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並排坐著,我給她講山川環境和自然風景,然後發表一些自己的觀點。那個夜晚的夜色非常誘人,最適合談情說愛:天空藍得透明,月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照射在地上,在那裏織成紋理和諧的圖案。樹叢裏傳來一陣陣夜鷹和白頭翁的鳴叫聲,長耳兔和帶翅膀的昆蟲互相嬉鬧著。山間吹來絲絲涼風,在它們路過堆放在鐵軌旁的那些廢罐頭筒的時候,像是古希伯來豎琴在演奏悅耳的音樂。

“忽然,我感到左邊挨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好像是火爐旁壇子裏的發麵團因為酵母的緣故而膨脹起來。啊,傑瑟普太太挪動著自己的身子正在向我靠攏。

“她說:‘呀,西科斯先生,如果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你說這樣誘人的夜晚,她會怎樣呢?’

“聽她這麽說,我嚇得馬上從長椅上站起來。

“‘請原諒,夫人,我必須等佩思裏來了,才能回答你這個極具**性的問題。’

“我給她解釋我為什麽這麽做,因為我和佩思裏是生死之交,多年來,我們同甘共苦,正是因為四處漂泊和患難與共,所以我們的友誼是不能輕易動搖的。我還把我們的約定告訴了她,一定不趁人之危,也不能利用搞私人情感關係來損傷對方的利益。傑瑟普太太聽完我的敘述,表情非常嚴肅,好像在仔細思考這件事的原委,接著她大笑起來,震得不遠處的樹林都有回響。

“佩思裏過了一段時間才出現,頭上摸著香檸檬油。他在傑瑟普太太的右側坐了下來,之後便開始給她講述他曾經經曆過的一段悲慘的冒險故事。那是發生在一五年的事情,聖麗塔穀的牛在經過九個月的持續不斷的幹旱之後,相繼死去了,他和皮斯·拉姆比賽從死牛身上往下扒皮,賭注是一副鍍銀的馬鞍。

“其實,在這場求愛戰爭的開始階段,我已經占了上風,佩思裏·費什有時黔驢技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我們各懷技藝,分別使用不同的手段和方式,希望能贏得女性柔弱的同情心。佩思裏采用的是講述驚險故事的方法,這些故事有些是他親身經曆的,有些是從書上學來的。但這些故事卻使得女人害怕。我想他肯定是看了莎翁的一出戲劇《奧賽羅》,這才悟出了這套征服女人的方法的。我也看過這出戲,講的是一個黑人青年喜歡上了公爵的女兒,他把從萊德·哈戈德·盧·多柯斯塔德的驚險小說讀到的故事,不止一遍講給她聽,並且學著博赫斯特博士演講的口氣,並最終獲得了姑娘的芳心。但這種可笑的求愛方式根本不適合現實生活,因為它是舞台劇。

“好吧,還是由我來告訴你一個讓女人繼續和你交往的方法吧,通過這種方法,保證使她很快改姓。你要學的是,如何抓住她的手,怎樣的力度最合適,做到這些,你就能娶到她。其實,說來容易做起來難。比如說一些男人在握女人的手的時候,手勁很大,仿佛是在複原一個脫臼的肩胛骨,簡直可以聞到藥草的味道和聽到繃帶撕裂的聲音。而另外一些男人正好相反,他像是要抓一塊發燙的烙鐵一樣,胳臂伸得筆直筆直的,兩隻手放在麵前很遠的地方,又好像藥劑師往瓶子裏灌藥劑一樣。還有一些男人,這類人占大多數,他們喜歡把女人的手拉到女人的眼前,像一個男孩要撿一個掉在草地上的棒球,這樣的方式,女人肯定會記得自己的手長在哪裏,很容易想擺脫另一隻手。顯然這些抓握方式都是不正確的。

“還是讓我告訴你怎樣的方式是正確的。不知你是不是曾看到過一個想偷偷溜進你家後院的人,正好一隻蹲在牆頭的公貓看見了他,於是他拾起一塊石頭,準備砸向那隻貓。但他會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好像手裏是空著的,還要假裝貓也沒看見他。這才是正確握姑娘手的方式。即使她知道你正在握她的手,你也千萬不能將她的手放到她看得到的位置,你應該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好像她也沒有察覺。我就是采用了這種方式。我認為佩思裏讀冒險故事,演那些辛酸經曆的小曲都是在起反作用,還不如給她念星期天的火車時刻表呢,因為那天正好有火車在新澤西州的奧新戈羅夫車站停靠。

“一天晚上,我還是先到了長椅那兒,過了抽一鬥煙的時間,佩思裏才來。就在他沒來的時間裏,我差點做了傷害友情的事情。當我問‘傑瑟普太太,你有沒有覺島蚃比起來,H更好寫點。誰知,她撲通一聲撲到我懷裏,還把我紐扣眼裏的桃花壓壞了,我也附和著低下身子——最終,我還是放棄了。

“我站起身對傑瑟普太太:‘如果你不介意,我們能否等佩思裏來了再繼續呢?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對我們的友誼一直是忠貞不二的,如果現在我和你親熱了,很對不起佩思裏。’

“‘西科斯先生,’她用一種責備的聲音說,‘如果不是有原因,你早被我轟出山穀了。’

“‘什麽原因,夫人?’

“‘看著你這麽忠於朋友之間的友誼,我想你以後肯定也不會背叛愛情。’她說。

“過了幾分鍾,佩思裏終於來了,他在傑瑟普太太的另一邊坐下來,開始講述驚險故事。

“‘那是九八年的夏天,在希爾費城的藍光酒店,’他說,‘一個叫吉姆·巴塞羅的人隻為了一件橫條棉布衫,便咬掉了一個中國人的一隻耳朵,——什麽聲音,這是?’

“原來是我和傑瑟普太太在繼續剛才沒有完成的親吻。

“我說:‘傑瑟普夫人已經答應嫁給我了,她準備姓西科斯了。這是她第二次向我表明的心意了。’

“佩思裏把一雙腳勾住長椅的一條腿,歎著氣說:

“‘萊姆,我們做朋友也有七年了吧?你們接吻難道非要弄得很響嗎?如果是我,我就會注意形象的。’

“我說:‘好,我們輕點輕點。’

“接著佩思裏繼續他的故事:‘而這個中國人在九七年的春天,開槍打死了一個叫馬林斯的人,為的是——’

“佩思裏的故事又一次被打斷了。

“他說:‘萊姆,假如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就鬆著點抱傑瑟普太太。我感覺整個長椅都在跟著搖晃起來了。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不到最後一刻,我們的機會是均等的。’

“傑瑟普太太轉過身對佩思裏說:‘這位先生,難道你在二十五年後來參加我們銀婚紀念的時候,還要愚蠢地認為你還有希望嗎?因為你和西科斯的交情,我對你一忍再忍。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應該死心了吧,那麽還不趕快下山?’

“‘傑瑟普太太,’我趕緊以未婚夫的身份勸說道,‘佩思裏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事先有約定,不到最後一刻,機會都是均等的。’

“她說:‘最後一刻,機會均等!好,就讓他自以為是吧。今晚的一切他都看見了,難道還不死心嗎?’

“一個月後,我和傑瑟普太太在羅斯皮羅斯鎮的衛斯理教堂舉行了隆重的婚禮,鎮上所有的店鋪全關了門,大家都趕去參加婚禮了。

“我和傑瑟普太太並排站在牧師的麵前,婚禮即將開始。我趁機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佩思裏沒來。我向牧師請求多等一會兒,我說:‘佩思裏還沒來呢,我希望他能來。我特雷馬科斯·西科斯與朋友相交,希望是永遠的交往下去。傑瑟普太太有些不高興了,但牧師停止了要唱頌的經文。

“又過了幾分鍾,我看見佩思裏小跑著進了教堂,他還一邊在扣袖口上的紐扣。他說,因為這場婚禮,鎮上唯一賣衣服的店鋪也關門了,他沒有適合自己的襯衫,於是砸開店鋪的後窗玻璃,自己拿了一件。說完,他迅速站到了新娘的那一邊。婚禮儀式接著進行。但是我在想,是不是在教堂裏,佩思裏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呢?他或許希望牧師一時犯渾,宣布他和傑瑟普結婚。

“婚禮結束了,大家喝過茶,品嚐了羚羊肉脯和杏仁罐頭之後紛紛離去。佩思裏是最後離開的客人,臨別時,他握著我的手說,我對待朋友誠實,心胸坦**,能結交我這樣的朋友,他感到三生有幸。

“牧師把街道一側的一幢要出租的小房子借給我和西科斯夫人,說我們可以住到第二天的早上。牧師夫人讓房子的四周長滿常春藤,這樣看上去非常漂亮。第二天上午十點四十分的時候,去艾爾帕索的火車到站了,我們便開始了蜜月旅行。

“那天晚上,大約十點鍾的時候,我仍然光著腳坐在門口乘涼,西科斯太太在屋裏整理東西。過了一會兒,裏麵的燈突然滅了,我還在回想過去。這時,西科斯太太在高聲喊我:‘你不打算進來了嗎,萊姆?’

“‘來了,來!’我趕緊說,‘我真是個蠢貨,還在等佩思裏——’

“‘我剛說出這樣的話,感覺左耳好像被人狠狠地用四五口徑的手槍打穿一樣。原來我被西科斯太太用掃帚把狠狠地敲了一下。’”特雷馬科斯·西科斯說完,哈哈大笑,結束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