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的反擊

程宇在羅戰家養了三晚上,才敢再回家睡覺。

程大媽一看兒子傷了,這叫一個心疼,又聽說是被某惡貫滿盈的犯罪分子報複了,更擔驚受怕了。

她捧著兒子的右胳膊,拿手絹兒抹眼淚,你說這可怎麽好呢,怎麽弄成這樣兒了呢,這得多疼啊寶貝兒!嗚嗚嗚……什麽?不疼?你不疼我疼!懂不懂事兒啊?嗚嗚嗚……

程宇瞄著他老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這回多虧羅戰幫我,救了我一回,要是沒他,我指不定傷成什麽樣兒呢……。”

程宇把羅戰當夜碰巧路過見義勇為大無畏地衝出來製止行凶二人聯手痛毆暴徒使其乖乖伏法的過程,細細致致給他老媽描繪渲染了一遍。

程大媽感動得抹著淚兒:“又是小羅幫了你啊?小羅真是個好孩子!”

程宇連忙點頭:“是啊,羅戰他,挺好一個人,也特孝順您。”

程大媽認同說:“越是這種以前失了足受過磨練的年輕人,他一旦得到了教訓,一心一意想要痛改前非,以後一定是個熱心善良的好人。”

程宇又說:“這兩天我受傷,怕您擔心我,我住羅戰那兒了,他挺照顧我的。”

程宇這些天有意無意,總在老媽麵前誇羅戰。他這人生性還是害羞,不知道怎麽跟老媽坦白。坦白還不如等待老媽自己覺悟,把他跟羅戰這檔子事兒心領神會出來。

程大媽給窗台上的水仙花添水,望著紅彤彤的窗花,說:“兒子,過年把小羅叫來,一塊兒吃年夜飯。他又沒有家,到了咱家,不就跟一家人一樣麽!”

程宇狠狠地點頭,為老媽這句貼心話萬分欣慰,其實,早就跟一家人一樣的麽……

程宇出過這檔子事故之後,平時出門警覺了許多。他不像羅戰逮個事兒就瞎咋唬,也不像潘陽那類人喜歡發牢騷、窮抱怨,但是他心裏有分寸。

可是這事兒對於羅戰來說,還是沒完。

沒過幾天,砂鍋居晚上快打烊的時候,突然衝進來一幫夾著刀帶著棍的混子,大搖大擺橫著闖進來,三五人一桌,坐下翹著腳,賊眉立目地,一瞧就是來找茬兒的。

楊油餅一看不好,先就迅速撥電話給街對麵炸醬麵館裏的麻團兒武和隔著兩條街小吃店裏的賴餑餑,說有人要砸場子,快帶人來,抄家夥!

其實羅戰手下一班小兄弟從良很久了,好幾年沒再打過群架,臨時抄家夥都找不著三棱錐、大砍刀。羅戰從廚房裏出來,摘掉圍裙,喝住人:“幹嘛呢,幹嘛呢?油餅兒你們,還有你們,把刀都給我收起來!”

對方也不客氣,張口就要兩百萬,說姓羅的你把我們坤哥的瑪莎拉蒂前蓋兒後窗都砸壞了,賠錢!

羅戰冷笑說,兩百萬我沒有,咱爺們兒光腚赤腳老百姓一個,可是我想跟你們坤哥好好聊兩句。

劉曉坤那慫貨哪敢親自露麵啊?

他其實特怕羅戰,所以找一幫人去羅戰場子裏瞎搗亂,自己縮著,在電話裏指揮。

羅戰跟一幫混子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在哪兒?行了你們也不用在這兒折騰,把家夥都收走,我找正主兒聊。”

羅戰那天穿著黑色大衣戴著墨鏡走進三裏屯娛樂廣場一家高檔夜店,腳步都帶著一陣旋風,大堂裏一水兒的客人和服務生不由自主地回頭看,覺著這人走路那範兒,那氣勢,就不像一般人。

值班經理一抬頭都驚住了:“羅……呦,戰哥,您這是?”

羅戰真是好幾年都沒踏進這道門檻,既然離了這條道兒,輕易不願意再回來踩這塊地盤兒。

今兒當真回來了,輕車熟路,大步流星穿過大堂,直奔燈光幽暗的後走廊隔間小包廂。

經理小王一路追著:“戰哥,您找誰啊?”

羅戰:“小王,劉曉坤人呢?哪間屋兒?你給指個路。”

燈光曖昧的小包廂裏隱隱傳出鬼哭狼嚎,妖孽的肢體在**/靡的煙霧中亂舞,劉曉坤正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左擁右抱。

一個光著上身下穿緊身仔褲的小尖孫兒,跪在劉曉坤**拱來拱去,被劉曉坤拎起來按在沙發上。

劉曉坤拽過洛傑,嘿嘿笑著:“寶貝兒,咱玩兒‘三明治’嘛!”

洛傑心不在焉地:“什麽三明治?”

劉曉坤:“三明治就是,夾心兒唄!他在下邊兒,我在上邊兒,你做夾心小火腿……”

洛傑一聽臉色兒就不好看:“我不想那麽玩兒。”

劉曉坤扯著洛傑壓上去,蠻橫地扒褲子。洛傑半掙半就,不情願地,褲子被扒到一半兒,露出白花花很細嫩的屁股和大腿,半跪在沙發上,這時候門嘭一聲被撞開了!

劉曉坤扭臉大罵:“操你大爺哪路王八蛋不開眼的?!”

羅戰又粗又沉的嗓子應道:“就是你大爺!”

包廂裏這叫一通雞飛與狗跳。

劉曉坤驚愕地從沙發上滾下來。

洛傑像夾餡兒包子似的被那倆人夾在中間,被羅戰瞅個正著,這時候紫漲著麵皮迅速抓起褲子,神色十分羞恥。

劉曉坤氣得一邊兒罵,一邊兒要招呼手下幹架,卻被羅戰寬闊的身板堵住門,堵在屋裏出不去。

羅戰根本就沒帶幾個人來,身後就他那倆貼身小弟,麻團兒武和賴餑餑。

欒小武也不是吃素的主兒,腰裏別了兩把跺豬肉餡兒的大菜刀。三棱刀、砍刀什麽的屬於管製刀具,讓警察瞧見是要抓的,但是保護大哥出門兒咱不能不帶家夥啊,欒小武耍菜刀也耍得很趁手。

經理嚇得趕緊勸:“兩位可千萬別,戰哥,坤哥,兩位有話好好說。”

羅戰歪著頭冷笑:“姓劉的,你找人去砸我店?我賣你個麵子親自來了,怎麽著,敞開天窗說亮話?”

劉曉坤大叫:“誰讓他進來的,誰讓你們放人進來的?!小王你叫你的人來,把這小子給我打出去!!!”

經理瞅了劉公子一眼,又瞅羅戰一眼,沒敢動窩。他惹不起有來頭有背景的紈絝子弟,可他也不敢惹羅戰。

三裏屯娛樂廣場整個兒一條街在五年前都姓羅,如今改旗易幟,後台老板換人了,很多員工卻沒有換,都是老人兒。王經理以前可不就是羅戰手底下的人,知道羅戰一定剛從牢裏放出來,雙方都不是善茬兒,哪個都惹不起啊!

羅戰跟那嚇出一身汗的經理丟個眼色:“小王,沒你事兒了,打不起來甭擔心,出去吧。”

經理點頭應著出去了,那感覺就好像羅戰仍然是這地方的老板。

羅戰和劉曉坤倆人坐對桌,各叼一顆煙,身後坐一大群人,就跟道兒上倆老大擺場子談判似的。

羅戰:“我說劉曉坤,咱老這麽鬧也不是個事兒,劃個道兒,你想怎麽樣?”

劉曉坤:“少他媽廢話,我那輛車值兩百萬!把車賠了,把那條子送來!我饒不了他!”

羅戰眯縫眼瞅了一會兒,一挑眉毛:“劉曉坤,你丫整天走在平安大街上牛掰哄哄的,你爸究竟是哪個?”

劉曉坤囂張地用一根手指指著羅戰:“我爸爸說出來,能嚇傻了你!”

羅戰沉著臉,突然噗哧樂了:“嗬呦,你還甭說,我還真想起你了,你穿開襠褲啃冰壺那會兒,我就見過你,你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歪瓜劣棗兒的!”

劉曉坤驀然窘了:“你胡兒八道!”

羅戰一隻右腳橫擺在左膝上,手擱桌上玩弄打火機:“嗬,你爸就是劉寶剛吧?市委XX部的那位?”

劉曉坤遽然愣住了:“你,你怎麽著,不服啊?”

劉公子在外邊兒胡混慣了,無法無天,每次不用把老爹的大名兒報上來身旁的人都跟三孫子似的捧著他由著他,沒想到今兒碰見比他更橫的主兒。

羅戰眼裏閃出嘲弄:“小崽子,給你爸撥個電話,就現在撥,說我找他。”

羅戰其實就等這一出呢,他這些天著人打聽到姓劉的是哪家養出來的小禍害,心裏有數了。

劉曉坤不肯打電話,羅戰給身後的欒小武使個眼色,一圈兒人騰得站起來,這回才是要來真的。欒小武個子不高,身材精瘦跟猴子似的,腰裏兩把大菜刀,小眯縫眼兒,眼光搓出一股子狠勁兒,那架勢一看就是砍過人的熟手!

劉曉坤在電話裏帶著顫抖的腔調:“爸,爸,我在外邊兒呢,有人圍著要欺負我要打我啊啊啊……”

羅戰一把搶過電話,挺正經地沉聲說:“劉部,聽出來我是誰麽?……嗬,您老貴人多忘事兒了,我羅三兒啊。”

劉曉坤和旁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沒整明白咋回事兒。

“是,我出來了,早就出來了。您老要是方便的話,勞煩您把您家公子爺請回去,多囑咐兩句,讓他以後甭再找我跟程警官的麻煩,成嗎?

“對,沒錯,就是您老的大公子,前兩天把我們程警官給打了,我親眼瞧見的,還沒賠付醫藥費誤工費呢,今兒又來砸我店!好歹這也是天子腳下,皇城邊兒上,您看這事兒算怎麽個說法?我平時可沒找過您麻煩對吧,今兒就是想明明白白跟您打個招呼,有事兒衝我來,沒關係,我皮糙肉厚家夥硬,我接著,但是程警官他是我哥們兒!別動他,成嗎?”

劉曉坤這小子,滿以為能拿老爹這塊鋼印大招牌嚇唬嚇唬大混子,沒承想電話裏他爹怒火三丈:“兔崽子,你還敢打警察了你?!還不快給我滾回來!!!”

劉曉坤這回徹底慫了,跌份兒了。

他在外邊兒胡混,不成器,其實最怕他爸管教他,哪想到羅戰能跟他爸說上話?劉公子灰溜溜夾著屁,從夜店裏滾走,身後追著一群小混混,氣得大罵,孫子,錢呐,錢呐?你大爺的,剛才砂鍋店那一趟活兒,還沒付我們出場費呢!

洛傑跟著劉曉坤跑了,臨走看了羅戰好幾眼,特屈辱和哀怨。

羅戰後來回味著這晚,給劉曉坤他爹打電話時,口氣不太善,於是事後又補了一個電話,把態度緩合下來,跟對方說,劉部長您高高在上,我們小市民沒家沒業沒權沒勢,以後肯定跟您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絕不敢觸您黴頭!我哥以前幫您辦那些事兒,都過去了,我哥也關大牢了,十年八年出不來,您老可以放心悠哉了!但是就有一條,程警官,確實是個百裏挑一的好人,您高抬貴手,別為難一個好警察!

對方的聲音沙啞而容忍:“羅三兒,你說的事兒我知道了。”

羅戰:“那程警官能踏踏實實安穩過日子嗎?”

對方說:“我跟你為難一個小警察做什麽?!”

羅戰:“成,有您這句話就成。”

“你哥現在……”

“牢裏蹲著呢。隻要外邊兒沒啥風吹草動的,他在牢裏當然也老實著,不會給您找麻煩。”

羅戰打這趟電話是憋著氣的,要不是怕程宇吃虧,他能這麽低聲下氣地求對方?電話打完,他心裏翻來覆去又把姓劉的全家上下五百年祖宗八代,扒皮狠罵了一遍。

再說劉家少爺回去,被他爹狠削一頓,關在家裏一星期沒讓出門兒,事後著實收斂了一陣子,沒敢上門兒再找茬。

劉部長蔫兒不唧地著人給羅戰送了一筆錢,沒說為什麽,實際上就是賠付程宇的醫藥費封口費。羅戰毫不客氣地收下了,轉臉就把錢存到程宇那張存折上,竟然比程宇好幾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工資還多。

劉曉坤那時候還沒弄明白,他爸爸這幾年在官場上呼風喚雨耀武揚威見慣了手下人溜須逢迎打恭作揖的主兒,怎麽偏偏這麽怕羅三兒那個大混子!

羅戰年前也沒忘了跑一趟清河監獄,去探監可沒帶著程宇。

他哥就不喜歡他去瞧,不愛見他。

羅戰出獄後第一回去探監,等了很久,羅強才出來,勉強點了點頭,把送來的衣服和吃的收了,然後就粗聲粗氣地讓他趕緊滾,以後甭再來。

這是第二回去看,羅強似乎心情好些,隔著探監室的鐵柵欄,跟羅戰多侃了一會兒。

用羅強的話說,監獄裏都有一股特別殺鼻子的味兒,就是監獄的味道,人坐牢坐得久了,身上骨子裏都會沾染那種味兒,一輩子都洗不掉的。三兒,你坐牢還不算久,能洗掉,以後甭再來了,別讓你自個兒身上再沾上那醃臢的味道。

羅戰說:“哥你需要什麽吃的穿的用的,就跟我說,以前是你照顧我,現在,該我照顧你了。”

羅強卻冷笑著說:“三兒,你甭以為老子現在猛虎落澗蹲牢下獄了,就罩不住你了……外邊兒有人惹你嗎?要是有人欺負你現在一人兒混,給你氣受,你告訴我。”

羅戰沒把飯館被炸和劉家二世祖來搗蛋這些爛事兒說出來。

自己好歹也三張兒多的人了,還能老讓哥哥罩著?

羅戰滿不在乎地笑說:“沒人惹我,也沒人敢欺負我。”

羅強根本不信:“我還沒躺呢,那幾個老家夥能消停?”

羅戰昂著下巴:“哥,我現在開好幾家連鎖店了,混得好著呢!”

羅強靜靜地坐在那裏,頭微微地側著,兩道目光狠辣之中又透出一絲沉甸甸的陰鬱,剃得光溜隻剩青茬兒的囚犯頭也掩蓋不住眉眼間濃重的戾氣,灰白色囚服下是挺直的腰杆和一扇結實寬闊的肩膀,分明仍然是當年橫行八大胡同的混子老大。

羅戰也挺佩服他哥這種人,在哪兒混都能平蹚,在牢號裏肯定也是一特吃得開特能呼風喚雨的大哥,用眼神兒指揮牢裏一群小弟團團轉的那種。

羅戰臨走想起個事兒:“哥,豌豆蓉兒,在戒毒所裏頭呢,給這小子帶個話嗎?”

羅強眼睛眨都沒眨,聲音粗糲沙啞:“讓他喜歡誰找誰去,甭瞎糟蹋!”

羅戰無奈地咳了一聲,那小妖精說了,就喜歡咱哥兒倆,咋整啊……

羅強眯縫著眼突然問:“三兒,身邊兒有人了?”

羅戰嘴角牽出笑容,摸摸腦瓢,難得露出小孩兒似的笑容,點頭說:“有了,特好的一個人……以後帶來讓你瞧瞧有多好!”

羅強最忌諱條子了,所以羅戰沒敢跟他哥說,咱相好的是個小警帽兒,穿製服的,可帥了!

好事兒還是先掖著藏著兩天,別嚇著自己人。

跟姓劉的這檔子對峙,羅戰也沒告訴程宇。

他覺著程宇肯定不會喜歡他那樣兒,一定希望他與過去一刀兩斷。可是有些事兒還真不是想斷就能斷的,事兒找人、事兒趕人得。在羅戰心裏,程宇的安危永遠是最重要的。

感謝夢想家,dongmeibus,不離不棄,紫衣輕撫白雲的地雷~

圖圖萌一個哈哈【是咱家一位讀者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