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大家恢複了正常生活,由於所謂的劫數已被悉數化開,所以廖舒雅生活心境也踏實得多。

隻是,她最近覺得一直有人在盯著她看。

她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平穩的駕駛著,她得趕回去做晚餐,今天公婆都外出,孩子給爸媽顧,她還得去接回來。

這麽想著,她轉向了右邊,準備先到娘家去接孩子。

下意識的往後照鏡瞥一眼以策安全,她卻突然看到一雙眼睛──那不是她的眼睛!

軋──!

廖舒雅在一個路口踩了緊急煞車,後頭的車子差點閃避不及,氣憤的喇叭聲頓時大作!

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哪兒突然衝出了一輛卡車,直接撞上她前方一台裕隆車子的尾端,跟扔骰子一樣,它拋飛了出去!

現場尖叫聲此起彼落,卡車衝撞進田間,車頭幾乎全毀,直直插在土裏;被撞飛的白色裕隆連續撞上了好幾根電線杆,整台車子嚴重扭曲,有一隻斷手甚至血花四濺的躺在路中央。

廖舒雅呆看著前方的慘案,原本繞到她右手邊正準備開罵的小客車,也完全傻掉,他的手還伸在半空中,本來要朝她比中指的……沒想到她這個緊急煞車,卻救了他們一命!

廖舒雅也知道,要不是……要不是她煞了車,隻怕現在她早已被攔腰撞上,說不定已經……天哪!她慌張的再往後照鏡看,裏頭映著的還是她的容顏,並沒有什麽其它人。

廖舒雅不安的回過頭,她剛剛真的看見了一雙不屬於她的眼睛啊!

?「喂……我趕不及回家了,你去接孩子好不好……你發什麽火啊!我差點出車禍了!」廖舒雅打了電話給丈夫,他們怕是得協助警方做些筆錄,「我沒事、我沒事,但是我前麵那台車很慘,我描述一下事件經過就會回家。」

趙友誌不安的一直詢問她的狀況,要不是她再次清醒的表明自己毫發無傷,說不定他就要衝來車禍現場了。

這時候她就會覺得有點安慰,至少老公還是很擔心她的安危。

沒有多久,救護車跟警車都來了,廖舒雅將車子停到一邊,主動下車協助警方,並告訴他們她所目睹的過程。

「靠夭啊!嚇死我了!那個小姐緊急煞車時我還在問候她祖宗咧!」一旁嚼檳榔的小客車車主說得活靈活現,「結果那台卡車就這樣衝過去了!厚哩嘎在!要不然我跟在她後麵,一定也『咪咪帽帽』!」

「廖小姐,妳為什麽會突然煞車呢?」警方好奇的是這點,「那時路口是綠燈。」

「……我、我嚇到了。」她下意識的說出實情,但瞬間才想到,難道她要跟警方說她在後頭看到一雙眼睛嗎?「就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就踩了煞車!」

「不知道怎麽回事?小姐,在綠燈的情況踩煞車,也是很危險的!」警方更加懷疑了,「那是後頭沒有發生追撞,要不然……。」

「要不然我已經被撞死了!」廖舒雅不耐煩的響應著,「不要問我為什麽,反正我就突然踩了煞車,好像有人要我踩就對了嘛!」

此話一出,現在鴉雀無聲。

圍觀的民眾、嚼檳榔的小客車車主,還有警方,全都麵色怪異的互相看著,然後擠出僵硬的笑容。

「啊,祖宗有保佑啦!」小客車車主走過來,豪氣的給她拍了一下背,「去去!大難不給他死,必有『後胡』啦!」

廖舒雅被他的台灣國語激得笑了出來,她點著頭說謝謝,然後再看向車禍現場。

天已經黑了,路邊全用探照燈照明。吊車正吊起插在田裏的卡車,卡車司機剛剛已經被拖了出來,聽說脊椎斷成兩截,已經沒有生命跡象;那台裕隆車呢,車主在車禍前手剛好伸出窗外,不知怎樣的力量削飛出去,而剩下的軀體……也隨著車子扭曲了。

那場景怵目驚心,廖舒雅於是想到了,若不是廟裏為她化了劫,說不定現在全身血紅卡在車子裏的人,就是自己也說不定啊!

一想起這個,她反而更加害怕,誰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她匆匆上了車,趕緊返回家裏。趙友誌一聽見她的車聲,便焦急的衝出來!她才關上車門,便被人抱了個滿懷。

「噯……,」她有點羞赧,「我沒事啦!」

「我看到新聞了!真慘!」老公主動為她提過手上的東西,「我剛去買了豬腳麵線,吃一點,去去黴運!」

「老公,我在想喔……會不會是『化劫』的效果?」她再把情況說了一次。

接著,夫妻倆趕緊拿出身上的平安符,誠心的感謝祈禱,感謝那靈驗的廟宇給予的平安保障。

這天趙友誌特別體貼,不但買了豬腳麵線,還買了她愛吃的紅豆湯圓,難得爸媽不在,所以他們一家人享受了愉快的天倫之樂,到了晚上……他們就更自在的享受敦倫之樂了。

隻是,趙友誌睡到了半夜,卻發現懷抱中的妻子不見了。

「舒雅?」他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在黑暗的房內,透過窗外照的光線,隱隱約約在角落看見一個人影。

這個家是舊式三合院修建的,內部重新裝潢過,外頭有曬穀場,現在是停車場,而他們夫妻倆的房間位在麵向馬路的角落,路邊剛好有盞路燈,即使房內全暗,還是可以藉光照明。

趙友誌下了床,往房間深處走,那兒是廖舒雅的梳妝台跟衣櫃,她正站在衣櫃前的立鏡前,動也不動。

「?舒雅?」他皺著眉,走到她身邊,「?妳在幹什麽?」

邊說,他搭上了老婆的肩。

電光火石間,一股力量不知從何而來,趙友誌隻感到一股衝擊,他直接就被彈了出去!

他騰空飛起,向後直直的撞上旁邊的窗欞!

「?放肆!」廖舒雅向落在右方的他冷冷地睥睨著,「?誰準你碰我的?」

唔……趙友誌簡直痛死了!他撫著後腰椎,聽著妻子莫名其妙的話語,胸中隻有一股怒火翻騰,他沒想到舒雅會突然推他!

「?妳在幹什麽!」他吃力的站起來,才發現他竟離妻子那麽遠。

舒雅有這種力氣嗎?他覺得奇怪,而且他剛剛……真像是被推飛過來的。

再抬起頭,廖舒雅與他麵對麵,但一雙眼神卻詭異至極。

她像在瞪著他,眼睛瞠得又圓又大,彷佛極力的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似的,又麵無表情的重新轉過身去,然後在床前的地板上,就地坐了下來。

她在打坐。

趙友誌渾身上下覺得不舒服,他的背還在痛咧!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妻子,發現她真的盤坐在地,手成蓮花指,直直瞪著前方。

「?舒雅?妳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趙友誌蹲下身來,輕聲的問,誰叫老婆那眼神太駭人。

廖舒雅沒回答他,隻顧著念念有詞,她的唇一直在開闔,但是趙友誌卻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因有前車之鑒,他不敢隨意碰她,他隻敢再喚了幾聲,然後緩緩的伸出手,在廖舒雅眼前晃了晃。

那瞠大的雙眼,眨也沒眨。

他晃得再用力,甚至刻意在她眼前彈指,她的眼皮就是閉也不閉。

趙友誌嚇得站起,連連踉蹌,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老婆就是不對勁!除非她沒有眼皮,否則誰能夠不闔眼呢?

「?舒雅!妳醒醒!」趙友誌害怕的叫著她,「妳在夢遊嗎!妳嚇到我了!舒雅!?」

廖舒雅並沒有回答她的丈夫,她隻是瞪著前方,繼續喃喃念著,不曾間斷。

這天晚上,趙友誌沒有睡,他就坐在廖舒雅麵前,陪了她一整夜,期待這隻是一場荒謬的夢遊,舒雅醒了,自然會回**去睡。

隻是,事與願違。

到他跟「真正的」妻子說話時,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

隔天一早,趙友誌被孩子的玩鬧聲吵醒的。

他在椅子上驚醒過來,忘記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但是迷蒙的神智在看見打坐的廖舒雅後又立即清醒,他的妻子整夜沒有移動身子,那雙眼皮似乎也沒有闔上過。

「?爸爸爸爸!」安安跑了進來,「?安安肚子餓了!」

小孩一衝進來,赫然看見坐在地上的母親,突然止住了步伐。

他後頭稍長的姊姊跟著弟弟進來後,也一樣站在門邊,看著母親。

「?媽咪?」安安歪了頭,覺得有點奇怪。「?媽咪在幹嘛呢?」

「?不要吵媽咪……爸爸去買早餐給你們吃。」不對……還是應該帶著孩子走,「?想吃什麽?爸爸載你們出去吃!」

「?喔耶~!」孩子不懂,隻顧著歡呼。

柔柔緊皺著眉,神色凝重的靠近母親,她站著剛好與廖舒雅坐著一般高,好奇母親的舉動,探著小腦袋觀察。

然後,廖舒雅那雙瞪大的瞳仁,忽然自前麵轉到了右方。

「?呀!」柔柔嚇了一跳,媽媽在瞪她?

「?小鬼!要吃飯嗎?」廖舒雅緊接著開了口。

趙友誌才抱起安安,就聽見妻子的聲音,原本是喜出望外,但等他回首看去時,他就後悔了。

廖舒雅的確轉動了頸子,認真的看著站在她麵前的柔柔,然後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絕對不是和藹可親。