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好走了

(66)

陳蓉下班後,來找張超,似乎麵色不太好,告訴他網上查了一下,溫州村2年前確實發生過凶殺案,一個女人被男友殺死在某間賓館的浴缸中,男友後來自首了。張超回憶著賓館中那個似夢非夢的模糊場景,心中像是壓裏一口重氣,吐不出來。

更想起北高峰上算命先生的話,自己是接觸髒東西多了,才會招惹那些東西。而接觸的所謂髒東西,恐怕就是“白秋”了。想到這兒,心裏更是一陣悶得慌。

陳蓉安慰了幾句,讓他不要想太多。可她自己也知道,連她一個醫生都忍不住會去想,張超是不是真的撞邪了,更何況張超他自己了。看著他吃了飯,又跟他聊到了8點多,說是明天給他做催眠,這才回去。

陳蓉走後,張超一個人留在屋子裏,心裏沉甸甸的,感覺生活太寂寞,太索然無味了,雖然他一個男人,但被關這麽一間屋子裏,又裝了這麽多事,最後還是忍不住,一個人偷偷哭了起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他想打電話給他爸媽,但他那身衣服不知去哪了,換了身病號,書包裏找遍了,也沒見手機。

人在封閉、壓抑的空間內,很容易崩潰。

他實在很想大喊大叫,發泄一通,但他想到陳蓉叮囑過,如果大喊大叫,隻會讓人當成精神病更嚴重的情況,所以他隻能強壓著心頭的各種情緒。

夜色落寞,雖然七院就在杭州主幹道天目山路邊上,但他所在的地方,離天目山路有好幾百米,此刻幾百米外的車流喧鬧,一點也聽不到。背後是山,住院樓立在山下,顯得格外得冷清。

張超哭完後,實在沒事可做,隻能重新拿起雜誌,打發時間。牆上的掛鍾漸漸指到了11點,他頭痛又再度發作,隻好合上書,拉了窗簾,準備睡覺。

今天是他第一次清醒狀況下在七院睡覺,許多人都會有陌生床很難睡著的情況,更何況是睡在精神病院。張超本來就失眠情況越來越嚴重,如此在**輾轉反側了一兩個小時,還是沒有睡著。

折騰到最後,口渴了,起來倒睡喝。

窗外夜光,透著窗簾,落下黯淡的影子。

傍山的住院樓,周圍一片靜謐,一絲聲響也沒有。

不過這裏是醫院,張超倒也沒想那麽多,從熱水瓶裏將水倒到杯子裏,水不是很燙,可以直接喝。

口挺渴,拿著杯子,張口就喝了下去,但喝了幾口,突然喉嚨發癢,舌頭一動,感覺嘴巴裏全是細細長長的東西。

張超一口把水吐了出來,低下頭一看,居然是一小簇頭發。

太惡心了!從未有過的惡心經曆。

一看到頭發,張超拚命把嘴角還掛著的幾根長頭發一根根拉了出來,每一根頭發從他嘴裏被抽出的那瞬間的癢滑感,頭皮都要炸了。

每個人都體會過,飯裏吃進去一根頭發,拿出來時的那種膩心感。

更何況,現在不是一根,是幾十根長頭發。

“哇——”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感覺,一把全吐了出來,隻感到整個胃都翻過來了,還是沒把剛才的惡心壓下去。

人心中,都有記憶聯想和感覺延遲的情況。雖然此時他把嘴裏的頭發都清理幹淨了,但整個嘴巴乃至全身上下,都感到癢得發毛。

仿佛一根根羽絨,細細簌簌地輕擦你的皮膚。

張超大口喘著氣,再往杯子裏看去,杯子裏除了水之外,什麽也沒有,幹幹淨淨。他再看到地上,除了他吐的東西,哪有什麽頭發。

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張超低著頭,思索著,不知所措。

這時,他感覺到,房間裏的光線,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變得黯淡了一些。

雖然是晚上,又拉著窗簾,但窗簾是半透明的材料,夜光還是可以部分透進來。

現在……好像不應該這麽暗吧?

他意識到這個微妙的變化時,猛然抬起頭,朝窗戶看去。

薄薄的半透明窗簾上,映出三條影子,左邊的高,中間的稍微低一些,右邊的最低。一動不動,就立在那裏。

張超猛然一聳肩,有人站在陽台上,注視著他?

他想大叫,可他並未完全被恐懼衝昏頭,一旦大叫,肯定繼續被當成精神病關著,出去更是無望。

怎麽辦?

三個人影一動不動,就是這麽站著。

猶豫了幾秒鍾,張超走到牆旁,“啪”一聲,開了燈。窗簾上的影子,自然看不出了。

隨後,大著膽子走向陽台。

握著門把手,猶豫了好幾秒,一把打開門,探頭看了出去。

什麽人影也沒有。

外麵寂靜無聲,旁邊的每個陽台也都空落落的。

是其他什麽東西影子,還是那種……?

盯了一會兒外麵的空曠,忍不住有些心慌,關了門,回到房間。思索片刻,還是決定關燈,閉上眼睛睡覺。

眼睛閉上後,心卻一直撲撲撲直跳。

外麵的人影是不是還在?

張超悄悄睜開眼睛,轉頭看去,窗簾還是窗簾,並沒有什麽人影。

正當他要鬆口氣,突然,一襲強烈的恐懼和危險感襲上了心頭。

左邊……左邊似乎有人影,站著。

眼睛餘光一點點轉過去。

一個男人,穿著一件灰色西裝。拉著一個女人,穿著一件黑色毛衣。拉著一個小女孩,穿著一件紅色背心。一動不動,就站在他床左邊不到半米的地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三個人木然地盯著他看,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無聲,寂靜。

張超愣了三秒鍾,瞬時嚇得滾下右邊的床。等他站起來時,那三個人還是站在原地,繼續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張超神經已經幾乎崩潰,扭頭拉開陽台門,跑了出去。

大口喘著氣,再也不敢進房間了。至少外麵還有路燈照著,外麵再遠處就是天目山路,此時還能看到車子不斷經過的蹤影。

“後生人……後生人……”一聲嗚咽的低叫。

張超又被嚇了一跳,轉頭過去,原來是那個自稱養小鬼的算命老頭。他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趕緊跑過去,道:“阿伯,我房裏有,我房裏有……”

老頭點點頭:“我知道,你看到什麽了?”

張超氣喘噓噓:“三個人,站著……”

老頭道:“可能是外麵路上出車禍的人,枉死啊,不想走。”

張超顫聲道:“為……為什麽找上我?”

老頭道:“你看到了?”

張超急道:“當然啊。”

老頭道:“看得很清楚?”

張超道:“一個西裝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小孩。”

老頭神情似乎在思索:“按照道理,就算真有鬼,你一個正常人,是看不到的啊。就算看到,也看不大清楚的。恩……你身上有沒有帶了什麽東西?”

張超摸了一下全身,道:“沒有啊。”

老頭道:“有沒有拿過死人用的東西?”

張超突然一想,回憶起前幾天晚上,他把黑貓抓下來的一塊白布片塞進書包袋裏了,忙道:“有塊破布,可……可能死人用的。”

老頭嚴肅道:“快去扔掉!”

張超遲疑道:“包在房間裏,你……你讓我進去拿?”

老頭點了點頭:“他們沒法害你的,隻能嚇著你。”

張超哭了出來:“我不進去了,求你,有什麽辦法伐?”

老頭看著他哭得淒涼,沉默了很久,歎了一口氣,有些慘淡地笑了下:“反正我也要走了。”說完,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分鍾,張超還在哭,老頭睜開眼睛,似乎臉色突然間蒼白了不少,喝了一句:“好走勒,不要妨著活人!”

說完,老頭咳嗽了起來,咳了一陣,又對張超道:“進去吧,已經走了。”

“真的走了?”張超半信半疑看他一眼。

老頭疲倦地點了下頭。

張超猶豫地站起來,開了門,張望一下,總算都不見了。這才終於鬆了口氣,走進屋子,朝他的書包走去。

等一下。他的腳步突然停住。

過了一分鍾,張超還在哭,老頭睜開眼睛,似乎臉色突然間蒼白了不少,喝了一句:“好走勒,不要妨著活人!”

說完,老頭咳嗽了起來,咳了一陣,又對張超道:“進去吧,已經走了。”

“真的走了?”張超半信半疑看他一眼。

老頭疲倦地點了下頭。

張超猶豫地站起來,開了門,張望一下,總算都不見了。這才終於鬆了口氣,走進屋子,朝他的書包走去。

等一下。他的腳步突然停住。

等一下!我的影子,有這麽長嗎?

地上拖下來一條大影子,將他完全包裹住。袖子似乎很寬大。

張超腳步立在原地,背後一陣冷汗冒出。

緩緩低下頭,餘光掃向身後。

黑色布鞋!

張超頓時向前一撲。

第六十二章一切是真是假?

(67)

第二天一大清早,張超醒來,發現自己好端端地睡在**。

昨天是夢嗎?

站起來看了下,地上,並沒有他吐過的汙穢,水杯也沒動過。

到底是夢還是真實?

如果隻是夢,那夢也實在太真實,太恐怖了。是不是真與那塊破布有關?

他不由渾身一激靈,慌忙打開書包,找出那張髒兮兮的白布片,趕緊跑到陽台,扔了它。又要去找老頭問個究竟。

結果算命老頭那間房裏,陽台門緊閉,他連叫了一陣,也沒人應他。

過了些時間,護士送進早餐,把他的痰盂拿出去倒了,又過了一個小時,陳蓉才來。

一見麵,張超就道:“能不能帶我去找隔壁的算命老頭?”

“找他?”陳蓉有些不解,“找他幹什麽?我早上來時,聽說他昨天晚上突發心血管疾病,是他自己按的警報器,現在好像還在搶救。”

“什麽!老頭快死了!”張超張大了嘴。昨天老頭跟他說,活不過一個禮拜了,他其實並沒有當真,老頭說的手臂黑線,他看看也說不上什麽黑線。沒想到就一夜功夫,老頭真的要死了。

陳蓉看著他,疑惑道:“你找他有什麽事?”

張超道:“他是昨天晚上幾點鍾發病的?”

陳蓉道:“2點左右吧。”

張超心裏一算時間,老頭發病時間,會不會剛好和昨天晚上那段似夢非夢的時間差不多?

張超急道:“他現在怎麽樣?”

陳蓉道:“這我可就不清楚了。”

張超道:“你能不能幫我問問?”

陳蓉道:“聽說送到同德醫院搶救去了,我打個電話問問其他人罷。”

張超道:“好好,快點。”

陳蓉連打了幾個電話,最後,對張超道:“聽醫生說,大腦供血量不足,雖然經過搶救,現在部分腦組織已經壞死了,而且病人年紀大,身體底子也不好,現在完全靠著葡萄糖供給能量。估計,恩……過不了後天了。”

啊!張超聽了如五雷轟頂,老頭就要死了?難道是老頭用小鬼的法術救了自己,結果害他自己提前死了?

昨天還在跟自己說話的,今天突然就這樣了,他實在是難以接受。

陳蓉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為什麽這麽關心那個老頭?”

張超不知這話該怎麽對她說。堂堂大醫院,喝水喝出頭發,吐出來又沒了。半夜有鬼?還出現了古裝女?最後是一個神經病的老頭救了自己?但醒過來後,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話連他自己從頭到尾想一遍,都無法相信,更別說對陳蓉講了。於是隻好道:“沒,昨天我跟老頭聊了一下,他承認自己養小鬼了,就說了他的一些經曆。我看那老頭並沒有瘋,跟他聊天挺有意思的。”

陳蓉關心道:“那老頭沒說什麽嚇人的話吧?”

張超搖搖頭:“他就是個算命先生,從沒害過人的。養小鬼也是為了算命賺點錢。”

陳蓉點點頭:“反正你當就故事聽好了,養小鬼這種事情,真假誰也不知道。要是真有那麽神奇的事,央視那什麽走進科學,早就會放了。”

張超忍不住笑道:“走進科學你也信?”

陳蓉一臉無辜:“這又怎麽了?”

張超樂道:“你還真是幼稚得可以呀,哈哈。”

陳蓉皺皺嘴,道:“不跟你說了!等下給你做催眠,你準備好了沒?”

張超道:“隨時奉陪。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麽會失憶的。”

陳蓉道:“好吧,那你現在跟著我來吧。”

第六十三章失憶前究竟見到了什麽?

(68)

陳蓉帶著張超,離開了病房,來到一間房間裏,估計是專門做催眠之類的吧。

裏麵坐著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眼睛男人,長相挺和氣的,陳蓉介紹道:“這就是我導師,杜學民教授。他也是Z大的老師。”

張超禮貌地道:“杜老師好。”

杜學民笑著看了眼張超,道:“張超呀,我觀察你這幾天,又聽陳蓉講了之前你的經曆,恩……你到底有沒有病,恩……我說不好。或許,真的沒有病吧。”

張超頓時像遇到了個知音,就剩撲上去跪喊“杜大仙啊,活佛啊,救我出去吧”。激動地連道:“杜老師,那我什麽時候能回學校?”

杜學民笑笑:“這得問你爸媽了。”

陳蓉補充道:“隻要你爸媽不交醫藥費,醫院肯定會把你趕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張超鬱悶道:“什麽時候讓我跟我爸媽聯係呀?”

杜學民道:“等今天做完催眠吧。不過做完催眠後,肯定還要再觀察幾天,才能開個證明。否則學校估計不會接收的。”

張超道:“開個證明,就行嗎?萬一學院不同意,怎麽辦?”

陳蓉道:“你放心好了,證明上又不是說你人格分裂之類的大病,隻說你神經衰弱,學業壓力大唄。”

張超點點頭:“那就好,催眠什麽時候開始?”

杜學民道:“現在可以開始了,你先躺**去吧。”

張超按照吩咐,躺到**,杜學民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先喝了。隨後,關了燈,房間上方亮著幾盞星星一樣的燈,看起來像是躺在野地裏看星星。

杜學民讓他閉上眼,全身放鬆,完全配合他,按照他的話想象著,隨即,杜學民用帶著磁性又略微飄渺的聲音對他說:“你躺在草地上,天上的月光正照著你,……你很困了,對了,你很困,你很想睡了,是嗎?——”

“是呀。”張超一聲回答。

杜學民停下說話。

陳蓉把燈打開了,一臉的鬱悶:“誰讓你回答了呀。你這一回答,腦子裏不是立即又恢複你的意識了。”

張超無辜道:“可明明問我是不是很困,很想睡,我——”

陳蓉打斷道:“等下你不要想著,也不要去回答,就完全按著杜老師描述的話想象就行了。等到你完全處於催眠狀態,再問你話時,你自動就會說了。明白了嗎?”

張超點點頭,重新平靜地躺下來,完全順著杜學民的話照作。

天上繁星,你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圍沒有一點聲音,很靜,很靜,很靜……你想睡了,很困……睡吧……睡吧……

隨著杜學民磁性又帶著睡意的聲音,在周圍的燈光效果配合下,張超不知不覺中,真的進入半睡半醒的催眠狀態,自我意識降低到了最低。

杜學民和陳蓉對望一眼,杜學民點點頭,隨後,繼續用一種近似飄渺的聲音問道:“白秋已經死了,是嗎?”

“白秋已經死了?”張超應答道,“是的,白秋已經死了。”

杜學民看眼陳蓉,點點頭,繼續道:“你能告訴我,白秋是怎麽死的嗎?”

張超木然應答道:“跳樓死的。”

杜學民道:“你看見她跳樓死的嗎?”

張超道:“沒有。”

杜學民道:“那你是怎麽知道白秋跳樓死的?”

張超道:“別人告訴我的。”

杜學民道:“誰告訴你的?”

張超道:“林一昂,老師,還有其他同學。”

聽到這個回答,陳蓉和杜學民臉上,都有了一絲激動。杜學民繼續問道:“你知道白秋跳樓後,你難過嗎?”

“難過,難過。”張超臉上**了一下。

杜學民道:“你知道白秋跳樓後的第二天晚上,你去哪了嗎?”

張超答:“我去了醫學院上的教學樓。”

杜學民道:“你去那裏做什麽?”

張超道:“我不相信白秋會自殺,去現場看看。”

杜學民道:“你走到了幾樓?”

張超道:“六樓。”

杜學民道:“你能不能想起,你在六樓遇到了什麽?”

張超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情,嘴巴似乎在糾結著:“女人,女人,一個女人。”

杜學民道:“什麽樣的女人?”

張超臉上的神色似乎更加掙紮,像是忍受著某種折磨:“白衣服的女人,白衣服的女人。”

杜學民看著張超的神色,眉頭微微皺了皺,又繼續問道:“她在哪裏?”

張超艱難地道:“牆角,她貼在牆角。”

杜學民道:“哪裏的牆角?”

張超道:“樓梯,樓梯的牆角。”

杜學民道:“你看清她長什麽樣子嗎?”

“她……她,白衣服,歌聲,我看見了……”張超很驚慌。

杜學民道:“然後怎麽樣了?”

“她……她轉頭了,她轉頭了,啊——”一聲驚呼,張超滿頭大汗,突然間醒了過來。心髒兀自劇烈跳動。

陳蓉開了燈,從飲水機裏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喝了。道:“你,想起什麽了嗎?”

張超大口喘氣著,像是經過了一千米的跑步,思索著,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白秋確實在2月26日跳樓死了,是其他人告訴我的。我沒有機會見到白秋屍體。2月27日,我不相信白秋會自殺,我獨自去了醫學院,到了六樓,聽到一陣女人唱戲聲音,像是越劇,聲音持續了幾秒,就沒了。後來我要下樓時,走到南麵樓梯,轉彎那裏很黑,我走過轉彎時,突然感到身後很涼……好像,好像有人給我背上澆了盆水。我回頭一看……回頭一看。”

陳蓉急道:“看到什麽了?”

張超拚命想,但最後,還是想不出什麽,沮喪道:“後麵的記憶,好像完全是個斷層,我又想不起來了!”

杜學民看了看張超,似乎深思了一下,緩緩道:“是不是什麽你覺得恐怖的事情,影響了你的回憶?”

張超道:“好像是這一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能不能繼續幫我催眠一下?”

杜學民搖了搖頭,道:“明天吧,今天你情緒已經不穩定了,催眠恐怕做不了了。”

張超點點頭。

陳蓉道:“現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等下把手機什麽的還你,我先跟你爸媽說一下,你再給他們打電話吧。”

杜學民道:“陳蓉,你先送張超回去,等下再來找我。”

(69)

陳蓉送張超回去後,又來到杜學民的辦公室,道:“杜老師,找我有什麽事?”

杜學民微微皺眉,道:“你真打算讓張超離開醫院?”

陳蓉愣了一下,道:“老師你也看到了,他確實沒精神病。”

杜學民猶豫一下,道:“說句實話,他有沒有精神病,我還真下不了結論。”

陳蓉似乎有些不解:“怎麽說?”

杜學民道:“從我對他的觀察看,思維正常,性格也正常,可能有稍許的強迫症,但多數人都有,也不算什麽病。而且他的思想,並沒有出現第二人格的現象,所以應該沒有得人格分裂。不過從他這幾個星期的表現上看,還有他提到的那個已故女友白秋。”他搖了搖頭,“我沒遇到過這類情況,所以下不了結論。”

陳蓉猶豫一下:“老師,你相不相信真的有見鬼這種事。”

杜學民笑著搖搖頭:“你是說張超真的見鬼了嗎?可是見鬼這種東西,醫學上早就下了結論,是人內心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而已,一切都是人自己想象的。就算有些你說解釋不了的現象,但如果你想讓我相信有鬼怪的存在,嗬嗬,難以相信啊。”

陳蓉笑了笑:“老師,那還讓不讓張超回學校呢?”

杜學民笑道:“陳蓉,你對他的關心,似乎超過了一個醫生對病人的關心吧?”

陳蓉臉一紅,笑道:“醫院可沒規定,醫生不能和病人談戀愛哦。”

杜學民笑了起來:“我和我太太,也算病人和護士了。以前我感冒,打針認識了太太,哈哈。我教出來的學生,也是一樣啊,哈哈。”

陳蓉道:“老師,你就直說能不能放張超回學校。”

杜學民似乎嚴肅下來:“這點你要考慮清楚了,不要因為個人情感而樂觀估計病人的情況。如果病人回學校,出了事,是要負責的。”

陳蓉思索一下,道:“那責任由我承擔。”

杜學民道:“你是他的主治醫師,反正給學校的證明,也是你簽字的,我蓋個章罷了。”

陳蓉笑道:“老師,你可會躲事。”

杜學民道:“醫療事故一旦出了,很可能毀了一個醫生前途,你必須考慮清楚了。”

陳蓉道:“我考慮清楚了。”

杜學民似乎有些無奈,點點頭:“好,那接下來手續你去辦吧,有什麽需要幫忙,我會處理的。他回學校後,你還得多盯著點。”

陳蓉點了點頭。

第六十四章做個好孩子

(70)

張超回到病房後,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這……這……這催眠也太他媽刺激了,刺激得他差點嚇破膽。

張超忍不住又回憶剛才催眠裏的鏡頭。

一個人摸黑上了醫學院的教學樓,聽到幾秒鍾的唱戲聲,接著找遍了,也沒找到聲音來源。再之後,一個人摸黑下樓。走到五樓半的樓梯拐彎處,背後感到一陣涼意。回頭……回頭……回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無論他怎麽想,記憶總是停留在了回頭的時間點上。不是他不敢往下回憶,而是就回憶不起來了。

看到什麽,被嚇暈了嗎?

被嚇暈,是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遇到過的事。到底是什麽嚇暈了自己呢?

還有昨天晚上的一係列景象,到底是真是假,為什麽醒來還是好好地躺在**,什麽事也沒發生。但那算命老頭,突然重病,難道真是救自己嗎?

一時間,也實在想不出所以然,張超隻能坐著幹等陳蓉回來。等了半個小時,才見陳蓉,忙迎上去道:“杜老師跟你說了什麽?”

陳蓉道:“沒事,就是跟我談了你出院的手續問題。”

張超道:“有什麽問題嗎?”

陳蓉笑笑:“杜老師並不同意讓你出院。”

張超急道:“那怎麽辦,再關在這裏,我真的要瘋了。”

陳蓉抿嘴一笑:“最後我做擔保,證明書由我簽字,你可以出去的。”

張超一下子興奮地忘乎所以,一把抱起陳蓉,呼道:“你真是我的女神啊!”說完,才覺得唐突,忙把滿臉紅彤彤的陳蓉放了下來,尷尬道,“我,我一時精神病發作了嘛。”

陳蓉笑了一下,拿出手機,遞給他,道:“我跟你爸媽說過你情況了,說你學業壓力大,才會胡思亂想。經過開導和治療,已經沒事了。”

張超道:“他們信了?”

陳蓉歎口氣,笑道:“你這種不好不壞的成績,最容易做人了,哪有什麽學業壓力。我都怕說出來沒人信。幸虧是你爸媽,以為你這寶貝兒子太有上進心了,才會覺得成績差,要努力追上去,於是壓力過大,得了精神病,還差點自殺。反正你放心吧,他們已經信了,你再跟他們多溝通一下,讓他們隨時來辦出院手續吧。”

張超道:“好。”說著,他就拿過手機,撥了他媽電話,一打通,就用寧波話急道:“母媽,你快點和阿爹一起過來,接我出去了!……完全好了,那(“那”的意思:你們)放心好了,我否會再做古怪的事體了,……你們快點啊!……什麽,要後天,好吧,盡快,過來阿拉再請陳蓉吃飯吧。……好,那我掛了。”

打完電話,知道爸媽後天來辦手續,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頭。

陳蓉笑道:“這就對了,做個好孩子,大家都疼你,要不,就繼續把你關著咯。”

張超哼了一句,道:“先答應下來再說吧,回學校後,我行事得小心點了,再不能讓人發現了。”

陳蓉驚訝道:“你回學校後,你還想幹嘛?”

張超道:“我莫名其妙發生這麽多事,總得弄個水落石出吧。”

陳蓉睜大眼睛:“你還不死心啊?”

張超一見陳蓉表情,怕陳蓉反悔不放他出去了,忙笑道:“沒有啦,我隻是開開玩笑嘛。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會有事了。”

陳蓉將信將疑的表情道:“說到做到哦!”

張超道:“我聽你話,做個好孩子,不就行了。瞧你,對我一點信任感都沒有,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