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太不要臉

陳軫,戰國時期縱橫家。

許多成語,從他而來,比如畫蛇添足、卞莊刺虎。陳軫憑借口舌之利,為齊國擊退楚國大軍。甚至張儀要陷害他,都被他巧妙地運用講故事的方式化解。即便是強大的秦王,也經常聽他的主意,甚至還因此大敗敵國。

武王伐紂,分封諸侯。找到了帝舜的後代媯滿,封於陳。陳公媯滿,諡曰胡,世稱陳胡公滿。

陳胡公滿,祖上世居媯,因以為氏姓,姓媯氏。

陳國的發展並不盡如人意,但是他的分支卻在後來為天下矚目,那就是陳完。

陳厲公之子陳完,因為陳國的政治鬥爭,逃往齊國。齊桓公接納他,用為工正。陳完去國,改姓田氏。其後代子孫田和取代薑氏,成為齊國的國君,曆史上稱之為“田氏代齊”。

陳國怎樣?楚惠王北伐,殺陳公,滅陳。這一年,恰好孔子逝世。陳國滅亡,其公室子孫以國為姓,姓陳氏。陳軫就是其中之一。

陳軫的一生,大體上經曆了齊、秦、楚三國的官場。

“哈哈哈哈,寡人說怎麽今早喜鵲在枝頭叫個不聽,感情是有貴人要到來了!陳軫先生,寡人對你可是仰慕已久耶!”

陳軫剛剛持節,到的獲水大營的寨門之外,便看到大門敞開著,然後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熱情洋溢的英武男人,這個“寡人”的自稱,此人應當就是宋國的國君,子偃了。

陳軫連忙謙虛地道:“君上謬讚了。外臣隻是在稷下學宮略有薄名而已,又何曾聞達於諸侯呢?請君上不要讓我羞煞旁人啦。”

陳軫這回答給戴偃碰了一個軟釘子,也不好給他繼續戴高帽子了,於是宋君偃跟後世的基佬差不多的,滿臉真情流露地抓著陳軫的手,挽著手,跟情侶一般,咳咳,這是這個時代禮遇賢才的一種表現。

“先生勿要謙遜了。先生還沒用過午膳吧?走,寡人已經在大帳裏安排了膳食!”

……

吃過午膳,由子烈與幹驁兩員大將作陪,戴偃又與陳軫互相吹捧了一番,做的滴水不漏的,就是沒辦法從中打探出什麽對宋國有利的消息。

宋君偃也漸漸的失去了耐心,若不是他的身上有著現代人的靈魂,足夠理智。依著過去的宋君偃在這裏的話,早就跟楚霸王這暴脾氣一樣,掀桌子,開門見山地出聲了。

陳軫這廝一直在客套著,戴偃自持身份不好發問,雖然早就知道了陳軫的來意,但是他率先開口可能會落於下風的,所以用眼神示意了旁邊的子烈直截了當地問道。

“齊王讓貴使到我宋國來,不知道有什麽貴幹呢?”總不是在這裏扯淡的吧。子烈在心裏腹誹著。

來了。

陳軫麵不改色地道:“宋君,今我王有感於宋地戰火連綿,而黔首飽受戰亂之苦,不忍於此。遂派吾來與君上商議停戰事宜,望君上體恤臣民,不要再讓宋國的子民深受刀兵之荼毒了。”

陳軫的這番話說的是冠冕堂皇,好似悲天憫人的樣子,若是宋君偃置身事外,對這個事情一點都不知情的話,說不定還會被陳軫的話打動,真信了他的鬼話連篇了呢!

這特麽臉皮真厚!不,應該是太不要臉了!

明明是齊國先挑起的戰火,反過來又說是在勸他戴偃體恤自己的臣民,聽他們齊國人的話,不要再打仗了,再打下去受傷的還是你們宋國的老百姓啊,何苦來哉?

如果是在後世的話,依著戴偃的性子,早就照著陳軫的臉一板磚拍上去了,再不濟也要吐他一臉口水啊!

睜眼說瞎話!

不要臉!

旁邊的子烈氣得臉都成了豬肝色,快要按耐不住了,但是被戴偃按住了大腿,不敢輕舉妄動,戴偃還能沉的住氣,說道:“既然齊王有心免除我宋國黔首的戰亂之苦,自可退去兵馬。寡人心向往之,樂意之至。”

聞言,陳軫微微笑道:“君上,看來你還不明白外臣的意思。我齊師入宋已經三四個月了,征戰多時,消耗巨大,豈可無功而返?”

看陳軫的意思,便是齊軍征伐宋國數月,其間折損的兵馬,耗費的糧草,一幹軍需都是要讓宋國來補償的。

戴偃並沒有按照陳軫的話語說下去,不然會中了套路,自食惡果的。宋君偃忽而道:“先生,不知道我們宋人打敗仗了嗎?”

“今我齊師都圍了宋國的都城,君上看,你們宋人是勝是負?”

好嘛,醜惡嘴臉都露出來了!可恨,欺人太甚!戴偃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但是我們宋人還沒有完全戰敗不是嗎?先生,寡人坦誠相待地跟你說了吧。隻要我宋國還有一個臣民,有一支殷商血脈,那麽宋國就不會滅亡,宋人也永遠不會真正的被打敗!”宋君偃霸氣側漏地沉聲道。

這上位者的氣勢倒是讓陳軫驚了一下,卻轉而平靜地道:“這麽說,君上是打算死戰了?”

“這都要看你們齊人是怎麽個意思了。”戴偃針鋒相對,話語裏都透著一股子的火藥味。

“君上以為楚國人可靠嗎?”陳軫話鋒又是一轉,將話題轉到楚國人的身上,畢竟照著宋君偃的話說下去,這次的交涉都沒辦法進行下去了。

而陳軫的這個話題,則敲擊到了戴偃的軟肋了。楚人是外人,不可輕信,楚國方圓數千裏的疆土是怎麽來的?當然是靠著巧取豪奪而來的,說不定宋國此次驅虎吞狼,趕走了齊國這頭老虎,卻來了楚國這頭凶殘而狡猾的野狼,到時候極有可能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的。

“我宋國已經與楚國結成了兄弟之盟,且寡人的夫人乃是楚王的妹妹,寡人與楚王有郎舅的關係,是以宋楚兩國乃是姻親。寡人絕不相信楚人會背信棄義,不幫助我們宋國反擊你們齊軍的。”

戴偃這話說得信誓旦旦的,但是他的心裏也沒底。雖然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是上古先賢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年頭的真正的君子還有多少呢,恐怕大部分的君子都是偽君子吧。

君王的話是金口玉言,是一言九鼎,其盟書卻是可以隨時撕毀的。隻要利益足夠了,隻怕你讓這些君王六親不認都可以!

不然也不會發生,趙襄子騙殺姐夫代王,攻取代地的事情了。

整個戰國時代,將背信棄義這一信條做到了極致的當屬秦國。惠文王的時候張儀就以商於六百裏作為誘餌,使楚懷王背盟,跟齊國斷絕了外交關係,這也是赫赫有名的藍田、丹陽之戰的導火索!

到了後來,秦惠文王的兒子贏稷更是進一步“厚黑”了,將熊槐騙到武關會盟,直接扣押了楚王,楚王被軟禁,秦人逼迫楚國割讓城池,不得,終老死鹹陽,客死他鄉。

這些慘痛的例子告訴戴偃,在這個大爭之世,什麽狗屁倒灶事情都可能發生,姻親算什麽!?

“不知道宋君可曾聽說過趙襄子殺其姐之夫代王的事情?”陳軫又問。

趙無恤(趙襄子)繼位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穿著慘白的孝服,北登夏屋山,邀請自己的姐夫宴飲。卻在宴會上,讓化妝成庖廚的虎賁武士,舉起沉重的銅狠狠砸下,將代王砸了個腦漿迸裂!

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以及隨之而來的吞並戰爭。

在聽聞夫君的死訊後,代王後季嬴是這樣說的:

“因為弟弟而遺忘夫君,不仁;因為夫君的死而怨恨弟弟,不義。”

她的心情想必十分複雜,是應該為弟弟終於成為一位殘酷冷血,卻合格的趙氏宗主高興呢?還是應該為腦漿四濺的夫君哀痛呢?

她傷心得呼天搶地,將頭上的發笄磨尖,刺入自己修長細膩的脖頸,在山崗上綻放出朵朵血花。

後世稱她為“摩笄夫人”。

“略有耳聞。”宋君偃點了點頭,但是並不多說。

接著陳軫的話語就有了突破口了,言辭鑿鑿地道:“我聽說趙襄子跟季嬴的關係很好。趙襄子是庶出,又有一半的戎狄血脈,所以得不到家族的更好的照顧,是季嬴一直在關懷著年幼的趙襄子!這種關係都能反目,可想而知,君上你剛剛跟楚國人締結的所謂的一紙盟約還有姻親,該是多麽的恥辱,不堪一擊也!”

聞言,戴偃張著嘴巴,卻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旁邊的幹驁和子烈都是大老粗,哦不,應該是有文化的武夫,畢竟都是貴族出身,但是術業有專攻,這兩人擅於征戰沙場,或許你讓他們統兵打仗可以,也曉得排兵布陣,知道地理天氣,可是論嘴皮子,他們連宋君偃都說不過,就隻能在一側幹瞪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宋君偃對於楚王實在沒有半點的信心,要知道曆史上熊槐可是為了商於六百裏跟齊國撕破臉皮的,這足以說明,隻要有了足夠的利益,這位楚王不介意做出一些背信棄義的事情的。反正在這個戰國時代,各國大多是朝秦暮楚的,無論強國還是弱國,都有當牆頭草的習慣。

不待戴偃遲疑,陳軫又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道:“君上可知,我王已經遣使去往郢都,現在應該進入了楚國的地界了。”

“什麽!?”戴偃頓時大驚失色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糟糕,太恐怖了!如果真的跟陳軫說的一樣,齊楚暗中苟合,向宋國施加壓力的話,那麽形勢將會徹底的逆轉,宋國就此滅亡也不是不可能啊。

過了一會兒,宋君偃鎮定了下來,問道:“先生,說說齊王的條件吧。”

戴偃屈服了,形勢比人強,他這是不得不屈服啊。

“我王想要淮北地或者山陽二百裏。”陳軫開門見山地道。

“不可能!”戴偃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淮北地有彭城這些重鎮,頗為富庶,失去了淮北地,我宋國可能連軍隊都養不起了。至於山陽二百裏,就更不可能了!沒了山陽一線的屏障,隻要你們齊人渡過睢水,那麽我宋國的都城商丘將**在你們齊人的兵鋒之下了。先生,試問,連門都沒有的房子,能住的安生嗎?”

聞言,陳軫搖了搖頭道:“山陽已經在我齊國手中了,君上割或者不割,幹係都不大。我王隻想名正言順地得到山陽二百裏而已,這是宣言,不是請求。”

霸道!**裸的霸道!

旁邊的幹驁和子烈快要按耐不住了,握著手裏的劍柄,想要拔出來一劍殺死這個目中無人的陳軫。但是沒有宋君偃的示意,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戴偃似乎在糾結著什麽,過了半晌,才道:“若是將山陽二百裏割讓與齊國,是否你們齊人就會退兵了呢?”

“這是自然。”陳軫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

“如此。寡人可以接受齊王開出的割讓山陽二百裏的條件,不過,齊王必須要承認寡人的君位的合法性,而且將剔成君遣送回國。”

戰國時代,別的國家是可以通過軍事手段,或者政治施壓幹涉別國的內政的。此次齊國打的就是撥亂反正的旗號,宋君偃本來就是篡位的,得國不正。

正所謂,師出有名。有齊王的承認,日後齊國人也不能打著這種旗號為所欲為了。

“這個,外臣做不了主。既然君上有此誠意,我定當稟告我王以及朝堂諸君,且看如何取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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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