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5日,星期一,下午2:30

傑克快步走向曼哈頓總院。在和特瑞西的一番談話之後,他需要換換空氣。特瑞西有些使他感到不安。不僅因為她在感情方麵使他有些惶惑,而且她對“黑桃王”的看法也是對的。盡管傑克不願意考慮這些,但他的確是在借機對抗他們的威脅。問題在於:他到底得罪誰到了這個份上,要派一幫人來恫嚇他,這種威脅莫非證實了他的猜測?很不幸,無從知曉。正像他對特瑞西說的那樣,隻好多加小心了。他琢磨著,自己得罪的人隻會是克利,齊默曼,切維或者阿貝拉德。避開他們所有的人才是上策。

傑克剛拐過最後一個彎。立刻看出醫院裏情況不對勁。幾個拒馬木樁攔在人行道上,兩個紐約市的警察身穿製服在大門兩側踱來踱去。傑克停住腳步,觀察了一會兒,看來他們在談天上花的時間比其他事情都多。

傑克對他們的任務有些不解,便走上去,向他們詢問。

“我們奉命阻止人們進入這家醫院,”一位警官說道,“裏邊發生了某種傳染病,但他們相信已經得到控製了。”

“我們來這兒其實是為了疏散群眾,”另一位警官承認。“早些時候。他們不拿院裏的隔離製度當回事,結果遇到麻煩了,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

“這一點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傑克說著,往前走去,但另一個警察攔住了他。

“你真的想進去嗎?”他問。

“恐怕是。”傑克說。

警官聳了聳肩,放行了。

傑克一進大門,迎麵碰上一個身穿製服,頭戴手術麵罩的醫院保安人員。

“對不起,”保安說道,“今天不會客。”

傑克掏出他的醫學檢查官徽章。

“不好意思,大夫,”保安說。傑克走了進去。

雖說外表平靜,醫院裏邊仍然有點亂哄哄的。大廳裏擠滿了人。個個戴著麵罩,給這光景添上了一點超現實主義的氛圍。

十二小時前。腦膜炎病例突然停止出現,傑克當時就料定戴麵罩純屬多餘。不過他倒是需要一個麵罩,不是為了防止疾病,而是為了掩人耳目。傑克問警衛能不能拿一個麵罩,警衛要他自己到那個沒有人的查詢台去找.傑克在那裏看到好幾個盒子,他拿出一個麵罩,戴在頭上。

接下來,他找到醫生更衣室。一位大夫剛好從裏邊出來,傑克便走了進去。在更衣室裏,傑克脫下身上的擲彈兵夾克,又找了一件還算合身的白大褂穿上,隨後返回大廳。

傑克的目的地是供給中心。他感覺此行要想得到什麽東西,就得去那兒。他乘電梯來到三樓,發現那裏的病人比上星期四來的時候少了許多。傑克向手術室門上的玻璃窗裏邊瞅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原因。手術室顯然已經暫時關閉了。憑著對醫院現金流通的一定了解。傑克暗自猜測美利堅保健肯定正在經受一次財務上的打擊。

傑克推開旋轉門,走進供給中心。連這裏的活動量也隻有他第一次來的四分之一。他隻在從地麵一直到天花板的擱物架之間那幾條長長的通道的末端看見兩個女人。與所有見到的人一樣,她倆也戴著麵罩。很明顯,醫院對最近這一次發病特別認真。

傑克避開過道上的那兩個女人,朝格拉蒂-紮瑞利的辦公室走去。第一次來就是她接待的,她又是科長。傑克想不出更合適的談話對象了。

走過這個部門,傑克看見隔板上堆放著大量的醫療器械和設備。看到如此繁多的種類、他不禁有些惶惑,會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從供給中心送到病房去了。這是一個有趣的想法,他分析著,但又想不出這怎麽會壞事。還有一個問題,供給中心的那幾個女人怎麽會接觸到患者和受到感染的病菌。人家已經告訴他了,雇員即便不是絕對看不到的話,也是很少看見病人的。

傑克發現格拉蒂在辦公室裏,正在打電話,可她一看見傑克站在門口,便興奮地示意他進來。傑克在一把直背靠椅上坐下來,麵對她那張狹長的寫字台。以這間辦公室的開間,他沒法不去聽格拉蒂和電話裏的聲音。果然不出所料,她正忙著招兵買馬。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打完電話,說道。盡管問題成堆,她還是和上一次與傑克談話一樣待人親切。“可我太缺人手了。”

傑克重新作了自我介紹,但格拉蒂說雖然戴著麵罩,但還是認出他了。比裝就這個水平,傑克掃興地想道。

“很過意不去,出事了,”傑克說道,“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你肯定很為難。”

“真可怕,”她承認,“太可怕了。誰想得到?四個活生生的人啦!”

“令人震驚,”傑克說,“尤其是因為了情又是如此蹊蹺。我上次來的時候。你說過這個部門的人以前從來沒有得過什麽大病。”

格拉蒂舉起她那已經抬起的雙手。“你有什麽辦法?”她說,“這事在上帝手中。”

“可能是在上帝手中,”傑克說道,“但通常情況下,是可以解釋這一類傳染的。你就一點也沒想過?”

格拉蒂連連點頭。“我一直在想,想得臉都變青了,”她說。“我一點線索也沒有。我就是根本不去想都不成,因為每個人見到我都要問這個相同的問題。”

“真是的。”傑克有一點失望的內疚感。他意識到自己是在開墾一片處女地。

“你星期四來過以後,齊默曼大夫到我們這裏來了,”格拉蒂說,“她還帶來了那個小個子,那人老是神脖子,就好像他的領扣太緊似的。”

“那好像是克林特-阿貝拉德大夫。”傑克意識到自己的確慢慢地走上了正軌。

“他是叫這個名字,”格拉蒂說,“他肯定會提出很多問題。每次有人得病,他們就要來一次。我們都戴著麵罩的原因就在這裏。他們甚至把器械部的埃微夏普也派來了,認為我們的空調係統裏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但空調係統顯然沒有問題。”

“那他們有沒有作任何解釋呢?”傑克說。

“沒有,”格拉蒂說,“要麽就是他們沒告訴我。不過我感到懷疑。這兒以前就像中央火車站似的。很少有人來。不過,有幾個大夫,他們有點怪。”

“怎麽會呢?”傑克說。

“就是有點怪,”格拉蒂說,“就說化驗科的那位大夫吧,他最近下來的次數可不少。”

“是切維大夫嗎?”傑克問。

“我想是的。”格拉蒂說。

“哪方麵有點怪?”傑克問。

“不知好歹,”格拉蒂壓低了聲音,好像是在透露一個秘密。“我問過他好多次,我能不能幫上忙,他差點沒把我氣死。他說他不要別人管。可你知道,這是我的部門,我得對整個機構負責。我不喜歡人們到處亂鑽,醫生也一樣。我必須讓他知道。”

“還有其他人來過嗎?”傑克問道。

“多的是,”格拉蒂說,“甚至包括克利先生。一般情況下,我隻在聖誕晚會上看得見他。前幾天他來過三、四次,每次都帶著一大幫人,有一次是和那位小個子大夫一起來的。”

“阿貝拉德大夫?”傑克問。

“就是他,”格拉蒂說,“我差一點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我不想和別人一樣問你相同的問題,”傑克說道,“可是,死去的那幾個女人的工作性質是不是一樣的?我的意思是,她們是不是共同擔任某種特別的工作?”

“我上次告訴過你了,”格拉蒂說,“我們都很賣力。”

“她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到那幾個死於同樣疾病的患者病房裏去過?”傑克問。

“沒有的事,”格拉蒂說,“齊默曼大夫調查的頭一件事就是這個。”

“我上次來這裏,你打印了一大張材料單,都是你送到七樓去的,”傑克說,“你能不能打一張單個病人的材料單給我?”

“這要麻煩一些,”格拉蒂說,“單子一般是從那層樓來的,那層樓再往病人資料裏登記。”

“你有沒有辦法弄一份這樣的清單?”

“我想想,”格拉蒂說道,“我們做報表的時候,總是要核對兩次清單。我可以告訴材料員我正在做這類核對,雖說我們沒有正式進行盤存。”

“我明白了,”傑克說著,掏出一張名片,“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或者傳過來也行。”

格拉蒂接過名片,仔細看了看,說:“我盡力而為。”

“另外一件事,”傑克說道,“我跟切維先生,還有其他幾個來過這兒的人,發生了一點小誤會。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拜托了。”

“他真是有點怪!”格拉蒂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傑克側著身子從格拉蒂的寫字台前邊擠出來,向這位身高體壯的女士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供給中心。他心情不是太好。一開始希望值挺高,這次打聽到的唯一值得注意的事也是他已經知道了的:馬丁-切維脾氣暴躁。

傑克在電梯口接了一下下行的按鈕,一邊考慮著下一步行動。他有兩個選擇:要麽打道回府,將風險降到最小,要麽到化驗科仔細看看。最後,他還是選中了去化驗科。切特今天分析說缺少取得病理性細菌的途徑,既然提出了問題,傑克就需要找到答案。

電梯門打開了,傑克正要跨進去,忽又猶豫了一下。站在擁擠的電梯門口的正是查爾斯-克利。雖然戴著麵罩,傑克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傑克的第一種衝動是轉過身,讓電梯開上去。但這一舉動隻會引起別人注意。他沒有那麽做,而是略一低頭,跨進電梯,並立即轉身麵向緊閉的電梯門。這位院長就站在他身後。傑克就等著肩膀上有人拍那麽一下了。

幸好克利沒有認出他來。院長正專心致誌地和一個同事談話,說醫院用救護車運送急診病人,用大轎車接送門診患者到他們最近的設施。這開支也太大了。克利顯然很激動,說他們這種自己設置的半隔離狀態也該有個頭了。

克利的同伴要他放心,一切能夠辦到的部正在辦,因為市裏和州裏的主管人員全都在進行評估。

電梯在二樓停下,門打開了。傑克走下來,他如釋重負,尤其是因為克利沒有下電梯。有了這樣一次不期而遇,傑克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對,猶豫一陣之後,他決定接著幹,到化驗科兜一圈。說到底,他畢竟已經來了。

化驗科正在全速運轉,與醫院其他部門大不相同。外邊大廳裏擠滿了醫院職工,一個個都戴著麵罩。

傑克有些詫異,這裏為什麽有那麽多醫務人員,但他也有一點慶幸,因為這樣很容易混入人群。憑著麵罩和白大褂,他可以做到天衣無縫。由於馬丁的辦公室就在這間接待廳的旁邊,傑克本來還擔心很可能會跟他撞個滿懷。他現在覺得這種機會接近於零。

大廳的對麵是一排單間,技術人員用來為門診病人抽血或作剔的取樣。人群都集中在那邊。傑克撥開人群,走了過去,這時,情況明朗了。醫院全體員工都在作喉嚨組織培養的取樣。

傑克很有感觸。對於當前發生的疾病,這種反應是適當的。大多數流行性腦膜炎是由攜帶者造成的,而攜帶者就是醫院工作人員的可能性總是存在的。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傑克往最後一個單間瞥了一眼,不由得一愣,馬上又醒悟過來。盡管戴著麵罩,甚至還戴了頂手術帽,傑克還是認出了馬丁。他和技術人員一樣正在忙活,衣袖卷得高高的,挨個地往喉嚨上擦藥。他身旁有一個托盤,用過的藥簽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字塔。看得出來,化驗科是傾巢出動。

傑克感到更有信心了,他從門口溜進了化驗科。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化驗科裏一片寂靜,迥然不同於嘈雜喧囂的接待處。隻聽見機械碰撞的低聲合唱和低沉的噗噗聲。一個化驗人員也看不見。

傑克徑直朝微生物室走去,希望能遇見技師裏查德或者貝特-霍爾德尼斯。但他進去的時候卻發現一個也不在。微生物室看上去和化驗科的其他地方一樣已經遭到遺棄。

傑克走近上次來時貝特工作的地點,在這裏他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一個本生燈正點著。旁邊是一個裝滿頸部組織培養藥簽的托盤和一大堆細菌培養皿。地上放著一個塑料垃圾袋,裏邊裝滿丟棄的試管。

傑克憑直覺估計貝特肯定就在附近,便開始四處尋找。微生物室是一間大約三十英尺見方的屋子,中間用兩排櫃子隔開。傑克順著當中的過道走過去。靠著邊牆有好幾個無菌箱。傑克繞過右邊的化驗台,往一間小辦公室裏望去。裏邊有一張寫字台和一個文件櫃。他看得出裏邊的公告牌上掛著一些照片。傑克認出好幾張照片上都有技師裏查德,但他沒有進去。

傑克繼續往前走,迎麵是幾扇拋光鋁製隔離門,看上去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冰箱。傑克探頭朝對麵房間望去,看見那兒有一道普通的門,估計是通向儲藏室的。他正準備朝那個方向去,一扇隔離門哢嗒一聲開了,嚇了他一大跳。

貝特-霍爾德尼斯帶著一團熱烘烘的水汽走了出來,差一點跟傑克撞個滿懷。“你嚇死我了,”她一隻手壓在胸前。說道。

“我搞不清是誰嚇著誰了。”傑克說著,開始自我介紹。

“別著急,我記得你,”貝特說。“你可惹了好大麻煩,我覺得你不該來這兒。”

“哦?”傑克一臉天真地問。

“切維大夫可把你罵慘了。”貝特說。

“他現在還罵?”傑克說。“我注意到他脾氣相當壞。”

“他是有點喜歡發脾氣,”貝特說。“可裏查德說你誣賴切維大夫,你說我們總醫院現在發現的病菌是他散播的。”

“說真的,我根本沒有誣賴你的上司,”傑克說,“這隻是他惹火了我之後的一種推測。我來這兒是想和他談談。我真的是想了解他認為這是不是講得通、這麽多相當罕見的疾病,發生在一年中的這個時候,又是如此的集中。可是由於我所不了解的原因,他在我上次來的時候態度很不客氣。”

“是啊,我得承認那天我們見麵,他對待你的那副樣子連我也感到吃驚,”貝特說,“克利先生和齊默曼大夫也一樣。我也是認為你是來幫忙的。”

傑克幾乎忍不住想擁抱一下這位活潑開朗的少婦。她簡直就是這個星球上唯一欣賞他的所作所為的人了。

“我很難過,你的同事南希-維根斯遭遇不幸,”傑克說,“我想象得到你們大家都不容易啊。”

貝特開朗的臉色陰沉下來,她隻是不好意思落淚。

“或許我本不應該說什麽,”傑克留意到了她的反應,便說道。

“沒事,”貝特強打精神。“這是一次可怕的打擊。大家夥都很擔心這樣的事,但願以後再也不要發生。她人不錯,就是冒失了點。”

“怎麽會那樣?”傑克問。

“她本來應該多注意點,”貝特說。“她有點大意,比方說規定要戴頭罩,她沒戴,應該戴上了護目鏡卻不戴。”

傑克可以理解這種態度。

“這次發生鼠疫之後,她連齊默曼大夫專門囑咐的抗菌素都沒注射。”貝特說。

“真糟糕,”傑克說道,“這本來可以使她不至於染上落基山斑疹熱的。”

“我知道,”貝特說,“當初我要是再說重一點,讓她相信就好了。我是說,我注射了抗菌素,而我也不相信會受感染。”

“她說沒說她在替拉根索佩取樣的時候做了什麽其他的事?”傑克問。

“沒有,她沒說,”貝特說道,“所以我們推測她是在化驗室檢查取樣的時候受的感染。立克次氏作的危險性在化驗科是出了名的。”

傑克正要答話,卻發現貝特開始變得坐立不安,還直往他身後看。傑克也朝她瞅的方向看去,但一個人也沒有。

“我真的應該回去上班了,”貝特說,“我根本不該和你談話,切維大夫特意關照過我們。”

“你不覺得這有點奇怪嗎?”傑克說道,“說到底,我是本市的一名醫學檢查官。從法律的角度上說,我有權調查報到我們那裏的患者的死亡原因。”

“我也是這樣想,”貝特表示同意,“可我能說什麽?我隻是這兒的雇員。”她從傑克身邊走過去,回她的工作場所去了。

傑克跟在她身後。“我並不想招人討厭,”他說,“可直覺告訴我,這裏正在發生一件怪事,所以我才三番五次往這兒跑。有幾個人時時都在防著我,包括你的上司。現在可以找到解釋了。美利堅保健和這家醫院有一筆生意。發生這些疾病造成了經濟上的重大損失。這個理由就足夠使大家的行為都變得很古怪。可是以我的觀點來看,情況不止是這樣。”

“那你要我幹什麽?”貝特問道。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又開始把那些喉部組織培養基往培養皿裏放。

“我想讓你到處看一看,”傑克說道。“如果病理性細菌是故意傳播的,它們肯定是從什麽地方拿出來的,而微生物室是開始調查的理想場所。我的意思是,這裏的設備就是用來貯存和處理這些東西的。這不像鼠疫細菌。你不是什麽地方都可以找到的。”

“偶爾在某一個高級化驗室也會發現,這並不奇怪。”貝特說。

“真的嗎?”傑克問。他本來以為,除了疾病控製中心和幾所科研中心,鼠疫細菌是很罕見的。

“各個實驗室都要周期性地培養各種各樣的細菌。以便測驗試劑的效用,”貝特一邊說,一邊工作。“抗體在許多當代的試劑裏往往都是主要成分,它們可能會變質,如果的確是這樣的話,測試就會呈假陰性。”

“哦,這當然是,”傑克說。他感到自己有點蠢,本來照道理應該想到這一切的。實驗室的所有實驗都必須不斷進行核實。

“像鼠疫病菌之類的東西,你們是從什麽地方拿來的?”

“弗吉尼亞州的全國生物實驗室。”貝特說。

“取得這些東西有什麽手續?”傑克問。

“電話訂購。”貝特說。

“誰都可以做?”傑克問道。

“誰都可以。”貝特說。

“你在開玩笑,”傑克說道。話雖這樣說,他已經想到了,這種最低限度的安全措施和取得某種控製藥品諸如嗎啡之類的手續可有一比。

“我不是開玩笑,”貝特說,“我多次做過。”

“你不需要得到某種特許嗎?”傑克問道。

“我隻需要化驗科長在采購單上簽個字就行了,”貝特說,“那隻是保證醫院將付這筆錢。”

“讓我想想清楚,”傑克說道,“準都可以打電話給那邊的人,要他們把鼠疫給寄來?”

“隻要他們的信用不成問題。”貝特說。

“組織培養是怎麽來的?”傑克說。

“一般是郵寄,”貝特說,“但如果你額外付費,要求快一些,一天就可以拿到。”

傑克嚇了一大跳,但竭力掩飾自己的反應。他對自己少見多任感到困窘。“你有沒有那家機構的電話號碼?”他問。

貝特拉開右手的文件抽屜,翻了翻裏邊的文件,隨後抽出一份卷宗。她翻開卷宗,取出一張單子,查到了那個號碼。

傑克將號碼記下來。接著他指指電話機,問道:“可以嗎?”

貝特將電話推到他這邊,但同時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我馬上就好了。”傑克依舊無法相信剛剛聽說的情況。

傑克撥打了那個號碼。電話通了,答錄機向他報告了公司的名稱,請他自行選擇。傑克接了一下“2”,表示訂貨。線路上很快傳來一個友好得有點發膩的聲音,問有什麽要她幫忙的。

“是的,”傑克說,“我是比利-魯賓大夫,我想訂貨。”

“您有沒有全國生物實驗室的戶頭?”那個女人問道。

“還沒有,”傑克說,“事實上,這次訂貨,我打算使用我的美國捷運卡。”

“對不起,但我們隻接受維薩或者萬事達信用卡。”對方回答。

“沒有問題,”傑克說道,“就用維薩卡好了。”

“OK,”電話上的女人高興地說,“可以把您的第一批訂貨告訴我嗎?”

“定一些腦膜炎吧。”傑克說。

那個女人笑了。“您可得專業一點,”她說,“我需要確定血清學種類。血清類型和亞型。我們有幾百種腦膜炎亞型。”

“哦喔!”傑克說著,裝出忽然收到傳呼的樣子。“馬上有急診!我恐怕隻好回頭再打電話了。”

“沒問題,”那女人說道,“隨時都可以打電話。您知道,我們這兒是一天24小時服務.滿足您組織培養的需要。”

傑克掛上電話。他驚呆了。

“你剛才大概並不相信我的話。”貝特說。

“我是不信,”傑克承認,“我沒想到這些病原體這麽容易到手。不過我還是想請你到處看看,了解一下這些猖狂的蟲子現在會不會已經給藏起來了。可以嗎?”

“我得想想。”貝特的話裏已經沒有往日的熱情。

“但我希望你考慮周到,”傑克說。“留心一點。我希望這事隻有你我知道。”

傑克掏出一張名片,把他的住宅電話寫在背麵,遞給貝特,說:“如果你發現了什麽,或者你因為我遇到了什麽麻煩,你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不分白天晚上。OK?”

貝特接過名片,匆匆看了一眼,隨後便塞進化驗服口袋裏。“OK!”她說。

“可以把你的電話告訴我嗎?”傑克說,“我自己可能還有幾個問題。我的專業不是微生物學。”

貝特考慮了一會兒,接著心軟了下來。她取出一張紙,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上麵。她把紙片遞給傑克,傑克將它放進錢夾裏。

“我想你還是現在就走的好。”她說。

“我馬上就走,”傑克說,“多謝你的幫助。”

“別客氣。”貝特又恢複了往日的自我。

傑克心事重重,走出微生物室,朝化驗科外邊走去。他依舊無法相信訂購疾病組織培養基會這麽容易。

離連接化驗科和接待區的那一扇雙旋轉門還有大約20來步,傑克驟然停住了腳步。門的外邊有一個人影,看上去很像馬丁。那個人端著一個托盤,裏邊放著一些準備好了的喉部組織培養基藥簽。

傑克有一種犯罪分子被人當場拿獲的感覺。他略略考慮了一下,是溜掉還是想法藏起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此外,他對自己生怕被人認出來的這種傻勁很惱火,便決心堅持到底。

馬丁拉開門,讓第二個人進來,傑克認出那人是裏查德,也拿著一盤喉部藥簽。裏查德一下子就認出了傑克。馬丁也不含糊。他盡管戴著麵罩,但也立刻認出了傑克。

“嗨,夥計。”傑克打了個招呼。

“你……!”馬丁大叫起來。

“是我,”傑克輕鬆地說。他用兩根指頭摳住麵罩的下端,將麵罩從臉上推開,好讓馬丁看個清楚。

“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在這兒到處亂鑽,”馬丁厲聲說道,“你這是侵權。”

“沒有的事,”傑克說著,掏出自己的醫學檢查官徽章,湊到馬丁麵前。“我這是執行公務。貴院發生了好幾起令人遺憾的傳染病致人死命的事。最低限度這一次你總可以自己下診斷了吧。”

“我們倒要看看這是不是執行公務,”馬丁說。他將托盤放在櫃台上,抓起離得最近的那部電話,要接線員替他接查爾斯-克利院長。

“我們能不能像成年人那樣討論一下這事?”傑克問。

馬丁沒有理會這個問題,他在等克利來接電話。

“我覺得有點奇怪,你能說說為什麽我第一次來你那麽肯通融。第二次來卻又那樣容不得人了呢?”傑克問。

“那當兒,克利先生把你第一次來是什麽態度告訴了我,”馬丁說道,“他告訴我說,你來這裏並沒有得到授權。”

傑克正要回答,克利的電話接通了。馬了對他說。他又發現斯特普爾頓大夫溜進了化驗科。

馬丁聽著克利獨自說個沒完,傑克走到一旁,隨意地靠在最近的那個櫃台上。裏查德卻是另一個極端,他站在那裏,腳像生了根似的,手裏依舊端著他的那盤喉部組織藥簽。

馬丁用一連串很有策略的“是”替克利的長篇大論打上標點符號.最後以一個“是,先生!”結束了談話。他掛上電話,然後給了傑克一個傲慢的微笑。

“克利先生要我通知你,”馬丁得意地說,“他要親自給市長辦公室,衛生局長和你的上司打電話。他將遞交一份正式的抗議,我們正在全力以赴處理緊急情況,你卻跑來騷擾本院。他還告訴我一我們的保安人員等一下就上來,護送你離開本院。”

“他考慮真是周到,”傑克說,“不過,我確實不需要別人指路。說真的,我們倆剛才撞上的時候,我正準備走呢。祝你工作愉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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