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革命的晨曦

——遊曦

寧願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保衛蘇維埃政權。

——遊曦

遊曦(1908~1927),原名遊傳玉,四川省巴縣(今屬重慶)嘉陵江畔大陽溝人,1922年入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師範學校學習,改名遊曦,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26年投身婦女解放運動,發起籌備重慶各界婦女聯合會;1927年入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學習,“四一二”政變後,她參加西征軍並加入中國共產黨;後隨葉挺領導的教導團南下廣州,參加廣州起義,任教導團支部委員,在戰鬥中,遊曦奉命率領女兵班在珠江北岸長堤執行阻擊敵人的任務,由於敵眾我寡,起義失敗,最後英勇犧牲。

迎接革命晨曦

遊曦,原名遊傳玉,1908年生於當時的四川省巴縣(現重慶市)大陽溝一個手工業家庭。遊曦家裏很窮,父親給人幫工織布,養不活一家人,還要靠母親幫人縫縫洗洗來補貼。她母親先後生了六個孩子,死了四個,隻剩下她和她哥哥兩個。哥哥從小就進了絲廠當童工。就這樣,一家人拚死拚活的,好不容易才把她拉扯大。

遊曦從小就想求學念書,好以後自己養活自己。可父親思想傳統,不允許女兒讀書,認為女娃兒長大嫁個男人就行了。到了十三歲那年,倔強的遊曦一再要求上學,終於得到母親和哥哥的支持。1921年,她進入收費低廉的“太陽山女子職業學校”半工半讀。

這所學校收費少,又學文化又學裁縫手藝。她進了學校後,白天用功讀書,晚上給人縫衣服、織毛線,賺錢來貼補學費,還要節省些給家裏。

遊曦讀書過後,有機會接觸一些進步人士。這些人當中,對她影響最大的要數童庸生。遊曦和同學童毓英關係很好,由此結識了童毓英的五哥、具有激進革命思想的馬克思主義者童庸生。

童庸生很欣賞有反抗精神和自立意識的遊曦,對她很關心,得知她想進一步學習,積極給她想辦法,引薦她到省立重慶第二女子師範學校讀書。這一年,遊曦15歲。

這個學校的校長是個進步人士,他找的老師當中就有共產黨人,蕭楚女老師就是其中一個。當時,蕭楚女剛到二女師任國文教員不久,遊曦很快就被這位進步教師的教學和演講所吸引。遊曦特別愛聽他的課,蕭楚女老師經常寫文章發表,她都想辦法找來看,她從他那裏學到了很多革命的道理。她如饑似渴地學習蕭楚女著作和《新青年》、《中國青年》等進步刊物,並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外圍組織“平民學社”。

遊曦由蕭楚女指引參加了革命,在蕭楚女的教育和熏陶下,遊曦的政治覺悟逐漸成熟,逐步樹立起要為革命、為人民無私奉獻的堅定信念。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誌向相投的青年成為了革命情侶。

1925年,四川省教育廳撤換了二女師的進步校長蒙才成,另派來一個反動腐朽、愛抽大煙的黃尚毅。黃尚毅一上任,就排擠進步教員,開除進步學生,嚴格限製學生參加一切進步活動。

全校師生對之極其不滿,在中共重慶黨團組織的領導下,發起了一場“打狗運動”,疾呼要把這條黃“狗”攆走。

在“打狗驅黃”的運動中,遊曦一直衝在前頭。黃尚毅為了“殺雞儆猴”,掛出布告宣稱將遊曦等二十幾個帶頭學生開除。遊曦卻根本不怕他的“權威”,把那塊布告牌扯下來踩個稀爛,還和幾個同學白天黑夜守在校門口,不準黃尚毅進學校。

遊曦等學生的堅持鬥爭,得到了重慶各校、川東學聯以及上海學聯的聲援,社會輿論也給予同情,黃尚毅被迫於11月辭職。

遊曦在“打狗驅黃”鬥爭中覺悟高,表現好,隨後,她光榮地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並把自己的原名“遊傳玉”改成了“遊曦”,意思是她看到了曙光,她要迎著初升的太陽,為革命奮鬥終生。

第二次改名

在“打狗驅黃”的運動中,二女師雖是把姓黃尚毅趕跑了,但遊曦還是被學校開除了,1925年冬,共產黨組織就安排她到重慶的中法大學去學習。

中法大學是一所革命學校,由吳玉章任校長、童庸生任教務主任,聘請了楊闇公、冉鈞、周貢植、漆南薰等先進知識分子當教師,專門培養新一代的進步青年。

遊曦進校不久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還當上了青年團中法大學支部書記。

1926年初,黨組織委派遊曦擔任建立重慶市婦聯的籌備主任。她作風潑辣,很有組織才幹,短時間內就完成了籌建工作。4月1日,遊曦在巴縣圖書館主持召開了有各界婦女代表300餘人參加的“重慶各界婦女聯合會”成立大會。會議發表了成立宣言,選舉了領導機構,剛滿18歲的遊曦被選為重慶市婦聯宣傳部主任。

暑假期間,遊曦動員女學生中的黨團員到磁器口、菜園壩的絲廠去做女工的教育工作。在磁器口絲廠辦起了女工夜校,培養了一批積極分子,建立了4個絲廠的工會組織,為黨在絲廠中開展工人運動、婦女運動

打下堅實基礎。

同年十月,北伐軍攻克武漢。遊曦立即發動重慶各界婦女,參加了三萬餘名群眾在關嶽廟舉行的“慶祝國民革命家光複武漢大會”。她率領宣傳隊走上街頭宣傳,親自寫了“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等大標語,並參加演出話劇《母親的心》。這出話劇描寫一位母親在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壓迫下覺醒,鼓勵自己的兒女參加革命,不少群眾看後都深受感動,流下熱淚。

在宣傳活動中,遊曦聲音嘶啞了,眼睛布滿血絲,仍然不歇息。親友們問她為什麽這樣忙碌,她自豪地回答:“這是革命啊!”

1926年10月,為適應革命發展的需要,黃埔軍校在武漢辦起了分校。中共指示各地黨組織選送黨團員、國民黨左派和革命青年報考。遊曦等人得知後立刻報名。但遊曦母親不讓她去,含著眼淚勸阻道:“這些年,媽看到了你是個有誌氣的人,如今你能念上大學也就夠了,等你畢業後,找上個稱心如意的男人,過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安穩日子,媽也就知足了。好生生又鬧起去當什麽兵啊?媽不準你去!”

遊曦知道母親是真心疼她,耐心對母親說:“媽,你一輩子這麽辛苦,也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是為什麽?都隻為窮人受壓迫,婦女沒有得解放。現在講男女平等,男人當得兵,女人為啥不能當兵?我是為了窮人能過好日子,為了婦女不再受人欺壓才去當兵。我決不過那種依靠男人能過活的日子,我要去改變這個社會,改變這個不合理的世道!”

“你說那些是好,也用不著去當兵嘛。俗話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好男都不當兵,你一個女孩子的當什麽兵?不怕別個笑話!”

“媽,自古就有花木蘭替父從軍,梁紅玉擂鼓督陣哪。那時候的女孩子都能報效國家,這時候提倡男女平等,我去幹革命,為國家為老百姓,是光榮的事,怕誰笑話?別個愛怎麽說就讓他說去!”

遊曦終於把母親說服了。之後幾個晚上,遊曦趕做了四雙布鞋,連同平時積攢下來的兩塊大洋,一起交給了媽媽。

遊曦知道參加革命就會有犧牲,進了軍校,將來就要上戰場,生死難料。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她一度把名字改成了“遊犧”,意思是為了革命不怕任何犧牲。

1926年底,她和李淑寧(即趙一曼)等三百多人,從重慶朝天門碼頭乘船東下,抵達武漢。

西征抵禦叛軍

軍校女生隊原打算隻招40多人,但報名者太多,最終招錄大約200人。這是黃埔軍校史上首批女生,被列為軍校第6期。

女生隊成員多來自湖北、湖南、江西和川渝等地。她們出身於不同家庭,年齡在18歲到30歲之間,有的甚至已結婚生子,有的還纏過腳。文化程度也參差不齊,而遊曦在其中無疑是很突出的一個。

女生們憑著滿腔革命熱情,參加摸爬滾打的艱苦訓練,沒有任何特殊。早上軍號一響,馬上起床、穿衣、梳洗,10分鍾收拾完畢,然後進行操練。從早上5時半起床開始,一直到晚上9時半睡覺。

軍事訓練課有步兵操典、射擊訓練,還到蛇山“打野外”,進行實地軍事演習等。女生拿的步槍,有的比她們的個子還要高。女生隊的文化學習以政治課為主。在黨的悉心教導和培養下,大多數女學生不論是政治理論還是軍事技術,都有很大的提高,逐步成長為堅定的革命主義戰士。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和工農群眾。消息傳來,遊曦與同學十分憤慨,立即在校園內貼出“打倒新軍閥蔣介石”、“打倒帝國主義”、“共產黨萬歲”等革命標語,還發起清校運動,查出了一批反共分子,送衛戍司令部查辦。

廣州“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殺中,蕭楚女等共產黨人被害,屍體被投入珠江。年僅19歲的遊曦悲痛萬分,此時她作為一名女軍人,發誓要為老師和戀人報仇。

當年5月,夏鬥寅部叛變,武漢軍校學生和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部分學生編入中央獨立師,由武漢衛戍司令葉挺率領進行西征。

遊曦被編入第一團宣傳隊,開赴鹹寧、嘉魚一帶迎敵。她在軍中年紀最小,但機智勇敢,處事果斷。一天,獨立師女生隊奉命到距鹹寧十多裏的鄉村逮捕被群眾稱為“活閻王”的土豪何顏旺。當女生隊趕到時,隻見房屋陳設豪華,樓上擺滿了香腸臘肉,卻不見“活閻王”的影子。

第二天,當地婦女解放協會的一名會員喘著氣跑來報告,說何顏旺進了城。值班的遊曦立即帶人追到城關廂,衝著逃跑的土豪大喊一聲:“站住!”

“活閻王”見是一個小女兵,不予理睬。遊曦立即朝天開了一槍,嚇得“活閻王”雙腿哆嗦,撲通一聲趴下不動,被群眾捆得結結實實。

趙一曼、胡蘭畦等同學異口同聲稱讚遊曦能幹,組織上也給予表揚,她卻謙遜地說“這是大家的功勞”。

血灑羊城

中央獨立師凱旋後,恢複軍校建製照常上課。但是形勢日益惡化,汪精衛集團七月

中旬公開叛變,軍閥何鍵加緊策劃消滅武漢軍校的革命力量。

千鈞一發之際,第四軍參謀長葉劍英設法製止了何鍵的反革命屠殺,將軍校改編為第二方麵軍軍官教導團,親自兼任團長,準備率部開赴南昌,參加起義。

鑒於形勢險惡,軍校動員女生隊學員回家暫避。但遊曦和鄭梅仙、曾憲植等30個女生堅決不從,執意跟隨革命。她們最後被編為軍官教導團的一個連,跟隨葉劍英出發東征。

教導團抵達南昌時,葉挺、賀龍的南昌起義部隊已經離開,經撫州向廣州進軍。於是教導團也千裏迢迢奔赴廣州。

開始部隊每天約走四五十裏,後來行程越走越快,過江西與廣東邊境的大庾嶺時,日行軍竟達130多裏。崇山峻嶺間道路崎嶇,烈日炎炎,想找個歇腳人家都找不到。大家走得筋疲力盡,往往停下來吃飯時,就靠在石頭上睡著了。

即便如此,遊曦等30名女兵仍然咬牙堅持,不時帶頭唱起《先鋒隊之歌》和《打倒列強》歌,鼓舞士氣。

9月初,教導團到達廣州,駐紮在北較場四標營。

10月的一天,遊曦和戰友錢瑛來到東較場的陸軍醫院,找女生隊戰友張益智、熊天春談心。

她們回憶了武漢軍校的戰鬥生活,當談到“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殺,遊曦懷念起自己的啟蒙老師蕭楚女,忍不住淚如泉湧。錢瑛安慰她說:“我們不要難過,烈士的鮮血不會白流。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天亮的時候快到了,廣州會是我們的……”她們談論到很晚才回四標營。

11月26日,中共廣東省委根據黨中央的指示,做出了廣州起義的決定。教導團的黨組織在團內成立了“士兵訓練委員會”,進行嚴格緊張的軍事訓練。

遊曦是教導團共青團支部委員,還任第一營女兵班班長,這是教導團唯一的女兵班。她每天清晨率隊跑步到黃花崗演習,還積極協助共青團委書記唐維工作,帶領女兵班的團員到工廠,發動婦女起來鬥爭。

起義前一周,遊曦參加了廣東省委在黃花崗召開的秘密會議。二百多名積極分子聽了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張太雷的報告後,一致表示擁護省委關於武裝起義的決定。

12月10日晚,遊曦通知女兵班做好作戰準備。

11日淩晨3時許,由張太雷、葉挺,徐向前、聶榮臻等領導的廣州起義爆發了。遊曦和同誌們立即摘下了國民黨青天白日帽徽扔在地下,係上起義的標誌紅領帶。教導團的槍聲劃破了沉寂的夜空,揭開了廣州起義的序幕。

教導團是廣州起義的主力軍,在工人赤衛隊和市郊農軍的配合下,勇猛作戰,迅速打垮了多個據點的敵人,黎明前已解放了珠江北岸大部分地區,廣州工農民主政府——廣州公社宣布成立。

12日晨,敵人開始瘋狂反攻,並把主要攻擊目標對準教導團守衛的長堤、觀音山及起義總指揮部所在地。

起義軍與敵人在南北兩條戰線上展開激戰。敵人不斷增援,形勢越發危急。遊曦的女兵班接到命令,立即趕赴珠江北岸的長堤,加入阻擊敵人的隊伍。

當日下午,起義軍總指揮張太雷在前線中彈犧牲。葉挺和聶榮臻看到敵眾我寡,為保存革命力量,決定撤退。當晚10時起,起義軍主力陸續撤出廣州。來不及撤退的起義士兵和工人赤衛隊,在市內與敵人展開猛烈巷戰。

13日晨,與指揮部已失去聯係的女兵班仍堅守在長堤,與數十倍的敵人激戰。女兵班打退對方多次進攻後,傷員不斷增加,糧水斷絕,子彈也所剩無幾,遊曦決定派一個戰士回指揮部聯係。

那個戰士說:“班長,你親自去吧!我們堅決頂住敵人!”遊曦嚴肅地說:“這是什麽時候,我不能離開這個崗位!”她停頓一下,用嚴峻的口氣補充道:“去吧!告訴指揮部的領導,我們寧願流盡最後一滴血來保衛蘇維埃政權。”

戰士走後,敵人又開始進攻,遊曦指揮女兵們甩出最後幾顆手榴彈,然後第一個衝出去跟敵人拚刺刀,又一次逼退了敵人。

此時,她們的子彈全部打光,刺刀也拚彎了,個個帶傷。遊曦掃視著剩下的幾個女兵,指著飄揚在陣地上的繡著斧頭鐮刀的紅旗,沉重而堅定地說:“同誌們!我們子彈打光了,就在敵屍中去撿,隻要一個人活著,就要高舉起這麵大旗!……”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敵人又瘋狂地撲了上來,遊曦帶領全班戰士奮勇迎敵,最後全部壯烈犧牲。

廣州起義是創建人民政權的一次偉大嚐試,它和南昌起義、秋收起義一起,成為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革命戰爭和創造人民軍隊的偉大開端。1954年,廣州起義烈士陵園落成,1996年被列為全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如今,廣州起義紀念碑向北的浮雕上,仍銘刻著當年悲壯的一幕:6名滿臉堅毅的士兵,一個手拿長槍,瞄準敵人;一個用雙臂高高舉起一塊大石;還有一個女兵緊握最後一顆手榴彈,準備拉響。

遊曦等烈士的浩然正氣,將永遠縈繞在蒼鬆翠柏間,激勵後人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