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來了一個,走了一個

秦瀚果然在幾天後就出院了,簡嘉也住進他的公寓裏照顧他。日子一天天過去,簡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上班不方便了,錢熙亞讓她呆在家裏,工資照常發,簡嘉一看這情況也隻好照他的意思做,偶爾回家看看爺爺和奶奶。

年後,秦家人看簡嘉一個孕婦還得照顧病人,就堅持讓她回自己家養胎,秦瀚的情況會及時通知她,簡嘉口頭上應了下來,心底上還是放心不下秦瀚,隔三五差都會打電話問情況,遇到秦瀚說相見她的時候,還得匆匆忙忙的趕過去。

錢熙亞駕著車從簡嘉家的小區中駛出:剛從爺爺奶奶口中得知,簡嘉在他來之前就出門了,去超市買點必需品給秦瀚。

離這小區最近的是“麥德龍”超市,錢熙亞把車停好,就進超市找人,遠遠的,他看見一個女人推車的背影,在她側過臉朝貨架上張望時,他認出了她。

錢熙亞不聲不響的追上去,走在身邊,一隻手還搭在推車把手上。

“以後要是出門買東西,就說一聲,”他看了她的大肚子一眼,又看向她的臉,“我陪你,別這樣一個人東跑西顛。”

簡嘉聽到聲音嚇一跳,回頭一瞧是錢熙亞,就停下步子說:“你怎麽來了?不用你陪,我自己一個人逛逛挺好。”

“簡嘉,你現在也有八個多月了吧,”錢熙亞看著簡嘉認真的說,“得注意點,沒人在你身邊怎麽行。”

“都說了不用你陪,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搞定,”簡嘉用力扯掉錢熙亞的手,推車往前走,“錢總日理萬機,不勞你大駕。”

錢熙亞也不勉強,她走哪裏,他跟哪裏,遇到需要提東西的就幫忙放到推車裏,然而簡嘉並不領情,除了對他“自作多情”的幫忙不得不接受外,她基本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簡嘉推著滿滿一車的必需品和米麵肉蛋菜去收銀台結賬,排隊的間隙,錢熙亞問:

“最近去做檢查了沒有,孩子好不好?”

“還好,健健康康的,沒毛病,”簡嘉眼睛看著前麵,表情恬淡的應聲,“就是小了點,”微頓,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你以後不要經常出入我家,這樣不好。”

從上次從醫院回家她就感覺到了,爺爺奶奶時常在她麵前“小錢”長“小錢”短,煩不勝煩,已經決定跟這個男人涇渭分明,何必這樣糾糾纏纏。

“我不是刻意要去討你厭,”錢熙亞淡淡解釋說,“而是你去照顧秦瀚了,家裏老人不能沒人過問。”

簡嘉一噎,沒再說話,錢熙亞也沒再繼續說,隻等簡嘉買完單後替她提著袋子,一起出了超市,他要她不要乘的士,坐他的車,正好順路去看個朋友。

車開了一路,快到秦瀚家的時候,簡嘉抬頭看了車後視鏡裏的某總裁一眼:

“你別上去了,秦瀚病著,人也敏感。”

其實秦瀚並沒有“敏感”,而是簡嘉不想讓秦瀚看到自己跟錢熙亞走在一塊。

錢熙亞一聽,沉默了一會兒問:“你那張卡裏還有錢嗎?不夠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簡嘉說“夠了”——她發現從離婚到現在,他給她的錢一分不少,還多了一點,她在秦瀚身上大方的花錢,其實也是他的“功勞”。

本著這一點,簡嘉對錢熙亞的態度緩和了些:

“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往我卡裏充錢了,公司也有用到錢的地方,你自己存著點,將來用得上,我要是缺錢會跟你說。”

然後冷淡的開車門下車,錢熙亞連忙也下車追上她:

“你什麽時候出來,我等你,接你回去。”

“不必了,”簡嘉轉頭看了錢熙一眼,靜默半晌說,“我現在陪著秦瀚沒個準確的時間,也許下午也許晚上,也許到明天才回去。”

錢熙亞點了點頭,然後看著簡嘉走進電梯口方才調頭離去。

秦瀚的病情惡化是在6月中旬,當時已再次住進已有一個星期,正值簡嘉預產期不足五天。簡嘉接到電話前還在家裏做吃的準備給秦瀚送去,錢熙亞當時也在。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周圍擋來擋去的,”簡嘉有點不耐煩的轉過身說,“錢總,公司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處理,圍著我轉幹什麽?”

“你馬上就要臨產,”錢熙亞看著她,耐著性子說,“爺爺和奶奶這會兒現在又出門有事了,所以我看著你。”

潤華集團離簡嘉家很近,所以他常常過來看望老人,也是幫老人“看著”簡嘉。

“說了多少次,我不需要,”簡嘉怒從心底的發了脾氣,“錢總,請你馬上離開我家,我也很快要出門了。”

“那就等你出門再說。”錢熙亞固執的說。

簡嘉氣得渾身直顫,她瞪了他數秒,冷著臉轉身去把熬好的湯盛進不鏽鋼食盒裏,然後提了食盒出了廚房,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她背對著他說:

“我現在就要上去換身衣服,你可以走了嗎?”

“我說過,等你出門並且到了醫院,我再‘消失’。”錢熙亞慢吞吞的說。

簡嘉咬唇,白著一張臉直奔上樓梯,直看得錢熙亞心驚肉跳,生怕她有個閃失。

然後不到十分鍾的時間,錢熙亞手機就響了,一看是簡嘉打來的,心下一驚,顧不上接電話,三兩下跑上樓梯,眼見簡嘉正倚著床頭坐著,雙手抱著肚子,表情很痛苦。

“簡嘉,你,你怎麽了?”錢熙亞跑上前抱她起來,“肚子疼嗎?要生了是不是?”

簡嘉艱難的點了點頭:“錢熙亞,好痛,要,要生了,送,送我,去醫院。”

錢熙亞手忙腳亂的抱起簡嘉往樓下奔去。

一到樓下,就叫來還在車裏等著的阿辰:“快,去醫院。”

錢熙亞和簡嘉坐在後排,他一隻手攘著她的肩頭,一邊給她梳理散在臉頰的發絲。

“嘉嘉,你怎麽樣了,疼的厲害嗎?”他憂心如焚的撫著她的額頭和臉,“很快,很快就到了,堅持一下”

產前陣痛是痛苦的,簡嘉直感覺整個肚子像被縮得緊緊的,然後一抽一抽的痛。

“錢熙亞,都,都是你,”簡嘉靠在錢熙亞的肩頭埋怨著,“害我生氣,才讓我,動了胎氣,你……”

“我錯了,嘉嘉,我不是有意氣你,”錢熙亞把簡嘉緊緊抱在懷中,不斷地吻她,撫慰她,“我們不說話了,靠著我睡一會兒醫院就要到了,”眼見簡嘉這麽痛苦,錢熙亞心如刀絞,轉頭就對司機發火道,“阿辰,車開的這麽慢,有沒有搞錯,你不想幹了是不是。”

“少爺,我這已經是最快的了,”阿辰從後視鏡裏看到簡嘉的確疼得整個人蜷縮進錢熙亞的懷裏,一頭冷汗,心下也著急,“再快就要超速了。”

錢熙亞欲要訓斥幾句,卻因餘光中瞥見懷裏的人疼的樣子而住了口。

“可是我真的好疼,啊——”簡嘉突然輕叫出聲,狠狠的咬住下唇。

錢熙亞見狀,連忙拉開袖子,把手腕伸到簡嘉嘴邊說:

“嘉嘉,別咬嘴唇,咬我的手,來,咬上。”

處在陣痛中的簡嘉,已經完全失去接受還是拒絕的意識,隻想著要減輕點痛苦,她順從的張嘴,每當陣痛一下,她就會狠狠的咬下去,他感覺她又尖又利的牙齒深深嵌入皮肉,讓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咬緊牙關,睜大眼睛看向車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手腕疼到麻木的時候,車終於開到了醫院,恰好是秦瀚住的那一家,簡嘉很快被推床推進產房。錢熙亞焦灼不安的在產房外坐了站,站了坐,坐了又站起來來回踱步,不久,走出個護士,分別看了錢熙亞和阿辰一眼說:

“你們誰是孕婦的家屬?”

“我是,我是。”錢熙亞奔上前,迫不及待的說,“護士小姐,我老婆怎麽樣了?”

“產婦麵臨分娩危險,請問你們要大人還是孩子?”

“要大人。”錢熙亞毫不猶豫的回答。

護士小姐聽完點點頭,叫來另一個護士拿著一份關於手術的協議讓錢熙亞簽字,他運筆如飛的簽了字,就朝產房張望著說:

“護士小姐,還要多長時間。”

“這個說不準,有的不到十分鍾,也有等個一天一夜的,”護士一麵向產房走,一麵探出頭安慰說,“放心,我們會盡力保證產婦和孩子的安全……”

這個期間簡嘉兩個老人在給錢熙亞打電話得知情況後,緊趕慢趕的來了,一見麵便著急的問錢熙亞:

“小錢,嘉嘉要生了嗎?生了嗎?”周純吉急巴巴的問。

“還沒有,在裏頭呢,”錢熙亞皺著眉頭回答,“奶奶,都是我不好,惹得嘉嘉動了胎氣,提前生了。”

“沒事,女人懷孕期間脾氣都會不好,”一旁的簡逸恒安慰道,“再說這段日子,嘉嘉因為小秦的病,心情一直不好,反倒是你成了她的‘出氣筒’了。”

錢熙亞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想到她剛才在車上那般痛苦,真感覺自己一顆心都已被捏得粉碎。

“小錢,嘉嘉預產期也就是在這幾天,談不上提前,”周純吉也看著錢熙亞說,“生了也好,省的每天看她挺著個大肚子去醫院看望秦瀚,讓我提心吊膽的。”

又過了半小時,護士小姐滿臉堆笑的抱著個新生嬰兒到錢熙亞麵前說:

“恭喜你當爸爸了,是個小帥哥。”

簡家兩個老人又驚又喜的抱過,疼愛的看了又看,唯有錢熙亞一臉焦灼的問護士:

“那我老婆呢,人怎麽樣了?”

“產婦已脫離危險,正在縫合傷口,很快就能出產房。”

話音剛落,幾個護士推著病床出來,簡嘉看上去像渾身被抽幹了氣力般麵無血色,在車經過錢熙亞身邊時,她突然拽住了他的手,他彎下腰看她,一臉溫柔:

“嘉嘉,你想說什麽?”還用手輕拂著她的劉海,側過耳朵在她唇上。

“熙亞,快,去看看,秦瀚,”簡嘉費力的翕動著蒼白如紙的嘴唇,“他,他病情惡化,今天搶救,帶上孩子。”

原來簡嘉是在閣樓裏換衣服的時候,突然接到秦家人的電話,說秦瀚病情惡化,但堅持要見簡嘉最後一麵才肯接受搶救,簡嘉本就在生錢熙亞的氣,這麽一來,再加上心急如焚才動了胎氣。

“好,我這就去,你好好休息,”錢熙亞說著起身抱過孩子老人手中的孩子就走。

護士要攔住錢熙亞,但被說服了,眼睜睜的看著那當爹的把新生兒抱去一個她們不知道的地方。

當簡嘉從病房裏醒來,從錢熙亞口中得知了一個噩耗:秦瀚在她昏睡期間,搶救無效,永遠的離開了她,簡嘉當即淚如泉湧:來了一個,走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