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袁世振鹽政

“陛下,我知道每個朝代對私鹽販子都是決不手軟,嚴厲鎮壓的。但不管如何鎮壓,也還是有私鹽販子的存在,是不是?”鍾進衛反問道。

崇禎皇帝點點頭,他知道鍾進衛是有想法,所以才會引出這個話題,很是期待又有什麽奇思妙想出來。

鍾進衛見崇禎皇帝點頭,就繼續道:“陛下,武力鎮壓不行,就可以用市場手段來擠壓,管叫以後一個私鹽販子都沒有。”

什麽,一個私鹽販子都沒有,這怎麽可能。崇禎皇帝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他馬上問鍾進衛道:“鍾師傅,何為市場手段,真有如此厲害?”

“其實很簡單,還是之前臣說的,把官鹽價格定到私鹽的價格上,這麽一來,就算私鹽質量再好,又還有多少人還敢冒風險去買私鹽?又還有多少人,會為了一點點販私鹽的利潤,去冒殺頭的風險。看是官鹽價格降低,收的稅會少,其實量上來了,收的稅一點都不少,還能讓老百姓少掏點買鹽的錢,用我那個世界的一句廣告語: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鍾進衛看大殿內隻有他和崇禎皇帝以及王承恩三人,就沒有顧忌的說我那個世界了,隻所以又重複這個內容,就是想給崇禎皇帝灌輸市場觀念,灌輸經濟戰模式。

崇禎皇帝頗為意動,王承恩對這方麵卻比崇禎皇帝了解的多,他對鍾進衛道:“大明自嘉靖以來,采取增加引目,提高引斤等手段想增加官鹽銷量,但競爭不過價廉質優的私鹽,所以朝廷有心無力。倒是前些年的袁世振鹽政革新,多收了許多鹽稅上來。”

“切,朝廷還怕比不過私鹽的價廉質優?人家是冒著殺頭的風險,朝廷有技術,有人力,隨便玩玩都能玩死他們。對了,你說這個袁世振的鹽政革新,是怎麽個回事?”

王承恩看看崇禎皇帝,崇禎皇帝也頷首示意,他也不清楚這個事情,畢竟當皇帝的時間太短,事情太多,不可能顧及到方方麵麵的。

王承恩見兩人都想當他的聽眾,就略微清了下嗓子,根據記憶介紹道:“這個袁世振,字抑之,號滄孺,萬曆二十六年第三甲進士,任山東司郎中時,提《鹽法十議》,後任疏理兩淮鹽法道、山東按察司副使,推行綱法。”

“什麽綱法?”崇禎皇帝問道。

“奴婢正要解釋。”王承恩向崇禎皇帝躬身道,“綱法內容就是把持有大量鹽引的鹽商編為十綱,每年官府向其中一綱的鹽商兌換二十萬張舊鹽引,同時,向其餘九綱的鹽商征收合計一百八十萬張新鹽引的鹽稅。以後隻有綱冊上有名,才能依據綱冊上舊引之數來買新引,才能到指定地區經營食鹽業務,還可世襲,綱冊上無名的則不能再經營鹽業。”

鍾進衛聽的眉頭皺了起來,但王承恩沒有說完,他也就不說話,繼續耐心的聽著。

王承恩繼續介紹道:“袁世振還廢除過去三種不合理的附加稅,招募兵勇與鹽場灶丁結營聯防,采用連坐法專門撲捉私鹽販子。”

說到這裏,王承恩看看崇禎皇帝和中興伯,最後總結道:“他在任四年,共入太倉二百八十六萬三千六百四十二兩,邊倉一百五十六萬三千六百二十四兩。鹽商還交助遼餉銀二十三萬餘兩,國庫存錢利息也有十一萬餘兩。”

看來曆史上有名的人,智力都不是蓋的,銀兩的零頭都記得清楚。

崇禎皇帝聽到銀子,兩眼發光,朕缺的就是銀子啊!

鍾進衛卻在一邊冷笑,道:“我看這個人不怎麽樣,這裏麵有貓膩。”

王承恩一怔,有點不服氣的道:“何以見得,昔年魏忠賢黨羽誣陷袁世振貪贓,將其送入揚州府大牢,但查無實據,最後給袁世振扣個募兵、建準提庵靡費銀二萬兩的罪名,強迫袁世振還款。兩淮鹽商感激袁世振的功德,還代繳了這筆冤枉錢。”

“哈哈哈...”鍾進衛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崇禎皇帝和王承恩都看著他,難不成這樣都會發瘋?

鍾進衛覺得王承恩證明袁世振的功德,在他看來,剛好又是一個罪證,真是搞笑。

“鍾師傅,你笑什麽?”崇禎皇帝皺著眉頭問道,倒不是怪鍾進衛禦前無禮,而是覺得鍾進衛笑得莫名其妙。

鍾進衛見崇禎皇帝發問,就收住笑聲,回稟崇禎皇帝道:“陛下,臣覺得王公公的論點,恰巧又是他的一大罪證。或許臣理解錯了,臣把所想的都說出來,陛下和王公公都可以看看,臣說的有沒有道理。”

“好。”崇禎皇帝頜首。

“在臣分析之前,有一個前提,臣先問下王公公。”鍾進衛說完,也不待崇禎皇帝同意,就轉向王承恩問道:“王公公,我想問你下,大明天下,最富有的一類人,是什麽人,有沒有兩淮鹽商的份?”

王承恩沒想鍾進衛會問這個問題,不過要真說富有的話,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鹽商有錢。有名的揚州瘦馬產業,就是鹽商鬥富的一個產物。王承恩點點頭,表示肯定鍾進衛的問題。

鍾進衛又轉向崇禎皇帝道:“陛下,您可能不服氣,臣以為那些鹽商比您還有錢。”

不能說鍾進衛是挑撥,那時候的鹽商真的比皇家還富,更何況是這個窮的叮當響的崇禎皇帝。到崇禎後期,據說崇禎皇帝的衣服都是讓自己的皇後補的,免費的那種。不像滿清道光和鹹豐兩位奇葩,愛穿有補丁的衣服,一個補丁在五兩銀子到數百兩銀子之間的成本。

不等崇禎皇帝有所表示,鍾進衛按著自己的思路說道:“鹽商有錢,而且是很有錢,這點大家都沒意見。那麽我們接下來分析這個袁世振的政策。”

鍾進衛伸出左手,握成拳頭,然後伸出一個指頭道:“第一,把大鹽商變成十個部分,輪流給鹽並繳稅,這個鹽和稅的關係我們不說,就說他接下來的,隻有綱冊上有名,才能依據綱冊上舊引之數來買新引,才能到指定地區經營食鹽業務,還可世襲,綱冊上無名的則不能再經營鹽業。這是什麽,這是壟斷。”

“什麽叫壟斷?”崇禎皇帝問道。

“壟斷就是隻有這幾家可以賣,別人都不允許賣。”鍾進衛略微解釋了壟斷之後,繼續道:“這樣一來,這些鹽商有了這個壟斷的特權,價格想定多少就多少,反正隻有他家有,而食鹽又是民之必需品,非買不可的。這就造成了鹽商愈來愈富,錢多得花不完。”

崇禎皇帝一聽錢多得花不完,兩眼直放精光。

鍾進衛繼續伸出第二個指頭,道:“所謂的廢除不合理附加稅,對朝廷來說,合理不合理,我們不知道;但對鹽商來說,隻要是收稅的,一定是不合理的。這廢除稅收,肯定是對鹽商有利的,這點可以肯定,結果是他們會更富。”

鍾進衛伸出第三個指頭,道:“結營聯防,抓捕私鹽販子,表麵看起來是正常的一種朝廷行為,但結合上麵的兩點來看,卻又是對鹽商有利的一種措施,強化了他們的壟斷地位,結果又是鹽商會更富。”

鍾進衛最後伸出第四個指頭,道:“兩淮鹽商感激袁世振的功德,代袁世振還款兩萬兩,如果說用此舉來證明袁世振得民心,還不如說他更得鹽商之心。能給鹽商帶來如此財富之人,要換作我是鹽商,不但會替他還錢,還會出錢替他活動關係,讓他留任。”

最後,鍾進衛晃晃左手的四個指頭道:“這四點,就是我的看法。”

王承恩聽的汗流直下,原來還可以這樣想,不過王承恩不得不承認,中興伯說的也有道理。

崇禎皇帝恨不得把那些富的流油的鹽商一個個全部抄家,自己也能緩口氣,說不定朕的戶部尚書比朕還高興呢。

鍾進衛忽然又來了句:“再說,這些鹽商平時賣鹽,說不定還會摻進私鹽來賣,更是賺錢。”

崇禎皇帝霍得一下從禦座上站起來,對鍾進衛道:“鍾師傅,那你有何辦法來解決這個鹽稅問題,把鹽中利潤從那些鹽商手中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