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年沒有聽清,疑惑地問:“陸總,你說什麽?”

陸庭予捏著碗沿的手緊了緊,再抬起頭時,表情已經恢複平靜,“沒什麽,我說很好喝。”

季年不疑有他,淡淡笑了笑,“你不嫌棄就好。”

陸庭予默默把醒酒湯喝完,速度放得很慢,好像在品嚐什麽難得的美味。

客廳裏的氣氛有些安靜。

季年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快到上班時間了,他輕聲說:“陸總,我該回去了。”

陸庭予動作一頓,他壓下心裏忽卷的風暴,放下手裏的瓷碗,點了點頭,“那我送你回去。”

季年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好了。”

會所裏本來就流傳他跟陸庭予的流言,如果被同事看見陸庭予開車送他去上班,說不定又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

陸庭予似乎看穿季年的想法,他目光暗了暗,沒再強求,“好。”

季年起身離開,那抹深邃如井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

等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陸庭予再次低頭,看著桌上的空碗,自言自語喃喃:“寶寶,時隔五年,我終於又喝到你給我做的醒酒湯了。”

沒人知道陸庭予有多想念童樂的一切,以前唾手可得的東西,現在卻花盡心思才能得手。

他閉上眼睛,重重靠在沙發上,眼底透出疲倦的烏青,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十年前的場景。

那天陸庭予喝得爛醉,他跌跌撞撞回到別墅,撞上童樂睡眼朦朧站在樓梯上。

童樂見陸庭予站都站不穩,連忙跑過來扶他,然後從廚房裏端了碗熱湯,“哥,我給你煮了點醒酒湯,你喝點吧。”

“誰是你哥?”

陸庭予冰冷的語氣讓童樂噤了聲。

陸庭予往沙發上一靠,微微仰起下巴,十足的壓迫高傲姿態,“童樂,你真以為我爺爺讓我娶你,你就是陸夫人?”

童陸兩家從小認識,巧合的是,童母和陸母還在同一時間懷孕,於是雙方訂了娃娃親,約定以後當親家。

後來童家破產,童母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去世了,童父也受不了打擊,身體每況愈下,臨死前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拜托陸老爺子照顧童樂,從此童樂就搬進陸家,跟陸庭予住在一個屋簷下。

原本陸老爺子沒打算讓兩個孩子在一起,然而陸庭予對女人沒興趣,反而搞起了同性戀,他爺爺索性讓陸庭予娶童樂,至少知根知底,也算完成了童父臨終前的囑托。

然而陸庭予對童樂這位“未婚妻”沒有半點好感,反而變本加厲的欺負他。

童樂垂下眼睛,“你喝醉了,喝點醒酒湯吧。”

陸庭予一把打翻童樂遞到麵前的醒酒湯,沉聲道:“滾。”

滾燙的**盡數潑在童樂衣服上,白皙的皮膚頓時被燙紅一片。

童樂愣在原地,睡衣的衣擺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他看著陸庭予嫌惡的表情,僵硬地蹲下身,低頭默默撿起碎片離開。

胸口強烈的刺痛把陸庭予思緒拽回現實,他喉結隱忍地動了動,眼底有痛苦的情緒泄出,不自覺抓緊沙發扶手,指尖深深陷了進去。

季年回到會所正好是上班時間。

他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經過一個轉彎時,正好碰上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的小謝。

小謝一看見季年,那表情恨不得把他吃了。

他把腿一邁擋在季年麵前,冷嘲熱諷地說:“厲害啊季年,居然讓你攀上了陸總。”

季年皺了皺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小謝語氣間滿是譏諷,“之前我問你,你還說跟陸總不認識,你們要是真的沒關係,陸總能為你出頭?”

季年不想跟小謝發生爭執,而且他也沒理由跟小謝解釋,埋頭就要走,又被小謝攔住。

“你心虛了?”小謝冷笑道:“你還挺有手段,這麽快就爬上了陸總的床,傳授下經驗唄,也好讓我學學勾引男人的手段。”

這話太過刺耳,季年正色道:“是你做錯事,朱經理才讓你走的。”

小謝眼底閃過一抹濃烈的恨意,“如果不是你,我會被陸總炒魷魚?”

他剛剛哀求朱經理讓他留下來,誰知道他舅說,陸庭予特意跟馮老板交代過,像他這種害人蟲絕對不能再留在會所。

如果朱經理敢讓小謝留下來,估計自己的飯碗也保不住了。

小謝走到季年身邊,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你等著吧,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他重重撞了下季年的肩,提著行李大步走了。

季年揉著發疼的肩膀,回頭去看小謝的背影,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回到休息室,季年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對勁了,有些膽大點的員工,甚至湊上來問他跟陸總是什麽關係。

陸庭予幫他出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本來懷疑他跟陸庭予有一腿的人,更加肯定他們關係不簡單。

季年還是那句話,他跟陸總不熟。

那些人見打探不出什麽,忍不住在心裏對季年的腹誹,不過有了小謝這個先例,沒人再敢招惹他,生怕落得跟小謝一樣的下場。

自從那天小謝走了以後,沒人再故意為難季年,他的工作也輕鬆了很多。

他白天在會所上班,晚上就去小餐館幫忙,所賺的錢勉強能支撐安安的醫藥費。

這天晚上,季年像往常一樣來到廚房端菜。

“小季,這是五樓雅間點的,一定要小心點啊。”

炒菜的師傅隔著窗口跟季年交代了一聲,季年應下,熟練地端了菜上樓。

聽說五樓雅間一晚上消費打底最低是五位數,還需要是商界有權有勢的人物才能預約,所以來的不僅非富即貴,而且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季年來到包廂門口,他抬手敲了敲門,聽到一聲回應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包廂裏坐著七八個人,談天論地,觥籌交錯,唯獨一人格格不入,西裝筆挺,拈著酒杯冷漠地聽著周圍的聲音。

坐在上座的人正是陸庭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