著。

仍舊是攸攸晃晃地,但不是被抱著走的那種攸晃。

仍然被瑞安給緊擁在懷裏,但那樣的震動感讓我曉得了我現在正在飛快奔馳著的馬車中。

雖是枕在瑞安溫暖的懷抱裏,但身上卻微感到發冷起來,其實已經沒有力氣哭了,隻是似乎一哭就停不下來了,斷續的,仍舊有幾顆珠淚從我緊閉的眼睫中滾落。而我的心神又開始迷糊渾沌起來了。

「不要哭,不要再哭了……綃羅你聽見了嗎?」

感覺到他的手指很輕、很輕的撫在我的臉頰上,瑞安卻選擇在這時對我說起話來。

「綃羅,你聽我說。不管你現在是不是願意或有沒有聽見我所說的話,但無論如何這些話我都是要說的……」

用著聽來隻讓我更加渾噩欲眠的低抑嗓音,瑞安開始在我耳邊輕輕絮語起來……

好吧,你說。我…會聽著的,會靜靜的聽你說的,直到我再也聽不見為止。

身子乏的連眼也不願睜,我隻在心中回應著他所說的話。

而並不管我有無回應,瑞安亦執意的一逕對著毫無反應的我說起他想對我說的話來──

「沒有錯…,在一開始時,我確實是別有目的的接近你的……」似乎是任何的起頭都會比較難的樣子,聲音顯得有些艱澀地,瑞安開始緩緩的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