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5日,星期一,下午3:15

“就是這些了,”特瑞西眼睛看著為了全國保健這筆生意而擴大了的創作隊伍,說道。在日前這種緊急情況下,她和科林已經把一批得力幹將從別的項目抽了出來。眼下,她倆需要將所有能夠調動的人手都調動起來,集中兵力發動這一場新的廣告行動。

“還有沒有什麽問題?”特瑞西問道。全部人馬都擠在科林的辦公室裏。沒有地方坐,大家像沙丁魚一樣擠成一團,這一個的臉頰擦著那一個的下顎。特瑞西已經畫出了那個“即到即診”的構思大樣,這個點子是她和科林根據傑克最初的建議設計出來的。

“我們是不是隻有兩天了?”愛麗絲提出一個問題。

“恐怕是這樣,”特瑞西說,“我也許還能擠出一天來,不過我們不能指望這個。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下邊響起一陣懷疑的咕噥聲。

“我知道我的要求太多了,”特瑞西說道,“但實事求是講,正像我告訴大家的那樣,我們讓業務部給坑了。我們甚至查清楚了,他們打算推出一個‘主持人’與一位急診專家的現場對話。他們早就算計好了,要讓我們用原來的那個構思自取滅亡。”

“說真的,我認為‘即到即診’的點子比‘衛生至上’的構思要好一些,”愛麗絲說道,“‘衛生至上’這個點子簡直就是存心蒙人,提到什麽無菌瘧疾。也太專業了一點。人家一看‘即到即診’就明白了。”

“也幽默得多。”另一個聲音說道。

“我也挺喜歡,”有人說,“我最討厭等婦科醫生了。每次到那兒我都繃得跟班卓琴似的。”

人群中響過一片緊張之餘的笑聲。

“就是這個意思,”特瑞西說,“大家幹活吧。讓他們瞧瞧我們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能拿出些什麽來。”

大家開始離去,都想趕緊回到各自的畫板上去。

“等一等!”特瑞西衝著正嘁嘁喳喳談話的同事們喊道。“還有一件事。這事不能聲張,除非絕對必要,連其他的創作人員也不能講。我不希望業務部的人聽到一點風聲。OK?”

人群中響起一陣讚同的聲音。

“好極了!”特瑞西吆喝著,“開工!”

房間裏空了,就好像這裏發生了一場火災似的。特瑞西撲嗵一聲在科林的椅子上坐下來,經過這一天的情緒化的工作,她真是精疲力竭。特瑞西在廣告業的生活是很典型的,當天出門的時候情緒高昂,隨後降到新的低點,此時介乎於二者之問。

“他們鬥誌昂揚,”科林說道,“你的展示太棒了。我真巴不得全國保健有人在這兒。”

“至少這是一個好的廣告構思,”特瑞西說,“問題在於,他們是不是能夠把材料組織起來,作成一個真正的展示。”

“他們肯定能作出最好的成績來的,”科林說道,“你真的把他們發動起來了。”

“天啦,但願吧,”特瑞西說,“我不能讓巴克爾用他那個糟透了的‘主持人’構思胡來。那樣搞就像是把廣告業拉回到前伯恩巴克時代去了。要是客戶喜歡那個東西,而我們不得不這樣做的話,又會把我們公司搞得左右為難。”

“但願別這樣。”科林說道。

“如果出現那種情況,我們的飯碗就砸了。”特瑞西說。

“咱們還是不要那麽悲觀。”科林說。

“啊,今天夠嗆,”特瑞西抱怨著,“在其他所有的事情當中,我最擔心的還是傑克。”

“怎麽會這樣?”科林問。

“我去見過他,他給我出了‘即到即診’這個點子,當時他告訴我,說他要打回總醫院去。”

“喔哦,”科林說道,“那幫團夥成員不是警告他別到那兒去嗎?”

“就是啊,”特瑞西說,“整個就是神話裏那個莽裏莽撞的陶魯斯的縮影。他那副討厭的強脾氣,天不怕地不怕。他根本不必到那邊去。他們醫學檢查官辦公處有人專門負責跑各個醫院。這肯定是男人才喜歡幹的事,活像他必須充一回英雄似的。我真是不明白。”

“你開始依戀他了?”科林笑嘻嘻地說。知道這對特瑞西來說是一個敏感的話題。科林對自己的上司太了解了,知道她一直逃避感情糾葛,雖說她並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特瑞西隻是歎了口氣。“我受他的吸引,同時他又排斥我,”她說,“他使我變得開朗了一點,顯然我也哄著他說了一些心裏話。我認為我們倆都感覺和某個似乎在意的人說話很開心。”

“這聽上去很令人鼓舞。”科林說道。

特瑞西聳了聳肩,露出一絲笑意。“我們倆都背著不少感情包袱,”她說,“說我也夠多了吧,你和切特怎麽樣了?”

“進展良好,”科林說,“我恐怕真的會嫁給那個家夥。”

傑克感到自己似乎是第三次看同一部電影。他又一次老老實實走進鋪有地毯的處長辦公室,聆聽賓漢大談苦經,說他的上司接到市裏的每一位重要公仆打來的電話,大罵傑克-斯特普爾頓。

“你自己有什麽好說的?”賓漢問道。一陣怒氣衝衝的叫嚷之後,他泄完了火氣。他連氣都快透不過來了。

“我不知道說什麽,”傑克承認,“可我得替自己說一句,我到那邊去不是存心要氣別人。我是想收集一些資料。這次的疾病一個接一個,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

“你才是一個該死的前後矛盾的問題,”賓漢說道。他顯然已經平靜下來。“一方麵,你成了眾矢之的,一方麵你又作出了可圈可點的診斷。我還記得卡爾文把兔熱病和落基山斑疹熱告訴我時的情形。你看上去判若兩人。我怎麽辦?”

“開除那個意事生非的,留下另一個?”傑克提議說。

賓漢發出一陣勉強的笑聲,但任何愉快的跡象也都旋即消失了。“我看,主要問題是你,”賓漢嘟噥著說,“你真是膽子不小,有意違抗我的命令,我要你離總醫院遠遠的,可你不光去了一次,而是兩次。”

“我錯了。”傑克說著,如同投降一樣舉起雙手。

“所有這些是不是因為你個人對美利堅保健抱有的深仇大恨?”賓漢問。

“不,”傑克說道,“這隻是剛開始的一個次要因素,但我對這事的興趣早就超越了這一點。我上次告訴過您,我感到正在發生某種奇怪的事。我現在的感覺更強烈了,那邊的人仍然步步設防。”

“設防?”賓漢沒好氣地問,“人家告訴我,說你指責總醫院化驗科長傳播疾病。”

“這事也太誇大了點,”傑克隨後向賓漢解釋說,他隻是在提醒那位化驗科頭頭,身為化驗科長,卻對美利堅保健給他的預算大為不滿,當時是提了一下這件事。

“那個人的舉動像個大傻瓜,”傑克補充說,“我很想向他了解這些疾病的有意傳播的可能性,可他根本不讓我開口,我就衝他發火了。我大概不應該說我做的事,但有時候我實在忍不住。”

“那你自己是相信這一點了?”賓漢問。

“我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相信,”傑克承認,“可是很難把這一切部歸結為偶然。這從總醫院院長到下邊人的所作所為可以看出。”傑克正準備把自己遭到毆打和威脅的事告訴賓漢,但又決定還是不講。他擔心那樣一來自己就更沒法幹了。

“馬克漢姆局長打來電話的時候,”賓漢說道,“我請她告訴首席病理學家阿貝拉德和我聯係。他打了個電話,我問他對有意傳播這一設想有什麽看法。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麽說的?”

“您快說啊。”傑克急了。

“他說,除了鼠疫他依舊無法解釋,疾病控製中心仍在分析之外,他感覺其他的病都已經有了非常合理的解釋。那個名叫哈德的女人接觸過野兔,拉根索佩先生去過得克薩斯沙漠。發生腦膜炎的原因就在這裏。”

“我認為這個時間先後順序不對,”傑克說,“臨床情況也不……”

“住嘴,”賓漢打斷了他的話,“讓我提醒你一句,阿貝拉德大夫是一位病理學家,既是醫學博士又是哲學博士。他的全部工作就是查明疾病出現的地點和原因。”

“我不懷疑他的資格,”傑克說道,“隻是他的結論不對。他從一開始就沒使我信服。”

“別人對你當然也有議論。”賓漢說。

“我過去幾次到總醫院檢查可能都跟人吵架了,”傑克承認,“但這一次,我不過是與供給中心主任以及微生物室的一名化驗師談了一會兒而已。”

“我接到電話,你存心要妨礙他們處理發生腦膜炎的各項工作。”賓漢說道。

“上帝可以作證,”傑克舉起一隻手,說道,“我所做的事僅僅是和紮瑞利女士和霍爾德尼斯小姐談話,她們二位恰好又是非常開朗,樂於幫忙的人。”

“你總是有辦法惹得人家無緣無故地發火,”賓漢說道,“這一點你大概很清楚。”

“在一般情況下,我隻是在我有意去激怒別人的時候才有這種效果。”傑克說。

“我感覺我是那種人當中的一個。”賓漢厲聲說道。

“沒有的事,”傑克說道,“對於您,我完全是無意的。”

“我搞不清楚。”賓漢說。

“和霍爾德尼斯小姐,就是化驗科的那位技師談話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實,”傑克說道,“我了解到,任何人,隻要具有相應的財力,都可以打電話訂購病理學細菌。那家公司根本不進行任何資格審查。”

“也不需要什麽執照或是許可證?”賓漢問。

“當然不需要。”傑克說。

“這我倒是沒想到。”賓漢說。

“我也沒想到,”傑克說,“不用說,這是很耐人尋味的。”

“的確如此,”賓漢說道。他似乎考慮了一會兒,眼睛充滿黏液,呆滯無神,但很快又變得清澈了。

“在找看來,你已經想法使這次談話偏離了軌道,”他說道,又恢複了他那種生硬的態度。“現在的問題是拿你怎麽辦。”

“你隨時可以打發我到加勒比地區去休假,”傑克提出,“一年當中這個時候去是最好的了。”

“少來點你這種不恰當的幽默,”賓漢厲聲說道,“我決不輕饒了你。”

“我盡量自我約束,”傑克說,“我的問題是,在我過去五年的生活中,憤世嫉俗已經變成條件反射式的譏諷了。”

“我現在不開除你,”賓漢宣布,“可是我再次警告你,你離開除已經很近了。說真的,我掛上市長辦公室的電話,就可以讓你走人。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過,有件事我們必須有言在先:你今後離曼哈頓總院遠一點。明白嗎?”

“我想這事也快解決了。”傑克說。

“如果你需要更多的資料,打報告讓對外聯絡部要去,”賓漢說道,“看在上帝份上,那才是要資料的地方。”

“我盡量記住就是了。”傑克說道。

“好了,出去吧。”賓漢說著,揮了揮手。

傑克鬆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出賓漢的辦公室。他直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進辦公室,傑克看見切特正和喬治-豐華斯在談什麽。傑克從他倆旁邊擠過去,將上衣搭在椅背上。

“沒大了?”切特問道。

“什麽沒事?”傑克反問。

“每日一問的問題,”切特說道,“你還在這兒上班?”

“真是笑話,”傑克說道。他有點莫明其妙,寫字台中間放著四個馬尼拉紙大信封。他拿起一個。這個信封大約有兩英寸厚,外邊沒有任何標記。他打開封簽,抖出裏邊的東西。這是蘇珊娜-哈德的住院記錄的複印件。

“你見到賓漢了?”切特問道。

“我剛從那兒出來,”傑克說,“他真可愛,想表彰我對兔熱病和落基山斑疹熱下的診斷。”

“胡說!”切特大叫一聲。

“不騙你,”傑克咯咯地笑了一聲,說道。“當然,他還大罵我不該跑到曼哈頓總院去。”傑克一邊說,一邊把幾個馬尼拉信封裏的東西都抖了出來。他現在有每一個病例的圖表檔案的拷貝了。

“你這一趟去得值嗎?”切特問。

“你這是什麽意思,‘值嗎’?”傑克問道。

“你還沒受夠,又去湊那份熱鬧?”切特說道,“我們聽說你又把那兒的每一個人都惹火了。”

“那兒沒有多少秘密了,”傑克評論道,“不過,我確實了解到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傑克向切特和喬治說明訂購病理性細菌是多麽的容易。

“這我知道,”喬治說,“我念醫學院的時候幾個暑假都在一個微生物實驗室打工。我記得所長訂購了一套霍亂培養基。到貨的時候是我去取的,又是我保管。真嚇死我了。”

傑克看了一眼喬治。“嚇死了?”傑克問,“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古怪。”

“不開玩笑,”喬治說道,“我知道別人都有同樣的反應,懂得那些個小蟲子造成以及可能造成多少痛苦、災難和死亡,真是既恐怖又刺激。我拿在手裏差點沒把我嚇飛了。”

“我對嚇死的看法跟你大概有點不一樣,”傑克說著,又埋下頭看那些表格,將它們按時間先後整理了一下,諾德爾曼的病曆便成了最上麵的一份。

“病理性細菌是可以輕而易舉弄到手,但我希望這一點不會助長你的妄想臆斷,”切特說道,“我的意思是,這不能證明你的說法。”

“嗯唔,”傑克嘟噥著說。他已經開始查看那些表格,打算先很快瀏覽一遍,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值得注意,然後再細細地從頭看一遍。他要查找的是這些病例之間的聯係,能夠說明它們不是偶然發生的。

切特和喬治又接著談了起來,這時傑克顯然已經完全顧不得他倆了。15分鍾後,喬治站起來,離去了。喬治一走,切特便走到門邊,把門關上。

“科林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

“我真替你高興,”傑克說著,仍舊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格上。

“她把廣告公司發生的事告訴了我,”切特說道,“我真覺得惡心。我無法想象同一家公司的一個部門向另一個部門下毒手。這沒有意思啊。”

傑克從病曆上抬起頭來,說道:“人在江湖,難免追名逐利。”

切特坐了下來。“科林還告訴我,說你替特瑞西的廣告新行動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別再說了,”傑克從新將注意力轉向那些表格,“我實在不想往裏邊摻和。我不明白她幹嘛問我。她知道我對醫藥廣告是什麽感覺。”

“科林還說,你和特瑞西現在也打得火熱。”切特說。

“真的是現在?”傑克說道。

“她說,你們倆都使對方變得開朗起來了。我覺得這對你們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她有沒有具體說什麽?”傑克問。

“我沒聽到她說具體的事。”切特說。

“謝天謝地。”傑克頭也不抬地說。

傑克咕咕噥噥地又問了切特幾個問題,切特看出傑克已經一頭紮進了那些文件裏。這才決定不再往下說,將注意力轉向自己的工作。

到5點30分,切特準備收工。他站起來,大聲嚷嚷著伸了伸懶腰,巴望著傑克也會響應。傑克毫無反應。事實上,一個多小時了,傑克一動不動,隻是偶爾翻頁,匆匆做一些筆記。

切特從文件櫃頂上取下外衣,又清了好幾次嗓子。傑克還是毫無反應。切特終於開口了。

“嘿,健兒,”切特叫道,“這些材料你要搞多久?”

“搞完為止。”傑克頭也不抬地說。

“我要和科林出去吃飯,”切特說,“我們六點鍾碰頭。你有沒有興趣?特瑞西也許會跟我們一塊去。她們看來打算幹到後半夜去了。”

“我就呆在這裏,”傑克說,“你自己去輕鬆輕鬆好了。替我問聲好。”

切特聳了聳肩,穿上衣服,離去了。

傑克將那些表格看了兩遍。唯一真正的相同之處在於,他們的傳染病症狀都是在他們臨床自述有別的病痛以後發生的。可是正如勞瑞指出的那樣,按照定義,隻有諾德爾曼屬於醫療感染。另外的三個病例,症狀出現在住院之後的48小時以內。

僅有的另一個可能相似的地方是傑克已經考慮到了的:那就是,四個病人都是醫院的老病號,因此在按人均計算的製度下,他們從經濟上說都很不理想。但除此以外,傑克一無所獲。

年齡從28歲到63歲。兩人住過院,一個在婦科,另一個在矯形科。醫囑方麵沒有相同的東西。兩人正在“持續”輸液。社會地位方麵,從下層到偏高的中產階級都有,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那四個人相互認識。四人中一女三男。連他們的血型都不一樣。

傑克把鋼筆扔在寫字台上,身子往後一靠,眼睛注視著天花板。他並不知道自己希望從這些表格中發現什麽,但他的確沒有查到任何東西。

“開門,開門。”一個聲音說道。

傑克一回頭,隻見勞瑞站在門口。

“我看你突襲總醫院是搞砸了。”她說。

“我並不認為我遇到了任何危險,直到我回到這裏。”傑克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勞瑞說道,“有傳言說賓漢要被撤職。”

“他很不愉快,但我們已經盡力了。”傑克說。

“你就不擔心揍你的那幫人的威脅?”勞瑞問道

“我大概沒想那麽多,”傑克說,“我一回到公寓,感覺肯定就不一樣了。”

“你幹脆到我那兒去好了,”勞瑞說,“我起居室有一張破長椅。拉出來就成了一張像模像樣的床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傑克說,“可我早晚也得回家。我會多加小心的。”

“你查到什麽東西沒有,可以解釋供給中心的問題?”勞瑞問道。

“要查到就好了,”傑克說道,“不光是我沒有查到什麽東西,我還發現有好些人,包括市裏那位病理學家和醫院傳染病科科長,都在到處查找線索。說它是一種新思路,我真是搞錯了。”

“你還是覺得有人在搞陰謀?”勞瑞問道。

“從某種形式或者方式來說,”傑克承認,“很不幸,這似乎是一種孤立的立場。”

勞瑞預祝他福星高照。傑克向她道謝,她就離去了。過了一會兒,勞瑞又回來了。

“我打算回家的路上吃點東西,”勞瑞說道,“你有興趣嗎?”

“謝了,可我已經開始弄這些表格,我想趁著材料在我腦子裏還很新鮮的時候吃透它。”

“明白了,晚安。”

“晚安。”傑克說。

傑克剛剛第三次翻開諾德爾曼的病曆,電話鈴就響了。這一次是特瑞西。

“科林正準備去找切特,”特瑞西說道,“我們一起出去吃頓晚飯怎麽樣?花個了多少時問。大家一塊吃頓飯。”

傑克大惑不解。五年來,他一直避開任何形式的社交活動。而今忽然之間,兩位不乏才氣和魅力的女子在同一個晚上邀請他一起吃晚飯。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傑克說道。他把對勞瑞的一番話又對特瑞西說了一遍,他要繼續分析那些表格。

“我一直希望你放棄那種搜尋,”特瑞西說,“冒這麽多險似乎不值得,你已經挨了打,又可能砸了飯碗。”

“隻要我能證明這件事情幕後有人,冒險就是值得的,”傑克說,“我擔心的是可能發生一次真正的流行病。”

“切特好像認為你的行為很愚蠢。”特瑞西仍不鬆口。

“他有資格發表意見。”傑克說。

“回家的時候請留心一點。”特瑞西拖長了聲音說道。

“我會的。”傑克對大家的關照開始有點煩了。當晚回家的危險他早上就考慮到了。

“我們會幹到後半夜,”她補充說,“你如果要打電話,就打到我上班的地方。”

“OK,”傑克說,“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特瑞西說道,“感謝這個‘即到即診’的點子。大家都很喜歡。我真是感激不盡。拜拜!”

傑克一放下電話就又開始核查諾德爾曼的表格。可是,同一段文字他翻來覆去讀了有五分鍾,這才發覺自己的精力集中不起來。心裏老是想到勞瑞和特瑞西邀請他共進晚餐這一件含有諷刺意味的事情。一想到這兩個女人便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分析她倆性格上的相同之處和差別,一旦開始考慮性格,貝特-霍爾德尼斯便躍上他的心頭。他一想到貝特,又聯想到訂購病菌是多麽的容易。

傑克合上諾德爾曼的病曆,手指在寫字台上敲了幾下。他開始感到困惑。如果一個人從全國生物實驗室取得一種病理性細菌培養基,然後故意傳播給人們,全國微生物實驗室會不會承認是他們的病菌呢?

這個想法吸引了他。他想,憑著先進的DNA技術,從科學上說,全國生物實驗室可以給他們的病菌加上標簽,而且出於可靠性和經濟上的保護等諸多因素,他認為全國生物實驗室完全有理由這樣做。接下來的問題是他們加了標簽沒有。

傑克四處找那個號碼。他剛一找到,便第二次給那家機構打電話。

當天下午,傑克第一次打電話選的是“2”,表示要訂貨。這一次他按下了“3”,要求幫助。傑克耐住性子,聽完了線路上幾分鍾的搖滾音樂,才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自報姓名,說他叫伊格爾-克拉連斯基,問有什麽要幫忙的。

這一次,傑克恰如其分地作了自我介紹,然後問可不可以提一個理論上的問題。

“當然可以,”伊格爾說話時略帶一點斯拉夫口音,“我盡力解答。”

“如果我有一種病菌的培養基,”傑克開口了,“我是否有辦法確認它先前是來自你們公司,即便它一路上經過了幾次傳遞?”

“這問題不難回答,”伊格爾說,“我們的培養基全部都是噬菌型的。隻要是這一類的,你放心,肯定就是全國生物實驗室的。”

“鑒定程序是怎樣的呢?”傑克問。

“我們有一套DNA熒光標識探示器,”伊格爾說道,“很容易鑒定。”

“如果我要求作一次這樣的鑒定,需不需要把樣本寄給你?”傑克問。

“寄來也行,我也可以寄給你一個識別標記。”

傑克心花怒放。他報了自己的地址,並要求將標記用特快專遞寄過來。他說自己需要盡快收到。

掛上電話,傑克著實為自己感到高興。他想自己終於拿到了某種有分量的東西,可以使他的說法站住腳了,如果任何一個患者的病菌檢測呈陽性的話,就說明是有意傳播。

傑克低頭看了看那些表格,很想暫時把它們放一放。說到底,要是情況恰恰相反,沒有一種病菌來自全國生物實驗室,整個事情也許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了。

傑克往椅子上一仰,站了起來。這一天他真是受夠了。他穿上夾克,準備直接回家。忽然之間,好好運動一下的想法成了一種強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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